周業(yè)竟然選擇放棄了這個上好的進攻機會,掉頭竄進了邊上殘破的建筑群中。
“一瞬間就在視野中消失了啊……”居易口中呢喃了一句,緊繃著的身體放松下來,“嘛,也好。”
到底為什么?明明是很好的機會……
“今天的戰(zhàn)斗就到此為止了嗎?”時睿低下頭,又看到了臉朝下躺在地上的祁希,只覺得喉頭發(fā)緊,口袋里的指南針已經(jīng)震動過了。
男人點了點頭,像泄了氣一樣,一下子坐在邊上的石塊上,“是啊,叔叔我總算可以歇口氣了,現(xiàn)在是我們占上分,別來勉強自己。”
時睿取出指南針,托女孩死去的福,指針停下了。
“恭喜你,你也向復活接近了一步?!本右灼v的聲音里透露出一點欣慰。
“應(yīng)該謝謝你,如果沒有你的話,現(xiàn)在我估計得躺在這里?!眲偛艃措U的場面仿佛還在眼前,死里逃生的感覺不能說好,也不能說不好。
“不客氣,真的要謝也得謝謝死人?!?p> 時睿咬著下唇笑了,這樣一來,自己無疑也變成了真正的“惡人”啊,事已至此,別無選擇。
細微的腳步聲響起,戴著兜帽的男孩從墻后走出來,沉默不語,手中捧著散發(fā)著幽藍色光芒的定魂項鏈。
嘴角耷拉著,但是面容平和,就像剛才發(fā)生的任何事都不足以給他造成大的情緒影響一樣。
居易挑了挑眉,來者還不足以勾起他的殺意,“這不是付敖嘛,你有什么事?”
“我有話要對時睿說?!蹦泻⒁皇殖侄ɑ觏楁?,一手伸進口袋里,從那里取出一個白凈的信封,遞給有些出神的少年,“時睿,祁希讓我把這封信交給你?!?p> “啊啊,那個項鏈能傳達死人的信息是嗎?”居易饒有興致地瞅著時睿,他對信的內(nèi)容也比較好奇。
“那我就看看好了?!鄙倌戟q豫了幾秒,伸出的手在空氣中有些意料之外地顫抖,還是接下了,雖然總覺得不會有太好的內(nèi)容,但他還是想看一看,這個接觸不多的女孩到底想對自己說些什么。
“我也看看。”男人湊了過來。
時睿拆開信封的時候被嚇了一跳,外表的白凈只是假象,里面的信紙破爛不堪:
死吧、惡人這兩個詞幾乎布滿紙張的每一個角落,還有許許多多潦草的表示詛咒的話語和圖案……
再加上血跡和劃開血液的指甲印……
時睿不禁懷疑這是不是從哪個墳?zāi)估锿诔鰜淼臇|西。
“哇……”居易咽了咽口水,能讓他覺得震撼的東西不多了,看向少年的眼神中多了點同情的意味,“這完全是恐怖片里的信啊。”
時睿沉默地捏著信,不做聲。
“這就是她所想要表達的?!备栋叫娜缰顾?,嘴角勾起一個嘲弄的幅度。
手里的信件似乎是有詛咒的,怨氣順著持信的手往心臟漫延,少年只覺得血液被凍住了,渾身冷得讓他自己感到害怕,他不敢看地上的女孩,這就是她所謂的心意?
“意思是她完成了試煉?”居易覺得自己得說點什么才好,不然場面會冷清得讓他抓狂。
付敖點頭,他的目光往地上看去,“祁希在今天下定了決心,然后表達出來,在最后留下了這封信,她的試煉就是送出飽含心意的信件?!?p> “祁希的尸體開始消失了?!”男人看著眼前的一幕,忍不住發(fā)出驚呼。
螢火蟲大小的光點不斷從女孩身上分離,隨著它們的離開,她的身體變得通透。
時睿伸出手,那些亮光就像嫌棄他一樣,紛紛避開,他愣愣地看著,一個字也說不出,只覺得眼眶中有什么在打轉(zhuǎn)。
這一切,真的值得嗎?
“我的任務(wù)完成了,接下來要去找另一個人,比起你們二位,還是他更需要我的幫助?!蹦泻⒘晳T性地扯了扯兜帽,留下這句話打算離開了。
居易快步移動過去擋住他,“等一下,你這是想去找周業(yè)嗎?”
付敖一臉理所應(yīng)當?shù)摹安蝗荒亍保腥宿D(zhuǎn)而看向少年,“喂,時睿,你打算放任他過去嗎?”
少年還是不吱聲,捏緊手里的信,紙張變得皺皺巴巴的,他走過去拉開居易。
付敖?jīng)_他點了點頭,離開了。
“你搞什么啊?”男人不解的看著他。
時睿反問道:“你不也看到他幫忙的樣子了嗎?你不覺得他是個不好惹的角色嗎?”
他的直覺告訴他,現(xiàn)在還是不要管付敖比較好,這個男孩過分成熟,已經(jīng)不像個正常人類了。
“他的確說過想要幫助所有人的試煉,嘛……不相信也沒辦法啊?!本右茁燥@煩躁地跺了跺腳,“既然你的指南針運作了,我們還是抓緊時間行動吧?!?p> 說完,他就著時睿的手看了下指南針的方向,帶頭走去。
時??戳丝词掷锏男?,上面的血跡讓他覺得觸目驚心,他的視線不由自主地移動到祁希尸體消失的地方,那里已經(jīng)空空如也了。
祁希被殺了,這場試煉果然充斥著殺與被殺的殘忍。
時睿原本以為自己會對索取他人性命的行為反感的,現(xiàn)在看來似乎是想多了……這從一開始就是個殘忍的試煉!
不知怎么的,他又想起了教堂紅色的十字架下,付敖對他說的話:
“不,我只是不認為這里是讓人產(chǎn)生變化的地方?!?p> “相反的,這里正是讓人確認自己為人的地方?!?p> 確認自己啊……那一定是惡人了。
“喂,時睿,你倒是快點啊,別發(fā)呆?!本右滓呀?jīng)走了挺長一段,回頭發(fā)現(xiàn)他還在原地,大聲催促道。
“來了!”
他用力把手里的信擰成一團。
真是天真,以為這樣就能嚇到他?
為了復活,誰會在意這種東西呢?
紙團在空中被拋出一個弧度。
居易明顯感覺到身邊的人不一樣了,突然之間變得冷酷肅殺,他挑了挑眉毛,有些東西果然是天生的,比如他看人的能力。
他不經(jīng)感慨,自己的隊友總算是脫離“道德噪音”了。在交鋒的過程中,太講究的倫理道德和其他不可靠的情感只會讓自身出現(xiàn)短板。
兩人一路上沒遇到亡者,悼亡者的指南針直到天黑也沒把他們帶出這片區(qū)域,只是到了差不多邊緣的地帶。
月色清冷如水,只能繼續(xù)找臨時住宿的地方了。
白天的戰(zhàn)斗結(jié)束后,深夜就是另一個戰(zhàn)場了,他們不得不在那里面對過去的自己,準確點說,是過去的自己不愿意想起的心酸往事。
……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到這條街上來,是腿腳自行決定的。
本想快速從教會門口走過,卻聽到有人叫他的名字,他猶豫著回過頭——歲月無情,那個人的皺紋變多了,一道一道的,就像是刀子刻上去的,法令紋也深了不知道多少,身高亦比以前矮了,可他還是一下子就能認出來。
她是他日思夜想的媽媽。
從那天到現(xiàn)在,差不多有十年了,他本來有太多太多的心里話想說,但如今真的面對面了,喉嚨像是徹底啞了,堵的難受,胸膛也是,他張了好幾次嘴,卻連一個簡單的音節(jié)也發(fā)不出。
眼淚就要流出的瞬間,他猛地轉(zhuǎn)過身去,就像是對方真的認錯人了那樣,他本來就沒有道理待在這里的。
好后悔啊……
就算是金盆洗手也太遲了,經(jīng)歷了那么多,他根本就沒資格擁有美好的情感,只會給周圍的人帶來災(zāi)難。
那天回家后他哭了一整天。
那以后,他開始畏懼。
路過教會的那條街會讓他不安,即使是快速穿過。
見到媽媽會讓他害怕,即使只是匆匆一瞥……
少年睜開濕漉漉的眼睛,如果這次能復活的話,一定要去見媽媽,他把這些年的經(jīng)歷都說給她聽,也不知道她會不會理解。
“早安。”居易見他醒了,打了聲招呼,他看上去倒是神清氣爽的樣子,精神得不得了。
時睿點了點頭,算是回應(yīng),昨夜的夢還是讓他覺得很悲傷,那種感覺縈繞在心頭,揮之不去。
居易故意伸出食指用力戳了戳他的臉,“你倒是吱聲啊?!?p> “你做了什么好夢嗎?”他拍開男人的手,輕聲問道。
居易心情真的非常好,咧嘴笑道:“通過昨天的夢,我終于確定我的目標是誰了……”
時睿看出他是在故意掉他胃口,便配合地露出困惑的表情,盡管他對答案心知肚明。
“是周業(yè),只要殺了他我就能復活!”居易的語氣興奮到不行,以至于說出了“那我們堅持到最后,加油!”這樣讓時睿難以置信的話。
少年揉了揉自己的后腦勺,被祁希打出來的腫包還在,好在不碰它就不會疼,希望不要留下什么后遺癥。
說起來,一開始絕對想不到自己會和居易這家伙變得這么投合,“我們這下算是成了命運共同體嗎?”
居易親昵地攬住他的脖子,也不嫌尷尬,單方面宣布道:“那當然了,我和你本來就是分也分不開的關(guān)系!”
“少肉麻?!?p> “嗯,沒什么特別的意義,反正你以后……”他挑了挑眉毛,“會知道的?!?p> 時睿白了他一眼,竟說些讓人很在意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