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清霜苦口婆心的勸她。
安悅錦心里涌上一股絕望,又怒又憋屈,她暴躁的一拍門,“娘,您好好想想,這天都快黑了,您去找人也找不來,誰愿意為著不相干的人冒生命危險?!?p> 人性就是這樣,到了關鍵時刻,人們都惜命的很。
赤云山又高又陡,山上猛獸也多,平日里人們對深山敬而遠之,更何況是晚上進山尋人。
“你都說了生命危險了,我就你一個女兒,你出了事我怎么辦?”柳清霜情緒崩潰的吼回去,吼完之后就轉(zhuǎn)身離開,快步出了大門。
木門狠狠撞在墻上,發(fā)出“哐當”的聲響。
這是母子兩個這么多年唯一的一次爭執(zhí)。
看著離開的身影,安悅錦逐漸沉默的垂下眸,抓著包袱的手控制不住的用力,將包袱抓成一團。
她心里慌的厲害,擔憂害怕恐懼齊齊涌上來,還有不知道該怎樣勸柳清霜的無力感……
她抱著包袱蹲下身子,將臉深深埋進膝蓋里。
柳清霜出了門就直奔里正家,可是到了一問才知道里正帶著兩個兒子去了鎮(zhèn)上,現(xiàn)在還沒回來。
她焦急的在附近轉(zhuǎn)了一圈,又轉(zhuǎn)身去了之前給他們家做工的一戶人家。
那戶人家聽了她的來意,各個神情復雜,想說什么又不敢說。那家的漢子倒是沒有拒絕。
柳娘子家心善,不就是幫忙找個人,這點事算得了啥,再說了阿澤兄弟面冷心熱,當時做工的時候沒少幫他們搭把手。
而他媳婦則不停的在身邊給他使眼色。
柳娘子家心善,若是白天找個人沒什么,可這馬上就天黑了,她不能拿著自己當家的性命去冒險。
但是又不能得罪了柳娘子家。她就希望當家的看到她眼色隨便找個借口搪塞了。
哪知漢子根本看都沒看她,剛要答應,他媳婦情急之下狠狠掐了一把襁褓中的孩子,緊接著孩子嚎啕大哭起來。
那一下柳清霜看的分明,心里也跟著孩子一抽,情急之下控制不好力道,孩子肯定被掐的很疼。
瞅,這小臉都哭的漲紅了!
漢子的媳婦見孩子一哭,趕忙抱起來在懷里顛著輕哄,哄了兩聲也不見好。
她一臉焦急的對漢子說,“夫君,你快瞅瞅孩子,怎么突然哭起來了,哭的臉都紅了,這可咋整。”
漢子不知道她媳婦私下做的小動作,見此,也慌了手腳。這可是他家連生了兩個閨女才得來的小子,平日里寶貝的不行。
見他哭的都開始打嗝,心疼的不得了,“是不是餓了,還是尿了,你快瞅瞅。”
“不是,我剛摸了還干著呢,這才剛喂過。”
這時家里的人也紛紛圍上來,你哄我抱,孩子就是止不住哭聲。
柳清霜冷眼看著小媳婦自導自演的這出戲,心一點一點往下沉。
找了半天找不出原因,就有人提議快去請大夫,漢子躊躇的搓了兩下手,不好意思的看著柳清霜,“柳娘子,你看……這孩子哭的厲害……”
人已經(jīng)拒絕的如此明顯了,柳清霜若是再沒點眼色,就忒不知好歹,弄得兩家都尷尬。
柳清霜僵硬地扯了扯嘴角,勉強露出一抹客氣的笑,“沒事,你們趕緊去找大夫給孩子看看吧,我再去別家問問?!?p> 離開那戶人家之后,她松了口氣,同時,心里的焦急更甚。
不由得她思索,只能先找昔日里在她家做工,受過她家恩惠的人家。
可是一家家走過去,不外如是,全找著各種各樣的理由拒絕了。
甚至還有一家拒絕的很直接。那漢子的媳婦是個爽利人,也不怕得罪柳清霜,在她剛提出要幫忙找人的時候就慌張的沖出來。
“柳娘子,這可不行,也不怕得罪你,這黑燈瞎火的讓人上山去尋人,萬一出點事咋辦,我們一家老小可都指著我男人呢!”
柳清霜從村頭走到村尾,從最后一戶人家出來,眼前一陣陣發(fā)暈。
她踉蹌兩步,扶住樹干,心已經(jīng)涼到了冰點。
她自嘲一笑,都已經(jīng)十多年了,她竟然還沒自己女兒看的清,想到出來時安悅錦沖她吼的話,她唇邊的嘲諷更加大。
不怪這些人,畢竟太危險了,可是,她還是止不住心底泛涼……
天已經(jīng)黑透,柳清霜蹣跚著腳步朝家走去。
路過里正家,她猶豫了一瞬,想到山里生死未卜的阿澤,她深吸了一口氣,抬腳進了里正家。
安悅錦被關在屋子里,感覺時間過去了一個世紀,她才聽到院子里傳來開門聲。
院子里響起細碎的聲音,可以聽見打水,燒水,做飯的聲音。
不多時,她聽到門上傳來開門聲。
安悅錦噌地從地上站起來,就對上了柳清霜面無表情的臉,還帶著些憔悴。
柳清霜端著熱騰騰的飯菜放到桌子上,“這是晚飯,你就在自己屋里吃吧,我累了,先去休息了?!?p> 話落,她轉(zhuǎn)身出了屋子,身后的鎖掛在門上,不知道是故意的還是忘了,這次沒有上鎖。
想也知道柳清霜下午求了多少人,心里定不好受,不過,她娘這次沒有再將她鎖起來。
她清澈的黑眸深邃了幾分,心疼的同時也松了口氣。
夜幕如瀑,暗淡的月亮被云彩遮住。
寂靜的夜里突然發(fā)出一聲“吱呀”輕響。
安悅錦做賊似的抱著包袱將門開了一條縫,見柳清霜屋里已經(jīng)熄了燈,靜悄悄的。
她輕手輕腳的出了門,又一點點將門關上,這其間沒有發(fā)出一丁點聲響。
等門合攏,她警惕的瞅一眼柳清霜的屋子,而后一溜煙跑到大門口,小心翼翼將門開了一個足夠她鉆出去的縫隙。
待終于到了門外,她大大松了口氣,總算跑出來了。
安悅錦瞄一眼重又露出面容的月亮,腳步堅定的朝著后山走去。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就在她關上大門的那一刻,柳清霜打開了屋門。
她目光復雜的盯偷跑出去的女兒,面容嚴肅,手指緊握成拳。
片刻后,她手指驀地一松。
罷了,罷了,都由著她吧!
想通之后,她仿佛被抽走了所有力氣,肩膀微垮,慢慢轉(zhuǎn)身進了屋。
單薄削瘦的身影多了幾分寂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