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吃什么?”
費城在前面推著超市的購物車,信子在后面慢悠悠地逛。
他的薄外套還在她身上,她覺得披著太奇怪,索性把兩件外套疊在一起穿。
都是同色系的暗調(diào),竟然也不難看,有別樣的風(fēng)格。
“我不挑食啊,你想做什么我就吃什么?!?p> 信子瀏覽過一排排的貨架,幻想她將來長大了,一個人逛超市時會是什么樣的場景。
她會買些零食,周末的時候就宅在家里邊看電影邊吃零食。
不忙的時候她會買些蔬菜水果請朋友一起聚聚,也許到那時她也可以和費城一樣,做得一手好菜了。
信子想著,笑容不禁浮現(xiàn),溫暖恬靜,歲月靜好。
但如果這笑容是對著貨架,就顯得很不正常了。
走到前面的費城時不時回頭看信子有沒有跟上,一回頭就看見信子對著貨架傻笑。
“你在想什么呢?”
費城走回來到信子身旁,抬手在信子面前晃了晃。
骨節(jié)分明的細長手指在信子眼前成了恍惚的影像,把信子從想象中驚擾。
“你干嘛?”信子皺起眉,內(nèi)心埋怨費城打擾了她的美好想象,嘴上卻不好意思說她在白日做夢。
“我看你傻啦吧唧地站在這兒傻笑,我擔(dān)心你啊,你還兇我?!?p> 費城最近和信子說話愈發(fā)不沉穩(wěn)了,剔除掉生澀的成熟,原來他也是頑劣的少年。
信子睨費城一眼,懶得和他狡辯,其實是心虛。
“對了,不然我們叫阿哲和弦弦來家里吃飯吧?反正我爸他們也不回來?!辟M城提議。
昨晚他們送走吳媽,時間有些晚了,只好跟尹慕哲道歉,說改天再約。
信子倒是大大咧咧地,因為不可抗的因素導(dǎo)致的失約,她不那么愧疚。
她想,如果尹慕哲突然有事的話,她也不會怪他失約的。
這是一種理解與忍耐,卻建立在兩個人對對方的親近程度上。
費城對此很是愧疚,他明知道也許送完吳媽會很晚,卻抱了僥幸心理,沒有提前跟尹慕哲說,直到送走吳媽察覺到時間太晚才通知尹慕哲,這使他覺得自己失信于他,因而想通過這樣的方式,對尹慕哲表示歉意。
雖然尹慕哲是他在這里除信子以外第一個要好的朋友,他還是認為要是自己不能在尹慕哲面前表現(xiàn)得足夠好,有一天也失去和他的友誼。
在值得被別人喜歡和珍惜這一點上,費城比信子更沒有安全感。
“好,我聯(lián)系他。”
信子撥通尹慕哲的電話,兩個人朝蔬菜區(qū)走過去。
尹慕哲在林家沒有什么需要顧及的地方,也不想多一點機會陪他們吃飯,自然是高興地應(yīng)下。
從前父母尚在,他很少赴同學(xué)朋友的宴席聚會,總要在家陪父母吃完飯才肯出去玩。
對尹慕哲來說,和家人在一起吃飯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他們可以天南地北地聊,在可口的食物填滿胃的同時,也有幸福填滿生命。
如今在林家,飯桌上他從不主動說話,林父偶爾問他近況,也是簡單幾字的答復(fù)。
一頓飯只聽得見杯碗筷盞輕輕撞擊的聲音,吃得安靜沉悶。
“讓他給我做好吃的,我要吃肉?!?p> 尹慕哲在電話那頭喊,他的高興隔著屏幕,沖擊著信子的耳膜。
你自己跟他說。
信子把手機遞到費城耳邊,費城也不伸手接。
費城人高,信子的手得向上舉起來才夠得到他耳邊。
信子就這樣舉著給他聽,她也不急,反正兩個男生打電話,她還怕手能舉酸不成?
“費城,你得做好吃的招待我,我要吃肉,吃你最拿手的菜。你放心,別怕浪費,我和我弟都在長身體呢,一人吃兩人份也沒問題。”
尹慕哲其實猜到費城為何會邀請他,不僅僅因為他們剛好是兩個人在家吃飯,也因為昨晚的失約。
他本沒有放在心上,事情臨時有變,本來就是時有發(fā)生的事情。
但是既然費城放在了心里,他就得用這樣的方式,來消除費城心中的結(jié)。
以這樣的向主人提要求的方式,玩笑話似的出口,聽起來好像有些沒禮貌。
但他知道,這有這樣,費城才會把這件小事放下。
“好,放心吧,管飽管夠。”
費城笑著,這樣很合他的心意,梨渦淺淺掛在嘴邊。
說完目的,費城本來想和尹慕哲告別,就結(jié)束通話。
一看信子在旁邊舉著手機,臉上一副得意的神情。
她的眼睛在跟他說:“還讓我給你舉著,我就看你們能說幾秒鐘?!?p> 費城到嘴邊的再見話鋒一轉(zhuǎn)。
“阿哲,你是愛吃豬肉還是牛肉?或者是海鮮類?”
信子并未覺得有什么不妥,這好像是正常的邏輯順序。
反正手也還好,繼續(xù)。
兩個人開始邊走邊說,信子只好舉著手機跟著費城移動。
“啊,那弦弦呢?”
費城開始挑選食材。
信子的手開始微微顫了,她皺皺眉,應(yīng)該快了吧,這倆男的怎么這么啰嗦。
“你們有什么不吃的蔬菜嗎?”
費城繼續(xù)問,拿起一盒肉,裝作仔細看標簽和肉質(zhì)的樣子,眼神往信子臉上瞟。
信子的臉上一層緋紅,因為累,因為生著悶氣。
費城忍不住地想笑,又怕信子看出來。
只好干咳兩聲,繼續(xù)問。
尹慕哲只是覺得哪里怪怪地,可是又似乎沒有什么不合常理的地方,只好順著費城答。
“對了,你們還有什么不吃的調(diào)料嗎?有人會對一些香料之類的過敏。”
費城已經(jīng)能明顯感到信子得手在抖了。
雖然是惡作劇,但是還是心疼她,打算問完這句就結(jié)束通話。
信子的手已經(jīng)酸得不行了,舉著手機給費城講電話,其實是一個很親近的動作。
她心中是歡喜的,可是你們能不能不要講這么久?。?p> 費城你真的太高了,我的手得舉老高才能夠上你的耳朵啊。
信子在心里憤憤地說。
憤怒之余,信子突然反應(yīng)過來,費城平時沒有這么多話啊?
換做平時,他應(yīng)該只會問,有什么想吃的,忌口的嗎?
他就是在捉弄我!
信子恍然明白過來,用另一只手用力扯了扯正在挑選蔬菜的費城。
費城轉(zhuǎn)頭看她。
“自己拿,兩個男生說個沒完了。”信子沒好氣的說。
尹慕哲在電話那頭聽到了,算是明白為什么今天這通電話到底是哪里奇怪了。
他和費城認識以來頭一次說這么多話。
原來他沒有說錯,他喜歡信子。
費城笑起來,伸出手接過手機。
指尖拂過信子的手背,留下一道涼涼的痕跡。
他的外套還在她身上。
超市里的冷氣開得足,又是在食品區(qū),周圍都是冰柜,蒸騰的冷氣四處彌散。
揉揉酸脹的手臂,本打算和費城算賬的信子一下子軟下心來。
這也算一種幸福吧,至少看起來,和他能像是更親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