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個子知道碰上高人,掙扎無望,同伴束手。終于低下了頭,一屁股坐定,只是聲喚不住,那瓜藤還在長,一條胳膊已變?yōu)樽仙?p> “再耽誤一會,你這條膀臂就化為瓜肥了,說吧,你謀害了多少人命?”張?zhí)媪旰鋈粐绤柶饋?,眼中射出奪目寒光。
“神仙饒命,我說就是,只是,只是這藤勒的十分痛苦,講不利索。”李大個子懇求道。
張?zhí)媪晏匠隹曜蛹庠诠咸偕陷p點,黃花綠葉撲簌簌瞬間四散,融入虛空不見。
“太神妙了,這瓜秧怎么長出來的。。。。”長空在旁邊看的心神皆震,開口說道。
妙妙張目:“傻,看就好?!?p> 了了,紫霄隨聲附和:“對。。。。?!?p> 不滅道人捋須,玄玄搖頭,天賜沖長空一笑,探手摟肩:“別急師弟,咱不急?!?p> “知道了,大師兄。”長空臉色一紅,幸有滿臉疙瘩遮掩。卻見對面李大個子迅即收回胳膊,一枚南瓜子仍在桌上。
李大個子將胳膊看一遍,揉捏過后,方知無礙,沖張?zhí)媪暌槐骸岸嘀x神人,講,講,講他娘個鳥啊。”話音剛落,條凳挾風劈至,李大個子暴起。
這一下變化太快,立時條凳就要給張?zhí)媪昴X瓜開瓢。
“定?!睆?zhí)媪晏謱⒖曜狱c在條凳上,如風似電一擊,生生定在眼前三寸距離,發(fā)不動,眼不瞬。
“你。。。?!崩畲髠€子虎目圓睜,一腳著地,一腳邁起,雙手擎凳,動彈不得,連眼珠兒也不能動,側(cè)著頭,張著嘴被張?zhí)媪甓ㄔ趯γ妗?p> “唉,給你路,你不走,那你就在這里站一年吧。”張?zhí)媪攴畔驴曜?,負手轉(zhuǎn)身,“咱們走吧?!?p> “神人慢走,俺說了。神人。。。”李大個子就剩下嘴巴能發(fā)音。
“這就對了,說吧。”張?zhí)媪暧洲D(zhuǎn)過身來,坐在對面,等李大個子招認。
“我們,我們的確害了人?!?p> “將人下迷藥,包包子對么?”張?zhí)媪杲拥馈?p> “對,啊,您怎么知道?!崩畲髠€子歪著嘴驚訝莫名。
“你還給我們下了迷藥,更以言語相激,叫我們藥力發(fā)作更快些,是不是奇怪我們怎么沒事?!?p> “啊,這個,這個,我看諸位冠冕堂皇,行囊眾多,所以,所以,這個不恭了,不恭了。。?!边@人還會些拐彎抹角。
“你站起來,笑聲動地,蘆棚上便有藥,落得哪里都是,你手上也是,拍一拍,迷藥就會沾我們的身,不過你那口大勺,才是關(guān)鍵,你這迷藥粉散的是味道,吸入鼻腔,混合了茶湯里的藥,可以見效,而那口長把勺,柄中空心,藏有藥引。對么?”張?zhí)媪赕告刚f道,周圍一眾人等,面上變色。
“這幾枚南瓜子,就是柄中藥引,一百斤金滋味如何?”張?zhí)媪杲又f道。
“給您跪一個吧,老神仙,我全說了,這都對?!崩畲髠€子若非定住,此刻必然跪地,張?zhí)媪曛裕闳缬H見自己如何思考,如何下毒一般,太可怕了這人。。
“好,你說。”張?zhí)媪昕匆豢刺焐?,夕陽將墜,馬兒沿河邊三五成群,拐進田間啃吃秧苗去了。
“大不了頭掉了碗大的疤,一人做事一人當,我們這一伙兄弟八人,就是都在瓜藤上吊著的,所有事情,都是我的主意,請神仙放他們下來吧,害他們做了瓜肥,多了許多孤寡?!崩畲髠€子終于低頭伏罪。
“嗯,你到有些義氣?!睆?zhí)媪晏绞衷诿媲肮献由弦恢福犷I(lǐng)咣啷,蘆棚內(nèi)跌了個四仰八叉,桌歪凳斜,黃花綠藤立時化了不見。
“大哥,我們都是愿意的,神仙,我們也是被逼的,您要拿人,我們一起?!钡厣吓榔饋硪蝗耍菔莅珎€,穿一身草灰短打,扮作行腳客模樣的漢子,不敢近身,在圈外喊道。
“是啊,大哥,你瞧不起兄弟們么,生一起,死一起,怕他個鳥。”解放了的八九人,紛紛開始嚷嚷。
“吵吵什么,閉嘴吧?!鼻嗵熳鳛椴粶绲廊说拇蟮茏?,也是最年長的,轉(zhuǎn)身沖著那幾人呵斥道。
諸人看看,尋思這幫人不好相與,憋了氣,圍坐在一張方桌上,卻不離去。
“青天,別為難他們,掌柜的,你沒說你昨天的事吧?!睆?zhí)媪曛浦骨嗵?,轉(zhuǎn)頭又問。
“昨天,昨天是有幾條人命,神仙怎知?”
“這條河的水,馬兒都不喝,你說不奇怪么?”張?zhí)媪晡⑽櫭肌?p> “啊,這都看出來了。好吧,這樣這樣如此這般。
原來李大個子昨天迷倒了一伙十幾個人,這些人說是去易州,做買賣的,但是內(nèi)中有幾個人,看著不像是走江湖的,涂黃了面,哆哆嗦嗦,也不說話,兄弟們看著可疑,又見那許多包裹,有些錢財可尋,于是動了手,將他們麻翻了,做了人肉包子。
“這幫狗日的,販賣人口,那些面龐涂黃花臉的,都是良家女子,有四五個,這幫狗日的,不殺了,留著豈不禍害蒼生么?”李大個子定在那里說了半天,語音憤憤不平。
“人有罪,馬兒有過么,你將馬也殺了,那些女子呢?”
“女子都放回家了,可沒有壞了她們的清白性命,盤纏就是這幫腌臜貨的包裹里出,馬兒么,反正都殺了,免得礙眼?!崩畲髠€子痛快接口。
“神仙,我們也是被逼無奈,官家這些年,漸漸的貪婪起來,豪紳們霸占田畝,欺男霸女都成了常事,我們左近的田莊,您看到的地界,都歸了潭州府朱家,我們原來的老東家,上千畝田,養(yǎng)活了左近多少人口,也被侵占了,去州里鳴冤打了個半死,回來半路上一命嗚呼,我們空有一身力氣,心中不服,所以,但凡這條道上,達官貴人,我們都要他留點買路錢,但我們絕沒有亂害性命。”李大個子一口氣講了許多,開脫自己殺馬之惡。
“嗯,你還不壞,積了點德,可惜,殺了馬,白積了?!睆?zhí)媪昶鹕碚f道。李大個子定在那里,面無表情,嘴巴微動,不知如何回話。
“你在此劫財,官府不管么?”張?zhí)媪暧肿邇刹健?p> “這里雖屬潭州,也近玉津,官府推諉,兩邊都不管,來了官差,一頓酒肉金銀,也擺定了,回去報個潛逃四散,不了了之?!崩畲髠€子接口回道。
“原來如此。”張?zhí)媪暧瞩饬藘刹?,袖?nèi)一指微動。
呼啦一聲,身后塵煙彌漫,張?zhí)媪杲饬死畲髠€子的定身術(shù),方才一擊之力未卸,呼嘯而下,重擊中,將粗木桌砸碎。李大個子隨著條凳之力摔在碎桌爛木之上。
旁邊哄地一笑,李大個子滿面飛紅,姍姍站起身來。
張?zhí)媪贽D(zhuǎn)身正色道:“你練過華林派功夫,底子不壞,七尺須眉,當覓封侯,似此下作勾當,辱沒了身家?!?p> 李大個子噗通跪地:“神仙教我,愿牽馬墜鐙,赴湯蹈火?!?p> “你非我輩中人,也罷?!睆?zhí)媪甑兔悸运祭m(xù)道:“你去濱州,找濱州參軍杜之善,說一個叫張?zhí)媪甑?,讓你找他,安頓您吧,算作茶錢如何?”
“可否讓我這幾個兄弟一起?”李大個子跪地磕頭。
“隨你,濱州靠近北狄,緝盜御寇,是你用武之地,到也不拘人數(shù)多少,可以安身立命?!睆?zhí)媪暌恍氐馈?p> “多謝神仙,這番安排,便是我等兄弟的再生爺娘,沒齒難忘,兄弟們,過來磕頭,拜謝神仙恩人大恩?!崩畲髠€子招呼眾兄弟,呼啦啦九條好漢,拜倒在張?zhí)媪晟砬啊?p> “好,那就這樣吧,師弟,徒兒,咱們走吧。”張?zhí)媪暾f著話,遠處馬兒如被繩牽,撒歡奔來,將蘆棚內(nèi)踢踏的烏煙瘴氣。
諸人翻身上馬而去,李大個子方才站起身來,驚異羨慕,佩服感恩皆有,望著眾人去的方向,呆呆出神。
其他兄弟也站起來,“大哥,這人可信么,濱州在哪里?”
李大個子擺擺手,踢開碎桌爛凳,大步流星奔到爐灶旁邊,拿起長柄鐵勺,雙臂微動,勺柄斷為兩節(jié),柄中空空。丟了勺,轉(zhuǎn)身對著眾兄弟重重說道:“可信,咱們?nèi)I州?!?p> 諸人將散亂的桌凳堆在一起,從柳樹大石條下掘出營生所得,札裹停當,一把火燒了蘆棚,約好回家安頓妥當,便去濱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