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府的內(nèi)在遠比外表要奢華,樓臺亭閣,高墻翠瓦,珍貴少有的花草樹木環(huán)廊繞水,芬芳奪目。
許是女子掌家,楚府沒有一絲商家金錢的俗氣和紙迷金醉,處處透著郁郁蔥蔥花團錦簇,好不精雅幽思。
可惜,如今的這份清幽已然被破壞,那一處僻靜角落充斥著血腥味和忍痛悶哼。
即便楚宣有了心理準備,可乍一見血了呼啦的兩道人影,什么怨怒都沒了,只剩下心涼。
“住手!”他高聲喝道,緊走兩步,一手抓住那粗漢又要狠狠往下落的手腕,怒斥,“我說了,住手,你聽不到嗎?”
那粗漢唯唯諾諾的垂下頭,反倒是一旁監(jiān)督執(zhí)行的婆子哎喲一聲,語氣夸張的道:“我的大少爺喂,這兩個小賤蹄子可同情不得,他們居然無視尊卑,勾引少夫人,壞了他們自己的名節(jié)不說,還妄想著嫁給女郎做正夫,呸,要我說呀!打死他們都不多!”
被捂住嘴的兩個少年癱軟在地上,赤果的背上布滿了鞭痕,有的是新的冒著鮮血泛著白肉,有的是舊傷又開裂,流露出惡臭的氣味。
他們瘦弱的身體毫無生氣,光天化日下,被周圍的婆子指指點點,只是當著少爺?shù)拿妫娙松杂惺諗?,可想而知,若他沒來,她們又是何等囂張。
是了,她們是女郎,她們尊貴無比,所以他們尊嚴、他們的性命都不重要。
楚宣心中升起一抹悲涼,“你們是要逼死他們嗎?”
婆子們不開口了,她們雖不算仆,自然也不是楚家的主子,但她們拿著楚家的錢,哪怕心里看不起楚宣當家做主的模樣,也不得不低他一等。
之前開口的婆子混不吝的掉捎著眉,“我的大少爺,您可說錯了,我們沒人逼他,但凡他們開口認罪,老太君自有定奪,況且我家女郎比不上大門大戶的小姐,可也是正經(jīng)人家的姑娘,怎么可能不找個清清白白的男兒做正夫。老太君心善,肯為我家女郎做主,您又是大孝之人,定能明白老太君的心情。”
楚宣冷笑,清雋的容顏如凍結了般透著獰意,“原來你是管家的妻主,怨不得來我楚家當家做主,唆使著老太君鞭打折磨我的小廝,你好大的膽量!”
那婆子這才想起素文素商的賣身契還沒拿到手上,尤其是素文,那一張契約是留在了楚宣手里,她本想等楚宣回來親自去討要賣身契,也可得個賀喜的賞錢,沒成想自家那閨女來了這么一處。
她光想著素文素商不知廉恥,幾日來發(fā)泄心頭的怨懟打的狠了些還不許別人送藥,卻忘了賣身契的一茬。
老太君果然好手段,沒有賣身契,她的打罵責罰就失了本分過了格,這兩個小子若是死了,便以命贖罪,于楚家的名聲沒有任何障礙。
婆子琢磨過味,也不敢輕易下手了,打死了人她還怎么索取賠償。
楚宣當家有一段時間,轉(zhuǎn)眼便想明白了,立刻令花紫和草綠兩小子帶人抬起素文、素商回了自己的院子。
那些婆子本是領命來看熱鬧的,少年身姿堅韌美好,可被打的血糊糊怪惡心的,也沒什么勁頭了,見少爺滿臉冷戾,紛紛溜邊走了。
孫大夫來時,楚宣如枯井般坐在一側(cè),目光空洞,不知在想什么。
他無言的嘆口氣,少爺面上不在乎,其實早把少夫人放在心窩,他自己不知道,只是那般濃重的醋意若非心上人又怎么會生的出來。
女郎素來風流,少夫人不過是有個小廝伺候幾宿,還不是長隨相伴這就受不住,往后該怎么辦!
孫大夫有些后悔,他以為少夫人不像一般女郎多情,只要看順眼的就收入懷中,一夜風流的小廝、侍從沒有幾十個也有十幾個。少夫人看似嬌弱卻冷心的很,對男子從沒有過曖昧和勾引,沒成想……早知如此,當初他不會用盡辦法促使小兩口的感情,沒有感情,少爺有個孩子傍身便足以滿足,總比日后傷心絕望的強。
這世道女郎彌足珍貴,男兒多的命貝戔福薄,他們不奢求別的,只望自家的妻主只守著他們幾個正經(jīng)八百的夫,別去到處撩撥小的,常伴到老而不被嫌惡拋棄。
孫大夫給兩個小子看了身體,好在兩人是窮苦命出身,身強體壯,連日來挨的鞭打雖沒用藥,卻都忍痛用干凈的水擦去污漬,感染的情況并不嚴重。可舊傷反反復復,情況不容樂觀,恐是會留下丑陋猙獰的疤。
最主要兩人傷到位置直到腰柱尾骨,唉,以后怕難在嫁人了。
楚宣得知此事,心頭窩著一股滔天怒火,憑什么他們男兒的命就這般不值錢,憑什么她做了這種事還好意思跟他拿孩子談條件。
不過是看楚家有錢,不過是想拿捏一把,這樣的女人他看到過太多,從商之路,哪一個是單單純純,商人本就狡詐不過,他是被豬油蒙了心,因何會看不清她的臉面。
“給他們用好藥?!背]閉眼,側(cè)頭跟花紫說:“去莊子,把春夏秋冬四個小子帶回來,在派去幾個婆子……”
“少爺,春夏秋冬的賣身契……”
“是了,呵,我居然把他們的賣身契給了她,是我糊涂。”楚宣自嘲一笑,語氣陰冷無情,“多給婆子幾個錢,讓她們盯牢了?!?p> 喬橋不知楚府發(fā)生了一件與她有關偏偏又與她無關的事情,小日子過得很是輕松滋潤,甚至在取得四個小子的賣身契后便偷偷指使著春兒、夏兒去了次城里,往驛站送了趟信。
她和趙大海雖然有緣無分,可也該有始有終,信上僅僅有安好兩個字,至少讓他安心,她還好好的活著。
喬橋不抱什么希望,王氏敢賣了她,自然想好了說辭,大海又心性自卑,許是……這輩子都不會再見了。
當然,宿身楚家,喬橋不可能像是依賴趙大海般依賴著楚宣,不說楚宣心思不在她身上,便是楚家老太君都不可能給她一條絕對自由的路。
所以她準備自力更生,錢途一事,必然要穩(wěn)操勝券,萬一又被賣了,她至少有機會把自己買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