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祁華眼神閃過一絲驚愕,他緩緩的走上前,用腰間的佩劍挑過昏迷的邱冥的臉,磚頭望向桃夭夭,問道:“你說的雪鷹就是這人?”
桃夭夭愣了愣,似乎是在回憶什么,隨后她輕輕的點點頭,說道:“雪鷹和邱冥是姐弟,相貌自是有些相似?!?p> 莫影也點頭說道:“主子,我先前只見過這雪鷹夫人一面,當時又有些心急,看著確實有些眼熟,但身型氣質還是和邱冥完全不同,但如今這男子模樣真一點看不出,屬下之前見過的。”
“這雪鷹夫人出現(xiàn)之時,邱冥恰好就失蹤了??磥磉@人到底是誰,還是要等醒來才能清楚。”夏客蹲在昏迷的雪鷹身邊突然出聲:“主子,我給此人查看了傷勢,身上有幾處重傷,但未傷及內臟,如今昏迷是失血過多。屬下會讓這人盡快醒來,莫影,幫我把這人抬到偏廳塌上?!?p> 桃夭夭一言不發(fā),神情嚴肅,聽聞這聲,轉身亦離去,司馬祁華緊跟其后,除了院子一把攔住了她。
“你有事瞞著我?”司馬祁華聲音帶著埋怨和擔憂。
桃夭夭淡淡搖搖頭,停了片刻,才出聲道:“我只是,不知道,該信誰了。好像我所聽到的,所見到的,所知道的,最后都會有人告訴我,那是假的?!?p> 司馬祁華一時語塞,他又何嘗不是,他最近感覺越來越奇怪,連日還有些夢魘,在夢里他惡欲叢生,戾氣爆滿,渾身都充滿了負面的能量。甚至,他有時做夢,都是自己記憶中未從出現(xiàn)過的,不是屬于自己的回憶。在夢里,他好像對著一個人,一個女人有著難以言說,難以控制的欲念。在夢里,他好像對普羅大眾,對尋常百姓都有著難以言說的惡念,他反感世間的一切,恨不能將其毀滅。
每每,午夜夢醒,他都會驚起一身冷汗,半宿不得安枕。
“夭夭,你不是說你和桃鈴的神識合二為一了嗎?那你最近感覺出日月晷的的下落了嗎?”司馬祁華突然問道。
桃夭夭眉眼一怔,她從未聽過,司馬祁華說過圣物之事。只聽司馬祁華又繼續(xù)說道。
“你們都說,都說我是雪華仙君的轉世。但既然轉世,為何我會一點意識,一點感覺都沒有,反正我從沒覺得我是那什么神仙轉世。你難道沒有懷疑過?”
桃夭夭好像被擊中了一般,她緩緩的張了張嘴,垂下頭,不知在想什么,好半晌,才慢慢的點頭說道:“你轉世之事,是雪鷹和了然告訴我的,我不知真假,好像也從來沒質疑過真假?!闭f到這,她抬頭看向司馬祁華的眉眼,突然和夢中的某個身影完美重合,她好像一道驚雷閃過,眼睛慢慢睜大,震在了原地。
就在這時,莫影的身影在屋里響起,“主子,人醒了。”
司馬祁華和桃夭夭同時互看一眼,也明白在這多想無益,同時大步流星的循聲而去。
床榻上,邱冥緩緩的睜開雙眼,但眼皮好像有千金重,半晌都沒有張開,待他完全清醒看到來人,才如夢初醒般,眼神清明,他想猛然坐起,渾身確因為失血而有些虛弱,只得翹起了上半身,做出個反應。
司馬祁華就在不遠處冷冷的看著塌上之人。
“主,主子?!鼻褛さ穆曇舯韧8鼮樗粏?,低沉,好像是從胸腔逼出來的囈語。
“你到底是誰?”莫影耐不住性子,突然喊了出來。
“主子,我是,我是邱冥啊?!?p> “那你剛剛為何在竹林說,你是邱雪鷹?”莫影再次插問道。
“主子,我確實是邱冥,但我也是,也是邱雪鷹。”
“長話短說?!彼抉R祁華聲音更是冰冷,命令的口吻,森嚴不容抗拒。
“主子,屬下有罪,罪大之際。本就不求主子諒解原諒,但屬下確實不知自己的另一個身份,直到最近這才,這才想了起來?!鼻褛ぱ劭粲行┘t潤,看起來確實好像藏著極大的隱情。他停頓了一瞬,費力的抬起來半拉身子,才繼續(xù)說道:“不知各位可聽過無憂草?”
眾人屆是疑惑,只要夏客出聲道:“你說的可是巫瓦國土地才特有的珍稀靈草?聽聞這草,能讓人如白紙一般,雖無憂但亦無喜。”
“夏門主果然見多識廣,正是。屬下就是服了這無憂草,才忘了很多事情,還被人灌輸各種身世,偽裝各種身份。不過,夏門主沒有說完全,如果只是讓人忘記前塵,那這藥草和普通秘草有何不同,這靈草之所以是靈草,主要還是因為,這靈草不僅能騙了自己,更重要的是還能誆騙他人,讓他人對你所說的故事深信不疑。”說到這,邱冥突然卡住了。
“你把話說清楚,少吊人胃口。”莫影吼道。
桃夭夭聽到這話,身子也是不由自主的一顫,她感覺脖頸出沁出微微的冷汗。
“我只是不知從何說起,小侯爺,屬下的第一重身份就是偽造的,其實從來就沒有什么邱冥和邱雪鷹二人,自始至終當年王妃救下的只有我,在平南王那,我就是邱雪鷹。至于第二重身份,仍然是偽造的,哪有什么庸王自幼培養(yǎng)深受重視的稚子。侯爺當年重用我,不過是因為我告訴他,我是巫瓦人,王上一直很欣賞侯爺,若是今后有用的上之處,必定會鼎力相助。侯爺雖然不知王上用意,確極力愿意與我巫瓦交好,留一條他路。所以,才讓我做了不知處三門的其中一門門主。乾坤門是探聽大庸顯貴信息,水火門是專門傳遞重要文函。他想來想去,這生死門是管理殺手刺客往來的,倒是最適合我的身份,既想王上表示了誠意,還可以保護重要機密?!?p> “你的意思是?給你服用無憂草,讓你前往大庸的人是巫瓦的國王?他為何?有何用意?”司馬祁華問道。
說到這,邱冥的眼神慢慢轉向桃夭夭之處,在眾人驚疑不定的目光中,他緩緩的舉起那根細長的手指,指向桃夭夭說道:“因為她?!?p> 邱冥眼神有一絲閃躲,他有意無意的回避著桃夭夭的目光,轉而面相他人說道:“因為桃姑娘,只有桃姑娘的靈識可以和五彩玉石的神識相融,還可以控制日月晷。所以,巫瓦王室視桃姑娘為轉世圣女,要將她帶回巫瓦境內,可接連幾次,都失敗告終。巫瓦王覺得圣女留在,留在小侯爺您跟前,非死即傷,定是克圣女的。所以,才讓屬下暗中留在大庸,查探圣女下落,聽后差遣?!?p> “所以,只要我一離開大庸,邱冥這個身份就會失蹤。而你作為雪鷹,暗中相助,根本不是為了雪華轉世。為何是我?”桃夭夭忍不住出聲問話道。
“不,不,也不一定是桃姑娘,只是桃姑娘您與那五彩玉石鈴鐺實在有緣?!鼻褛せ氐?。
“等一下,我記得了然說,這鐲子是?!碧邑藏舱f到這,望了眼司馬祁華。
司馬祁華心領神會的其他眾人吩咐道:“你們先下去吧?!?p> 眾人雖說面帶疑慮,也不敢質疑。
待到其他人都出來偏廳后,桃夭夭才繼續(xù)說:“了然大師說,這是祁華在第一世亡故后,在忘川幽都用雪華功德求來了的。既然如此,這鐲子的主人是雪華仙君,如何我可以與此鈴鐺的神識相融,難道,不是因為了然大師口中的神識反噬?!?p> “是反噬,是反噬。不過,一切都是在了然計算之內。小侯爺?shù)霓D世之軀,求回了玉鐲。竟然玉鐲是因為桃姑娘才重現(xiàn)人間,所以將鐲子歸于你,讓你反復的用著鐲子重生。這五彩玉石畢竟是上古神物,雖混沌人間幾百年,但對于人類之軀還是無法承受的,所以必定會有反噬?!鼻褛ひ蛔忠痪涞玫浇忉尩?。
雖是一字一句,司馬祁華和桃夭夭還是足足消化了半天。司馬祁華的神情如暴雪突至一般,周身氣場發(fā)寒,他冷冷的問道:“你是說,她在了然的算計之中。了然不是,不是加諾尊者嗎?”
邱冥回答:“了然自是,但是當年加諾尊者被人類害至如此,怎能甘心??上赵玛泻吞意彸良?,雪華仙君又隕世。他一半仙之力還失了法術,自是無心復仇,只能暫時休養(yǎng)生息。直到桃鈴重現(xiàn)人間,確探不到那鈴鐺半分神力,奇怪的是,那鈴鐺確總是保護桃姑娘安然重生,魂魄還能不受損。所以,他名為保護桃姑娘,其實是為了暗中觀察桃姑娘所佩戴桃鈴后產生的變化。”
“可笑之極,只是為了這個原因。所以,我每世慘死根本不是無意,而是你們有意為之?!碧邑藏驳谋砬楫a生了巨大的波瀾,她的聲音都有些顫抖:眼眶紅潤的吼道:“我不過是個試驗品,那如果桃鈴反噬的結果,不是與我神識相融,而是我死呢?對了,我怎會死,桃鈴會讓我再次重生的。所以你們之前說的什么日月晷重啟,天下大亂,陷入了循環(huán),都是放屁,都是鬼話,不過是為了不讓我起疑?”
司馬祁華眼眸中盡是心疼的走到桃夭夭身邊,他舉起胳臂想將她攬入懷中,確看到對方肩膀在不住的抽搐,他舉在半空的手遲疑了片刻,最終只是輕輕的拍了拍她肩膀,狠狠的瞪向邱冥。
邱冥虎軀一震,有些惶恐的解釋道:“桃姑娘,我服了忘憂草。本就忘了很多事情,更何況,了然和王上是有私交的,王上下命讓我一切聽從了然大師的安排。久而久之,我自己的信以為真那個身份了。直到最近,才突然憶起一切。小侯爺,桃姑娘,我冒死來送信,不是多心懷蒼生,只是多了一年不忍。巫瓦王和了然一拍即合,一個是因為覺得出了巫瓦山的百姓都是非神族正統(tǒng),本不敢出現(xiàn)于世,還有一個不過為了復仇。他們的最終目的是要讓體內有桃鈴神力的桃姑娘來獻祭,好與日月晷溝通,再次降下千年前的災劫,將這個人間覆滅?!?p> 此話一出,屋內一片寂靜,只聽見邱冥因為費力說話而粗重的喘氣聲。
司馬祁華冷靜的思考這段話所有的來龍去脈,邏輯雖然對的上,但是他總感覺有哪里不對,一時又想不出來,只得有些煩躁的問道:“你說的可有證據(jù),我怎知是不是你再次誆騙?!?p> 邱冥好像早就料到了司馬祁華有此問話,他面色不變,胸有成竹的篤定道:“邱冥不敢欺瞞小侯爺,您若真是不信,大可前往黔城城南永駐街的觀月樓,三樓天子一號房。去了,您自會了解屬下的一片赤膽忠心。”
竹林外的馬車前,夏客在司馬祁華一邊小聲的說道:“主子,您身份不便,要不我和莫影帶您去跑一趟吧。”
司馬祁華一駐足,他回頭望了望站在身后不遠處的桃夭夭,此時的黃昏陰雨綿綿,空氣中彌漫著濕漉漉的霧氣,相隔不過十步之遙的她,確好像隔的遙遠,怎么張望也看不真切,只能朦朧中看到所念之人的綽綽身姿。
模糊中,這身影越發(fā)熟悉,卻不是眼前的桃夭夭,而是這幾日夢里出現(xiàn)的女子,想到這,司馬祁華感到渾身一僵,額頭滑落一些不知是雨還是汗的水滴,他就這樣站在綿綿雨中,呆滯的望向身后。
“主子,主子?!毕目驮俅螁玖藥茁?。
司馬祁華這才回過神來,他轉過頭,對著夏客只淡淡回了兩個字:“不必。”
觀月樓內,了然剛滿足了口腹之欲,幾道齋菜做的有滋有味,色香味俱佳,他興致頗高,整整衣衫,放下塊碎銀子,朝著樓梯走去。
到了樓梯前,一個小二攔住了去路,“這位大師,樓上都是廂房,您這是要住店嗎?”
“阿彌陀佛,老衲只是上樓去尋人,并非住店,勞煩小師傅通融一番?!?p> “大師客氣了,只是這三樓天字房住的大多都是貴客,不知您是前往哪一間房?”小二再次問道。
“好像是天字一號房?!?p> 聽到這回答,小二的笑容僵在了臉上,他神情有些古怪的上下打量了眼了然。
了然也覺得這小二神色有些不對,總感覺透出了幾絲鄙夷。想想一定是自己多心,他繼續(xù)說道:“煩請小師傅讓一下,我確有要事拜訪此屋貴人?!?p> 小二連忙反應過來,剛才的怪異神色一閃而過,他連忙讓開。待了然上樓后,這小二才又露出一臉鄙夷之色的練練咂嘴。
一邊剛剛給了然上菜的另一個伙計發(fā)現(xiàn)了這人神色的異常,一臉好奇的湊過去嘀咕道:“怎么了?這和尚要去哪間房?”
這小二看了看四周,小聲的回道:“我跟你說哦,這出家人看起來道貌岸然,但這都這個點了,竟然還去個單身姑娘房中,你說能有什么正事啊?”
“啊?你說他去了,那個跟天仙一般的姑娘屋子。別在這瞎猜了,我看來姑娘冰清玉潔跟仙女似的,說不定人家真是有什么正事呢?!?p> 不遠處的雅間內,雪華看著眼前的一切,開懷大笑,看起來心情大好,狹長的桃花眼更是彎成了一條細縫。
旁邊的春雨在一邊出聲道:“主人,魚上鉤了,已經快到了?!?p> “哈哈,好好。”說到這,雪華用手中折扇翹起眼前春雨的下巴,嘴角勾笑的說道:“她可是你們中,我最滿意的作品,你說那人知曉了原來自己心心念念的桃夭夭不過是自己之前暗戀花神的替身,該作何反應。真也好假也好,對這些人來說,一個假皮相就是正主?!?p> 春雨忍不住出聲道:“主子,奴婢不明白,那司馬祁華明明也是,也是...”
話未說完,春雨只感到一股強大的鈍力直沖肺腹,她踉蹌摔倒至后,口中涌出幾口鮮血。
只見剛剛還一臉春風和煦的雪華,突然眼神如利刃射向春雨,就跟看一只下賤螻蟻一樣,他冷冷說道:“他不過是我不要的一部分,你要是在說此類話,小心我捏碎你的魂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