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祁華眉心微皺,莫影也有些防憊,他趕忙上前,低聲喚道:“主子。”然后對著錦繡作揖說道:“這位姑娘,世子和郡主并未完婚。世子殿下?lián)臅粫袚p郡主清譽啊?!?p> 錦繡盈盈一笑,躬身說道:“世子殿下多慮了,郡主內(nèi)側(cè)可不止殿下一位客人哦?!?p> 司馬祁華面色不變,眼睛半瞇,欲跟錦繡入內(nèi),莫影緊跟其后。錦繡用手臂擋在莫影面前:“這位公子,我家主子只邀請了世子殿下一位入內(nèi),其他男子恐怕,不方便吧?”
莫影著急反問道:“哪有這種規(guī)矩?我作為世子殿下的近侍,怎么不能入內(nèi)啦?!?p> 錦繡掩嘴一笑,淡淡回道:“郡主可是世子未過門的妻子。近侍怎么了?難道以后郡主和世子殿下成親洞房,您也要跟著進去?”
“你,胡攪蠻纏?!蹦皫е鴳C怒。
“好了,你在外面等我?!彼抉R祁華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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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nèi)堂門前,錦繡敲了敲房門,木門隨即打開,她側(cè)身作了個相迎的手勢,讓司馬祁華入內(nèi)。
司馬祁華進入廳堂后,就聽木門吱呀一聲關(guān)上,屋內(nèi)頓時陷入一片暗淡。微弱的暗光看出屋內(nèi)不大,陳設(shè)也非常簡單,完全不像個大家閨秀的內(nèi)室。房屋四周門窗緊閉,即使是晌午也顯得極其昏暗,秋冬的寒涼不知由何灌入,整個房間盡是陰暗潮濕的氣息。
司馬祁華環(huán)顧四周,空空如也,安然的身影不知何蹤。他閉上雙眼,雙耳感官瞬時放大,隱隱預(yù)約的能聽見屋內(nèi)從柜架方向傳來細微的響動。他步伐謹(jǐn)慎緩慢的走到柜前,這是常見的紫檀木高柜,隔斷上放置著大小不一的瓷瓶,柜子一邊依墻而放,靠近隱隱的還能聽見細微的風(fēng)聲。
司馬祁華從袖袋中拿出一把通體烏黑的匕首,刀身包括龍骨是以韌度極高的烏金打造,輕盈鋒利,削鐵如泥。他將刀柄放置在隔斷內(nèi),上下來回試探。咔嚓一聲,柜門轉(zhuǎn)開,一道石門掩開一個人寬的距離,探內(nèi)一望,是深不見底的階梯。
階梯盡頭還有微弱的亮光,司馬祁華站在暗門口,遲疑了片刻,這安然葫蘆里賣的到底什么藥?哼,他冷笑一聲,龍行虎步,迅捷輕盈的下到了階梯底層。這時,安然的聲音從一邊的石室內(nèi)傳來。
“世子殿下讓安然久等啊,久的本郡主還以為您不敢來了呢?!?p> “故弄玄虛。怎么,之前的溫婉賢惠,現(xiàn)在裝都不想裝了嗎?”司馬祁華嘲諷道。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我在怎么迎合你,在怎么讓整個大庸人人稱贊,你又有半分珍惜過嗎?”安然的身影從簾內(nèi)緩緩走了出來,不同之前的良媛淑女,氣若幽蘭的打扮,現(xiàn)在的安然一身緋紅的宮錦鈿花彩蝶錦衣上衫,配著同色的緋紅百摺羅裙,眉眼少了分秀麗貴氣,而是抹上了一層陰鷙之色,尤其在這暗無天日的石室內(nèi),燭火即使在通明,整個人也顯得陰氣沉沉。
“敝帚自珍,抱著個破鞋當(dāng)寶貝,世子殿下真是好品味啊……”安然話音未落,司馬祁華猛然上前,一把掐住了安然的喉嚨,滿面皆是戾氣,口氣森然的說道:“她不是你可以侮辱的,這是本世子最后一次警告你?!?p> 安然目瞪圓睜,滿面通紅,她順著自己的喉頭,大聲的咳嗽起來,新鮮的空氣快速的流入她的胸腔。她驚駭?shù)耐矍暗哪腥?,那么一剎那,她感覺,這個男人是真想殺了她。她感到渾身一陣刺骨的寒意,整個人就像被拉入了九天寒洞中,她無法理解,那個大煙女人怎么會如此重要?這種不理解變成了強烈妒恨,妒忌到她恨不得飲其血,啖其肉。
安然有些顫顫巍巍的走到一邊條凳上,坐下。她努力的讓自己平復(fù)好心緒,冷靜下來。她閉上雙眼深呼吸,好半晌,終于才神志清明起來。她看似平靜的望向司馬祁華,眼中帶有明顯的恨意,司馬祁華,有朝一日,我一定會讓你萬分后悔,今日如此待我。
“世子殿下,安然畢竟還是你名義上的未婚妻,你這樣為了一個侍妾,是不是太薄情寡義了些啊。”
“你平南王養(yǎng)在華京暗衛(wèi)幾乎全數(shù)聽命于你。一個還未到雙十年華的女子,就能在這華京各勢力中左右逢源。安然郡主既然不是重情義之人,你我的婚約也不過是場陰謀,那,你又何必怪本世子待你薄情呢?”司馬祁華眼中盡是鄙夷,他一拂衣擺,坐到了安然的對面。
安然的面色鐵青,她忿忿的望著對方,突然開始笑道:“很好,郎無情,妾無義,你我果真是天生一對啊?!?p> 司馬祁華有些不耐煩,他聲音冷冷的回道:“郡主,我人也引來了。就請開門見山吧,你我實在不適合在這談情說義。”
“好,本郡主這來了幾位客人,也不方便帶出去,只好委屈世子殿下前來一敘了?!?p> 話語畢,安然拍了拍手掌,幾個一身黑衣罩面,分辨不出容貌性別的人將幾個穿著囚服,一身血污,奄奄一息的男人帶到了屋內(nèi)。
司馬祁華眉心微皺,他有些遲疑不解的望向安然,“你什么意思?”
“世子殿下,真是貴人多忘事,這才多久前審問的兩個冒充我平南王的巫瓦刺客,這么快就忘了?”安然大笑起來。
司馬祁華瞥眼看向她,上前走近了那三個奄奄一息的囚徒,他掏出錦帕,包在手掌上一把捏住其中一人的下頜,讓其露出全臉,隨后將手中帕子隨手丟棄,回到條凳上,渾不在意的說道:“這幾個人,本世子并不認(rèn)識,你要說什么,直接說,少在這彎彎繞繞?!?p> “之前你們生死門抓住的那兩個開茶鋪的,盡然敢冒著我平南王府的名頭,安然一直還想感謝世子助我們王府殺了那兩個奸佞小人。只不過,你們不知處的人做事真不夠干凈,茶鋪的人你們是抓了,但是和茶鋪中有瓜葛的其他人呢?”
司馬祁華恍然想起,莫影說過的那幾個出現(xiàn)過在福華寺,冒充他侯府暗衛(wèi)的“魚”,生死門抓人的時候,邱冥告訴過他,這幾個人當(dāng)時就跑了。怎么會在這?
安然笑著繼續(xù)說道:“禮尚往來,我們平南王府的人最不喜欠人情了,不知處代我們處置了兩個冒充王府的刺客,那我就還你這幾個冒充過你侯府暗衛(wèi)的囚徒。怎么樣?是不是很感激我啊?!?p> 司馬祁華冷哼道:“哼,這幾個人,怎么來華京的,郡主應(yīng)該最是清楚了,不是嗎?城門放火,難道不是你們最初的計劃嗎?!?p> “是啊,可惜,被你的侍妾破壞了。不過,不知處也有情報有誤的時候本郡主可真沒想到,世子殿下,你說對了一半。”
“哦?洗耳恭聽?!?p> “城門失火,聲東擊西,其實是趙小將軍找到我們,而臨時結(jié)成的盟約。但是,他們可不是我平南王的人安排來的華京哦?!卑踩辉谧詈髱讉€字緩緩加重,她一邊說一邊觀察著司馬祁華的神情。
果不其然,司馬祁華神情一滯,但轉(zhuǎn)瞬即逝,他垂眸在心底暗暗思索。半晌,才問道:“你為什么要告訴我這些?
“為什么?畢竟司馬侯府和平南王府可是姻親啊,即使,你再不悅。幾個月后,你照樣要明媒正娶,三書六禮的迎娶我?!卑踩粠е┰S得意。
“這人都被打成這樣了,想必郡主應(yīng)該也沒問出來什么消息吧,不然也不會將人白白給我。既然如此,我就卻之不恭了。這幾個人,還勞煩郡主讓人帶出密室,我不知處的人自會接走。”司馬祁華停頓了一下,繼續(xù)說道:“你放心,開春我會隨你前往漳州,親自上門提親?!?p> -------------------------
司馬祁華走遠后,安然還怔怔的看著他背影離去的地方,眼中晦暗不明,看不出一絲喜色。
內(nèi)堂后,那個月白綢衣長裙的女子戴著一抹白紗,雖然紗巾掩面,但未覆到地方依然是一片不帶血色的煞白,她慢慢的走到安然跟前,聲音依然滄桑陰冷,淡淡的問道:“既然,世子殿下已經(jīng)說了開春會到漳州跟王爺提親,郡主又為何仍然悶悶不樂?”
“你懂什么?這到明年春分還有好幾個月的光景,他這是要攢夠籌碼,好和我父王攤牌?!卑踩幻鎺ёI諷,對著白衣女子怒斥道。
那三個奄奄一息的囚徒,已經(jīng)被黑衣人送出了密室。
屋內(nèi),只剩下安然與白衣女子二人,一時無言。
安然緩和了些口氣,又對著她說道:“我的事你別管了,倒是你,好自為之吧?!?p> ------------------------
郡主府外堂,莫影焦灼的來回踱步,他在心里暗暗想,這主子都進去二炷香的功夫了,怎么還未出來。
就在這時,司馬祁華的身影,走出了內(nèi)堂。錦繡在前躬身說道:“我家郡主說了,世子殿下估摸也不想讓她相送,那就請自行世子走好吧。人,也已經(jīng)送到后門了,請世子盡快領(lǐng)走吧。”
莫影有些不解的瞪了錦繡一眼,他著急的上前,行禮道:“主子。”
司馬祁華頷首說道:“出去再說。”
郡主府外馬車上,司馬祁華跟莫影簡單的說了下密室內(nèi)那幾個囚徒的事情,“讓夏客找?guī)讉€暗衛(wèi),將人先給我?guī)У剿痖T去?!?p> 莫影疑惑的問道:“主子,這刺殺審訊不都死生死門的事情嗎?要不要吩咐邱門主?!?p> 司馬祁華打斷他:“不!邱冥…….我要你找?guī)讉€人去給我盯著他?!?p> ----------------------------
夜間侯府內(nèi),司馬祁華坐在書房中,仔細思索著目前的局面,安然今日一席話,確實讓他有些吃驚。
是,他要皇位,他要這天下。本以為,最大的絆腳石是司馬向嵐和平南王府,如今看來,這華京水深的遠超出他意料之外。
他閉眼假寐一會,實在頭疼的不行,腦海中又想到了桃夭夭的身影,不知道她如今在干嗎?
同一時刻,桃夭夭也剛打發(fā)走已然蠢蠢欲動起八卦之心的晴風(fēng),此刻正趴在書桌前發(fā)呆,她亦冷靜的在腦海中思索當(dāng)下局勢,她活在這世,如今最大的期盼,是大煙不滅,父親不死,退隱山林。
可是,如今,她還能否做到,阻止一切。
阻止了,以后呢?她又是否真的可以離開司馬祁華,和他不在有瓜葛,不復(fù)相見。
她在心底明白,司馬祁華將她軟禁于此,絕對不止是為了保護她,肯定還有什么別的不能讓她知曉的原因。這世,司馬祁華的野心太大,她何嘗不知呢。
兩人,幾乎同時走到窗前,抬頭望月。
十一月月初,青煙一般的新月光輝,傾瀉在窗沿外,傾瀉到像手臂一樣伸展著的樹枝上,或者是已經(jīng)日久綠幽的斷巖上。一切都分明清晰,一切都成了活生生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