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說是下午要出去街市,但也沒吩咐具體的時間,桃夭夭怕耽誤了事,早早的就在司馬綰綰住的閨閣口候著了,這堂堂侯府大小姐的閨閣門口連個傳話小廝都沒有,房門緊閉著,只有個面生的丫鬟示意她等待的地方就抬腳進(jìn)院了。
桃夭夭在心里琢磨著,這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侯府夫人小姐都喜歡把人晾在門口。今個是陰天,如今又到十月,天氣有些微涼,桃夭夭這一候就約莫站了半個多時辰,背后已經(jīng)沁出薄薄的一層汗液,被冷風(fēng)一灌,整個透心涼的不適。
綰綰小姐住的別院,在侯府內(nèi)宅的冬南角,據(jù)說性子喜靜所有連接別院大門的石道上,來來回回竟然一個人影都未瞧見。桃夭夭揉了揉有些酸軟的雙腿,這最近的身體感覺一日比一日虛,躺床上就心煩氣悶的,白天還總像睡不醒似的。
哎,她在心里嘆氣,這侯府大小姐這真是幾輩子都沒怎么打過交道,真不知道是哪得罪了她,也不曉得這在要在門口還要候多久。
大約又過了半個多時辰,這院子內(nèi)才終于有了動靜,沒過多久,一陣腳步聲靠近院門,吱呀大門打開,一個高個迎來出來,這人身穿墨色騎裝,黑衣袖口祿口綴著明黃緞邊兒,腰間還掛了一塊料質(zhì)極佳的墨玉的,打眼一看,桃夭夭以為是個小廝,近瞧竟然有些雌雄莫辨,面貌看著有些像17.8歲的少女,一雙柳葉彎眉,唇紅齒白,很是秀氣。
桃夭夭正在心中疑惑來著身份,就聽對方操著一口和年齡完全不匹配的成熟女聲說道:“桃夭夭是吧?我們家小姐這剛睡醒,你先出去給小姐備輛馬車?!碧邑藏苍谛闹袩o語,這果然是體弱多病的侯府小姐啊,這個午后小憩睡的可真夠長的。還有,這堂堂侯府大小姐連個掌事的都沒有嗎?還需要我去備車輦。
面上,桃夭夭面無表情,只恭敬的行了禮,說了聲:“是!”就轉(zhuǎn)身離開了院門。她邊走邊走心里郁悶,這哪里得罪過大小姐,還是這司馬綰綰就真遭如傳言般古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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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秋的天氣,日頭落得早,半個時辰后,眼看天邊已經(jīng)薄薄的上了一層晚霞,眼看臨近傍晚了。終于,這傳說中的大小姐才帶著剛傳話的丫鬟不慌不忙的出了侯府側(cè)門。
大戶人家的閨閣少女不從正門出,要從后宅的側(cè)門出去,侯府家宅的側(cè)門,離桃夭夭的繞梁軒是正好相反的兩個方向,不然側(cè)門侍衛(wèi)把守更多,她也沒那么輕易跳墻而出,雖然在這侯府她尋得機(jī)會外出的次數(shù)微少。
司馬綰綰一身淺淡的橙紅顏色長襲紗裙緯地,外套米色錦緞小襖,邊角縫制雪白色的兔子絨毛,一頭錦緞般的長發(fā)用一支紅玉高高挽起,一只個兔毛的珍珠華勝從發(fā)髻處垂下至耳邊。在晚霞余暉的照耀下,顯得神采飛揚(yáng),清麗可人。
桃夭夭趕忙上前行禮,并在心中暗暗驚嘆,這司馬綰綰和她記憶中前世的氣質(zhì)完全不一,司馬家的兒女都有著一副好皮囊,但前世的司馬綰綰肌膚有種病態(tài)的白皙,身姿又單薄孱弱的,整個人看起來實在太弱不禁風(fēng),和現(xiàn)在的明媚少女簡直判若兩人。
“起來吧。我這身子弱,一睡時間就長,到是讓你久等了?!鄙倥穆曇魷厝岬南衲芷鏊畞碇?。
桃夭夭:“大小姐實在折煞奴婢了?!?p> “什么奴婢???你都是我哥哥心尖上的人,本小姐可不敢做大?!彼抉R綰綰有一種似笑而非的眼神盯著桃夭夭,話語中竟聽不出一絲嘲諷,反而滿是真誠。
桃夭夭被這雙瞳剪水的眼眸盯著驀然呆愣在原地,也不知作何回話。
說完,司馬綰綰伸出一只胳臂,桃夭夭趕忙攙扶她上了車輦。
“你隨本小姐一起坐車吧?!彼抉R綰綰柔聲道
桃夭夭:“大小姐,這于理不合?!?p> 司馬綰綰確一手拉住桃夭夭的手,將她直接帶上車輦內(nèi),桃夭夭完全沒想到這個比自己小幾歲,看起柔弱的大小姐力氣會如此之大,幾乎是將她整個人給拽上馬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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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馬車十分寬敞,看起來簡約大方,但是侯府大小姐出行的隊伍就略顯單薄了,除了一個趕馬的小廝,還有就是一同乘坐在車內(nèi)的司馬綰綰、隨行丫鬟和桃夭夭三人。
在寬敞的馬車,也架不住桃夭夭有些尷尬的心緒,她狀似不經(jīng)意的望著車前,其實在用余光打量正坐對面的那個看起來雌雄莫辨的婢女。她在心里暗暗稱奇,這一個丫鬟的氣質(zhì)也太好了,螓首蛾眉,雖長得白凈秀氣,但整個人氣質(zhì)英姿颯爽,正襟危坐的坐在對面,看起來應(yīng)該應(yīng)該習(xí)過武,而且家教良好。
也不知道她和司馬家大小姐到底是什么關(guān)系,竟然一點(diǎn)丫鬟的怯感都沒有。如果不是因為她前世和之前侯府正門前見過司馬綰綰,這單純氣勢上來看,還真分不清誰是主子誰是婢。
這一主一仆兩人,到真得在車中相當(dāng)沉得住氣,三個人在這密閉的空間,安靜的甚至連彼此的呼吸都能隱隱聽見。“對,安靜!”桃夭夭突然在心中一驚,這侯府可是毗鄰華京最繁華的正安大街,怎么可能會如此安靜。
她忍不住立刻轉(zhuǎn)往隔窗,想掀簾外看,確不料一把被司馬綰綰抓住皓腕,“桃姑娘,這路途還遠(yuǎn),不如跟我們說說你在家鄉(xiāng)的事吧。”
桃夭夭被這動作拉的猝不及防,她下意識的想拽出被拉住的手臂,很快反應(yīng)過來,同樣報以一個溫和的笑意:“大小姐,您就不要取消我了。夭夭在您面前就跟張白紙似的,您一眼就望全了,還有必要問我嗎?”
司馬綰綰抽回自己的胳膊,開始掩嘴輕笑起來:“呵呵?!鄙倥男β暻宕?,悠悠的在車廂內(nèi)旋回。
桃夭夭穩(wěn)了穩(wěn)心神,繼續(xù)說道:“到是,夭夭真真看不透大小姐啊。”
司馬綰綰聽聞后也不惱,只靠在車背上,一種睥睨的姿態(tài)望著桃夭夭,緩緩說道:“是嗎?我可聽聞桃姑娘可是個冰雪聰明的妙人,要不你來猜猜看?”
桃夭夭被對方這眼神望的很不舒服,心想著司馬小姐真是個精分的,完全搞不懂什么態(tài)度。
就在這時她無意一瞥眼,對面黑衣少女的眼神,更是讓她匪夷所思。這少女正用一種極其寵溺的眼睛,目不轉(zhuǎn)睛的盯著司馬綰綰,這種眼神絕對不是個正常主仆間該有的神態(tài),就像對方是自己的愛人一樣,飽含深情。
桃夭夭趕忙垂眸,在心中驚駭?shù)目焖偎妓?,大庸民風(fēng)開放,同性之間相愛相親的事情,她也是時有耳聞,聽說很多廣受好評的戲折子訴說的還正是男子或者女子之間相愛的故事。可是,司馬綰綰?那大夫人或者司馬祁華知曉嗎?司馬祁華掌故不知處,應(yīng)該是無孔不入,無事不曉的。
她一時千頭萬緒的,抬眼望了望司馬綰綰,發(fā)現(xiàn)她同樣用以一種愛意的眼神,回望對方。她忍不住輕咳一聲,打斷了這空氣中暗藏的絲縷的曖昧氣氛。這一聲讓對面兩人從對視改成了直直的望著她。
“大小姐,我還不曾請問這位姑娘芳名?”桃夭夭有些尷尬的笑笑,趕忙問道。
司馬綰綰慵懶的靠在車背上,眼神示意了下那名少女,緊接著黑衣少女從剛剛的柔情似水直接轉(zhuǎn)成了鐵面無情,她面無表情的盯著桃夭夭,然后回話:“夏。”
“?。渴裁??!碧邑藏膊恢朗遣皇亲约簺]聽清。
“我姓夏?!边@個黑衣少女又重復(fù)了一遍,口氣中還帶著稍許的不耐煩之意。
桃夭夭本著活的長,皮更厚的態(tài)度,直接忽視了對方的不耐,又接話問道:“哦,您是夏姑娘?那冒昧的問一句,夭夭對武藝略懂皮毛,看夏姑娘呼吸綿長,人又頗有氣勢,應(yīng)該習(xí)武多年,內(nèi)力深厚吧?!?p> 這一問,對方隱隱的不耐煩,直接上了臉面,這個夏姑娘直接磨頭過去,似乎根本不想在搭理她半句。
桃夭夭訕訕的笑笑,不在接話。
這時司馬綰綰的聲音傳來:“我們這快到目的地了,猜出什么了?”
桃夭夭沒有回答,沉著的說道:“大夫人說點(diǎn)名要我陪您裁衣,是您的意思?大夫人一直對我心有芥蒂,不知你是怎么說服她的?”
司馬綰綰點(diǎn)了點(diǎn)頭,沉眸思索了一下似是不解的說道:“說服?我為何要說服她。我只跟她說了要你陪同的意愿,她自然答應(yīng)了?!?p> 桃夭夭聞言,垂下臉,笑了起來。司馬綰綰看在眼中更是不解,她問道:“你笑什么?”
桃夭夭有些啼笑皆非的說道:“我只是覺得,這大夫人可能誤會您的意思了,她要是知道你們帶我出來并不是要取我性命,如今會是個怎樣的表情。”
聽到這話后,那個姓夏的姑娘,也驀然的轉(zhuǎn)頭望向桃夭夭,那眼神滿懷深意,似乎要將桃夭夭看個通透。
“哦?”司馬綰綰似乎聽到了什么讓她覺得有意思的事情,本就清亮的雙眼更是有神,她頗有興趣的問道:“那你又是怎知道她沒有誤會呢?”
桃夭夭聞言后,收起了笑意,她面無表情的說道:“她是不是誤會我不確定,我只知道能讓大夫人“安心”讓我出府的,一個侯府大小姐恐怕沒這么容易讓應(yīng)下吧?!?p> 說完,她轉(zhuǎn)過頭,盯向姓夏的姑娘,嘴角帶著一絲嘲諷的笑意,一字一句的說道:“我說的對嗎?夏門主?!?p> 夏客眉眼微動,轉(zhuǎn)而哼笑了一聲,這聲音從開始她聽到的女聲直接變成了沉穩(wěn)的男聲,冷冰冰的不帶一絲笑意,聽到的人毛骨悚然。
桃夭夭脊背發(fā)亮,背后沁出一層薄汗,傍晚的深秋,空氣中滿是濕冷的氣息。
很快,她又報了一個溫和的笑意看向?qū)Ψ剑瑴啿辉谝獾恼f道:“傳言,夏門主精通易容之?dāng)?shù),這普天之下就沒幾人見過門主你真顏,夭夭今日真是三生有幸?!?p> 夏客眼波微轉(zhuǎn),他聲音明顯緩和了一下,問道:“你又怎知,這是我的真顏?!?p> 桃夭夭趕忙回到:“夭夭不才,只是剛看夏門主與綰綰小姐兩人,愛意綿綿,魚水深情的樣子。知曉,夏門主必然是最為看重綰綰小姐的。傳言,乾坤門門主只會在所聽之人,所愛之人,所殺之人面前以真面目示人。想必,綰綰小姐應(yīng)該是第二者吧?!?p> 似乎這段話取悅了夏客,他冰冷的面容,添上了一絲柔和的表情,他點(diǎn)了點(diǎn)頭,繼續(xù)問道:“那你又是如何知曉我身份的呢?”
桃夭夭掩嘴笑了笑:“夏門主不是壓根就沒準(zhǔn)備瞞著嘛。我看,應(yīng)該原本定著上了馬車您就亮明身份,這是綰綰小姐特意要試探夭夭的吧。”說著,桃夭夭又轉(zhuǎn)眼望了一眼司馬綰綰,發(fā)現(xiàn)對方正饒有興趣的看著自己,似乎還想聽下文,于是,她停頓了一瞬,繼續(xù)解釋道:“第一,您連姓都沒隱瞞,當(dāng)然姓夏的人很多,您又特別扮了女聲,但眉眼中對綰綰小姐的愛意讓我不得不深思了幾分。第二,您的氣質(zhì)怎么看也不是個普通的丫鬟,而且能讓大夫人安心答應(yīng)讓夭夭陪同本就不是易事,您想必也不是尋常下人。第三,這好歹是鎮(zhèn)國侯府的大小姐出門,竟然連幾個隨身侍衛(wèi)都沒帶,想必是那些三流功夫的侍衛(wèi)實在不太頂用。那武功高強(qiáng),地位不凡,又可以自由出入侯府,還姓夏,真的不難猜出。當(dāng)然,前面也都是我的懷疑,真的讓我可以篤定所猜,最重要的一點(diǎn)還是因為您腰間乾坤門的調(diào)令墨玉牌。”
司馬綰綰鼓起掌來,興致高高的大笑起來,“哈哈哈,我知道你聰明,只是沒想到你這么快想清楚了?!闭f完,她又轉(zhuǎn)頭望向夏客,繼續(xù)說:“怎樣?我贏了吧。”
夏客寵溺的揉了揉綰綰的發(fā)間,眉眼極致溫柔,笑著沒有回話。
夏客又繼續(xù)望向桃夭夭,再次上演了一出精湛的“變臉”絕技,他開口道:“我們要見誰,想必你也猜出來了吧?!?p> 桃夭夭猛的沉下臉來,不疾不徐的說道:“司馬侯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