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水城的清晨,籠罩在一層薄薄的霧當中。露濕青衫,秋意一重一重。
入了秋,當是收獲的時節(jié)。然而這個世界,這方天地,并沒有農(nóng)時。世間無秋神,人們便已經(jīng)忘記了秋,時間對于這里的人來說,只是每一天的日升日落。
近來,文至總是覺得附近有寒意趨近,這股寒意若即若離,仿佛有什么存在想要靠近自己,卻又不肯太過接近。
他在黑水城,是為了等小滿,文至估摸著,十來日,小滿就應該把斷水門的典籍謄錄完畢了。有見藏鏡,小滿只需要目光掃過斷水門的典籍,就可以完整的記錄。花不了多少時日。
天芳城,小滿已經(jīng)出了北城門,他坐在一個白色的球上,一路狂奔。這個白色的就,就是太陰幽熒。
經(jīng)過十余日的消化,太陰幽熒已經(jīng)將琴魔及其坐騎黑鳥的魔氣大致吸收,變成了之前的大小,有一人多高。如今的幽熒,已經(jīng)是一個實打?qū)嵉南蓪m境界高手。
而今的太陰幽熒有一人左右高,比小滿還要高出半個頭。太陽幽熒一路狂奔,小滿坐在它的頭頂,緊緊地揪住幽熒的耳朵,以免被風吹落下來。
“嗚哇,你快點,我想早點見到哥哥!”小滿心中有些急切。
幽熒立即加速,小滿被風帶得仰了過去,又趕忙說道:“嗚哇,你慢點,我要掉下去了!”
幽熒聽到又立即慢了下來。
小滿一會讓幽熒加速,一會又讓幽熒減速。幽熒嘴中發(fā)出呦呦的聲音,似有不滿,但卻十分配合。
“嗚哇啊,你說我們倆以前是不是認識?我初次見到你的時候,就感覺好熟悉,別人看你估計覺得你好可怕,但是我卻不這樣覺得,我總有一種感覺,你像是我的親人一樣?!?p> 小滿兀自私語,也不知道幽熒能不能聽懂。只見幽熒突然停下,小滿不受控制地飛了出去,幾乎撞到前面的一棵樹上,幸虧小滿很是靈活,從小捕獵,身法本就不弱,再加上在小山門所學,也是和身法有關(guān)。
“嗚哇,你想摔死我??!”小滿站定,雙手叉腰,慍怒道。
幽熒像是一個犯錯的孩子,耷拉著兩只小耳朵,眼睛一閃一閃,慢慢走向小滿。
“算了,為了彌補你剛才犯的過錯,我以后就是你的姐姐了。以后,你就是我的小弟了?!?p> 過了一會兒,小滿又拍手道:“不對,萬一你是女的呢?那豈不是妹妹?”
幽熒一陣無奈,口中發(fā)出桀桀的聲音。
“乖,這就叫上姐姐了,嗚哇真乖!”
小滿摸了摸幽熒的頭皮。幽熒不再發(fā)聲,專心趕路。文至沒有說要在哪里等小滿,小滿只需要一直趕路就行。
黑水城中,文至細細感悟自身的變化。寒意的出現(xiàn),伴隨著他的心神力的成長,最近,他的心神力不斷淬煉自己的血肉,筋骨,五臟六腑,無數(shù)的字符像烙印一樣,刻在自己的身體上。
唯獨一個地方烙印不了,那就是自己的丹田。
準確的說來,自己的丹田仿佛不存在,無論是仙氣,還是魔氣,還是佛性,都無法在他的身體里面存留。這就是他不能入道的一個重大原因。
此外,他的身體的十二條經(jīng)脈,奇經(jīng)八脈,都有一道鎖,這些鎖把他的識海通向身體各處的關(guān)節(jié)鎖住。這就意味著,自己就算能夠修煉也必然受困于這些鎖。
另外,文至還在自己的血脈中似乎有些不同尋常的東西,一些微小的粒子游離在其中,這些粒子排斥元氣,元氣被吸入之后就會被排到體表。
他對自己身體的理解,終于有了比較準確的認知,同時也產(chǎn)生了一一個疑惑:“這些問題,師尊也不曾發(fā)現(xiàn)嗎?還是師尊發(fā)現(xiàn)了,但是他也解決不了?”
這個問題只在他的心里停留了一瞬,隨即便煙消云散。
他現(xiàn)在在法則境。法則境的含義是天地有其法,身以作則。這個境界,要取天地之法,以養(yǎng)自身。
紙上之書,是人寫的,只要是人寫的書,就存在著寫書人的學識,見解,領(lǐng)悟,這些都是別人的知識。
文至十二萬年的知識閱歷,也只能讓自己迅速成就明心,辟空,心神三個境界,但卻不能鑄就他的第四境界,以致于他已經(jīng)在法則境界上了,但是并未渡劫。
不過現(xiàn)在文至學識見解還在,迅速知道自己的不足所在,于是他開始仔細體悟大地,體悟人間。
他開始用凡人的思維思考眾生。
眾生有獵奇和從眾之心,他就在眾目睽睽之下殺琴魔;李瀟和瞿老有貪心,他就讓其貪心實現(xiàn);守竹村老者有殺他之心,最后傷了澹臺煙柔,所以文至一怒而殺人。
他知道有道和尚有借他之力的想法,于是起了一些嗔怒之心。
不過文至并不反感這些情緒,這才是真正的人。要拯救眾生,就要走到眾生之中,成為眾生。
能拯救眾生的,從來不是高高在上的仙佛,而是眾生自己。
文至和澹臺煙柔走在黑水城的街上,街上隨處可見捕蛇人在用蛇交換糧食,布料等生活必需品。
文至走上前去,詢問一個正在用蛇換米的農(nóng)夫道:“這位大哥,你們買賣東西不用日月皇朝的錢幣嗎?”
那農(nóng)夫回過頭來看著文至,不解地問道:“這位小兄弟,你是外來的?”
文至點頭稱是,那農(nóng)夫說道:“難怪,在黑水城,一條一斤重的蛇換五斤米,已經(jīng)是不成文的規(guī)定了,朝廷收蛇,和錢幣等同,蛇也就和錢幣等值了,誰還有那功夫去蛇換成錢幣的?!?p> “原來如此,那為何南方的天芳城沒有這種情況呢?”文至疑惑道。
“天芳城比較荒涼,沒有多少特產(chǎn),也就南面的煙瘴地,有一些瘴狼,不過近年來,瘴狼已經(jīng)很少了。我們黑水城也是如此,捕蛇越來越難了。”
他嘆了一口氣,搖頭嘆氣道:“其實,很多人已經(jīng)跑去西面的須陀國,以前的城池,更加繁華。后來朝廷管控得嚴,就沒有多少人敢跑了。而且像我們這種靠捕蛇為生的,到了須陀國,也沒個營生?!?p> “那這些米是從哪里來的?”
“這些米都是商家從東面買來的,東面產(chǎn)米,比我們這里富饒的多,我們這里只產(chǎn)蛇?!?p> “那為何不自己種植稻米?”
“看小兄弟是書生模樣,有人說讀書人四體不勤,五谷不分,原來是真的,竟然不知道,我們黑水城境內(nèi)是種不出稻米的,而且……朝廷也不許!”
“朝廷不許?”文至愕然。
農(nóng)夫點頭:“朝廷丞相頒布過詔令,天下天芳捉狼,黑水捕蛇,天裕種稻,海萼產(chǎn)魚,天下各司其職,不得逾矩!”
文至直是搖頭,心中想道:“天下竟有如此荒唐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