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 天使的背面
另一邊，小銀子領(lǐng)著恩公到了家，一邊看恩公請來的教友換鎖，一邊給恩公倒了一杯茶。教友三兩下就換好鎖。
“多少錢？”小銀子很緊張的問。
教友弟兄看看恩公但以理，沒好意思多收，就收了個工本費。
這叫貪財?shù)男°y子很開心。
這種貪小便宜的喜形于色，自然是人人看得見，只有小銀子自己看不見。
送走了換鎖的教友，她的情緒異常高漲。
“忘記問問這位弟兄要不要買份報險了，唉，真瞎??！”
“我想起你做保險了?，F(xiàn)在做的怎么樣？”恩公笑著問。
“還好，原來想著教會里的姊妹們可能會買。唉！大家都不買！不過現(xiàn)在有朋友幫助介紹了幾單生意，現(xiàn)在挺好的?！?p> 小銀子想想自己蒸蒸日上的保險營業(yè)額，又有了一些喜色。
她趁著恩公介紹的美國人還沒有到，就在家里收拾起來。
“你這是？”
“我想著還有一會，別叫人看見家里亂糟糟的，我先整理整理?！?p> “你們教會查經(jīng)，是每周一次，還是一個月一次呢？”
恩公看見一本圣經(jīng)歪七扭八的、扔在客廳靠近廁所的鞋架子上，拿起了拍了拍。
“不好意思，這是---這是我們家的廁所讀物！”
小銀子說完，恩公的眼角就垂了下去。
“查經(jīng)一個周一次的話，我就死了。一個月一次?！?p> “怎么說？”
“我這--這不是大把的事情嗎？每周一次查經(jīng)，我怎么生活呢？忙不過來嗎？所以我現(xiàn)在就是有空的時候就在地鐵上聽聽人家讀圣經(jīng)?！?p> 小銀子把拖把和吸塵器都搬了出來，又把英文的保險業(yè)務(wù)宣傳頁、放在了客廳的飯桌兼茶幾上：
“說不定，您的那位美國朋友也想買保險呢？”
“-----”恩公的臉略微沉了下來。
可是小銀子背對著他打掃，沒有留意。
“沒關(guān)系的，不用管我?！倍鞴谕觖惣业目蛷d里慢慢溜達。
他看看那寫著“基督是我們一家之主”的十字架裝飾，停了下來。
“這個是----”
“這個是趙姑娘在我洗禮的時候送的?！毙°y子說。
“奧。”
“她們什么時候能回來?。俊毙°y子打開冰箱，看看里面裝的幾個盒子，明顯是偽金毛收的剩飯，都沒蓋好蓋子，冰箱里有一股刺鼻的泔水味道。“欠揍的家伙！”
“你信主，很久了嗎？”
恩公又看了幾件掛在家里的小物件問小銀子。
“沒有，就來香港這幾年而已?！?p> “怎么信主的呢？”恩公背著手繼續(xù)問。
“嗯，一開始做保險，想著多認識人，就跟同學(xué)去教會了?！?p> 小銀子叫偽金毛干的幾件家務(wù)活氣得七竅生煙，沒有太留心自己的回答，說的都是大實話。
“User?！?p> 恩公小聲嘟囔了一聲，小銀子沒有聽清楚，就問：
“但以理弟兄，您剛才說什么?！?p> 沒等恩公回答，門鈴就響了。
小銀子打開門，就看見一個中老年高個大叔、兩個平頭大兵（包括一個ABC）、還有一個精干的中等身材，但是叫同袍一襯就顯得矮了不少的人。
“這是？”小銀子原本以為就是一個訪客，結(jié)果來了這些兵強馬壯的，她心里打怵。
“你是王麗的室友，對嗎？”
中老年高個先開口了，他態(tài)度隨和，讓小銀子放松了一些。
“叫我宙就好。這是保羅和阿明，后面的是團長。我們是來你家參觀一下的?！?p> “不好意思，家里也沒有怎么收拾。您幾位坐一下，我馬上就好。”
小銀子心頭又一喜歡，或者能攬更多的保險生意？她趕緊把人都讓到了她的保險業(yè)務(wù)材料面前。
只可惜阿明把給他的咖啡杯、毫不客氣的墊在了保險材料上。
團長看看恩公，直截了當(dāng)：“小姐，我們不是來做客的，也不是買保險的。請你把王麗小姐的指環(huán)交給我們?！?p> “額，---好的，---好的。我聽說之前的安排是、我找東西給你們看！因為王麗說，她沒有你們要的東西?！?p> 小銀子聞到氣味不對，趕緊把王麗的兩口箱子、從床底下拖了出來，又把屋里掛著的軟布收納袋也抱出來，小心放在地上。
“這是王麗所有的東西了。我找給你們看?！?p> 說著，她就要低頭去找。
但是被ABC保羅叫住了。
“你覺得我們會相信重要的東西就這么放在這些破爛里嗎？”
他說著，一把把王麗的箱子扯到一邊，并一腳把軟布收納袋踢到角落里。里面裝的小物件立即滾了一地。
“可是，我們是說好的?！毙°y子抬頭看向恩公，希望他出來說幾句公道話。
但是，恩公臉上一向有的陽光一般燦爛的微笑不見了：
“我曾經(jīng)好奇，你們家是信基督的、跟信魔鬼的人一起混居，怎么能做到？現(xiàn)在看看，你們幾個都差不多?！?p> 這話傷了小銀子的自尊心，她仍舊不想失去但以理這樣一個、有聲望和有資源的朋友，于是選擇裝傻聽不見：
“但以理弟兄，我們是說好的。我負責(zé)檢查王麗的東西給他們看，不是嗎？”
“不是‘他們’，是‘我們’。”
ABC保羅糾正小銀子說。
小銀子眼睛一下瞪大了，她絕對不相信的看著恩公。
但是恩公并沒有否認：
“這個屋子里的，房東是魔鬼的窗戶，章同學(xué)畫符水，姚明明跟燒香拜鬼的交往，你是個專門利用信主良善人的，王麗呢？”
但以理繼續(xù)說：
“我遇到她的時候，她是替公司去中東做偷古董買賣的！你們這一屋子賊！”
小銀子幾乎癱坐在地上。
她不明白，這個天使一樣的好人，怎么變成了專門論斷小人物的傲慢者，還是他一直是這樣的呢？
團長打破了尷尬，他瞥了一眼但以理，問小銀子：
“小姐，你真的不知道、王麗小姐把她的指環(huán)放在哪里了嗎？”
“她沒有你們要的、什么所羅門的指環(huán)?！?p> 小銀子驚恐的回答說。
“想好后再回答我?！眻F長幾乎蹲下問小銀子。
ABC保羅從后面一下挽住小銀子的手肘，并往里斡，讓她疼得撕心裂肺，嗷嗷的喊叫起來。
“想好了嗎？”
保羅對ABC擺擺手，保羅松開了小銀子的胳膊。
“她--她真的沒有?！毙°y子疼的哭泣說。
她話音剛落，保羅又抓住了小銀子的另一只手。
“嗷---嗷---嗷”
中老年男人走到、踢到一邊的收納包前，看了看，又拍拍地上橫七豎八的兩口箱子，然后走到小銀子的跟前，跪在地上，把小銀子的頭放在自己的膝蓋上：
“如果你能告訴我，我可以讓你負責(zé)領(lǐng)事館的所有保險；如果你還是說不知道，那么-----”
“可---可是她真的沒有那種東西啊？”
小銀子哆哆嗦嗦的說，她也很想找個物件出來、打發(fā)走這些人，可是她心里很明白的知道王麗、沒有什么所謂的所羅門戒指。
阿明從后面攥住小銀子的脖子。
“你真想好了嗎？要是你告訴我們，你這一輩子都不用擠在這樣的地方了，會有你自己的房子----”
準將柔聲細語。
小銀子嚇壞了，眼淚不停地往嘴。
她很清楚如果自己不說，或者就是自己在地上的、最后一個晚上了。
她一剎那糊涂了，不知道自己這些年來一直的努力，是不是到頭來都是一場空。
林牧師，趙姑娘，吳姐妹，苦瓜臉姐妹他們的臉，都浮現(xiàn)在自己的眼前，以往各種蹭吃蹭喝，還有公司里的上線保險經(jīng)紀，同事還有客戶的各種臉，都幻影一樣的浮現(xiàn)在眼前。
她的眼淚像決堤的水，怎么也止不住。
父母的臉也出現(xiàn)了，她不知道是心里的種種不甘心，還是ABC按住自己的手肘太疼，才讓這些淚水這么肆意流淌的。
“你能告訴我們指環(huán)在哪里嗎？”中老年男人再次問。
“------”小銀子不啃氣了。
好一會，她抬起淚眼看著審問的人：“王麗沒有你們要的東西啊?！?p> 中老年人有些驚訝。
阿明要掰斷小銀子的脖子，她唯有哀嚎，向鄙夷她的但以理求救：
“弟兄，我們真的沒有你們要的東西呀，沒有啊。你認識王麗很久了的---”。
曾經(jīng)像陽光一樣的但以理，走到門口，并不回頭。
阿明的力氣聚到了手上。
就在小銀子以為自己要死了的時候，團長從后面拽住了阿明：
“準將，我們不是來殺人的?！?p> “----”中老年男人正是王麗在飛機上遇到的準將，他把地上的小銀子扶到沙發(fā)上，讓她坐下。
“好了，小姐，我很抱歉，你受了驚嚇?！?p> 小銀子渾身抖得像篩糠一樣。
“他們說你是個歷史專業(yè)的博士，是嗎？”準將問她。
小銀子點點頭，不敢去看任何一個人。
“你知道，那些善于轉(zhuǎn)圜的人，在歷史上都活的很好?，F(xiàn)在就有個例子?！睖蕦⑼虻岳淼暮蟊常澳氵€有什么要告訴我們的嗎？”
“我---我們----沒有---沒有---您要的東西，我說的都是實話?！?p> 小銀子止不住自己的眼淚，她一心想當(dāng)個八面玲瓏的聰明人，可是到頭來，就這生死存亡的關(guān)鍵，她仍然不能把栽贓害人性命的話說出口。
“你們怎么看？”
“-----”但以理對著門，依舊不說一個字。
阿明摸摸下巴，看看已經(jīng)被眼淚浸得皺巴巴的小銀子，不知道自己還能做點什么、讓她招供。
ABC保羅瞅瞅小銀子：“她真是嘴硬！要不要我再----”，然后他看了一眼團長，不說話了。
團長看著準將：“我相信她真的什么都不知道?！?p> 末了，準將看進小銀子的眼睛里，嘆了口氣：
“我還是個年輕人的時候，聽之前的長官說，40年底末的時候、曾經(jīng)在中國，審過你這樣的知識分子。真是冥頑不靈。”
說完，他拍拍膝蓋，站起來：“好了，我們至少知道一件事：要么王麗真是個心機深的人，要么就是真的沒有指環(huán)。也或者她自己也不知道?！?p> 他看了一眼ABC，保羅立即擠開但以理，打開大門，讓準將出去了。
然后但以理， ABC保羅和阿明都出了門口。
團長用手捋了捋小銀子的兩只胳膊和脖子，確定她沒有受傷，又把之前倒給自己、沒有喝的、咖啡端到她臉前，幫她喝了幾口水。
“我也很抱歉，謝謝您今晚招待我們。”
團長說完，就跟上大隊離開了王麗家。
“您是個好人?！?p> 但以理輕聲贊美團長，團長卻沒有反應(yīng)。
等但以理離開他們，準將問團長：“你似乎非常討厭我們的學(xué)者朋友?！?p> “沒有，準將。”團長黑著臉。
“那是---？”
“我只是討厭偽君子?！?p> 說著，團長就給多恩少校撥電話，卻聽見一片忙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