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的房間,細(xì)微的鼾聲在其中回響,睡床上的人側(cè)臥著,被毯遮掩的面孔隱蔽在黑暗中,依稀可見露在外面的散亂長發(fā)。
某一時間,被毯下的人猝然一抖,如同遭到驚嚇的獵物,一下子坐起,倉皇四顧。
粗重的喘息如浪潮般一下下地拍碎夜色中的寧靜,紛紛亂亂的思緒洶涌而來。
【死掉的家伙在書房外的橫梁上留下了東西?!?p> 【警察在玻璃碎片上找到自己的毛發(fā),并做了基因檢測,自己被鎖定了。】
【演武臺上存在錄像裝置,拍到了我殺死那家伙?!】
【找到錄影裝置的人……是他?】
【為什么……我為什么會做這樣的夢?】
房間主人打開床頭燈,乘著亮起的燈光坐到寫字臺邊的椅子上。打開電腦,插入光盤,從中打開署名為“2022-09-09錄像”的文件目錄,一個個視頻找過去,終于找到屬于趙府書房南面走廊的監(jiān)控錄像。
把監(jiān)控時間拉到當(dāng)晚23時30分,視頻加速播放,在顯示23:58分的時候,錄像中出現(xiàn)臉戴猴面具的男人。
按下暫停鍵,將視頻調(diào)回正常播放速度。
只見視頻中,面具人經(jīng)過攝像頭下的走廊消失,之后又再次折回,趴在書房南面的玻璃外偷聽。
書房的窗戶緊閉,有窗簾的阻隔,面具人爬上走廊廊柱坐到橫梁上,透過上方?jīng)]有嚴(yán)合的窗布縫隙往書房內(nèi)看。這個攝像頭就架在橫梁上,面具人選擇的位置相當(dāng)于坐在了攝像頭前,因為距離很近,錄像中能清晰地看到他的每一個動作。
這樣持續(xù)了十分鐘左右,00:11,書房內(nèi)似乎有什么引起了面具人的興趣,他幾度靠近玻璃窗窺視。
不,不是我,這個時間點如果看到的是我,他不會是這個模樣。
那他看到了什么?
電腦前的人默默地想著。
緊接著,錄像中的面具人不知道從哪里拿出一只水筆,坐在橫梁上的他頻頻往書房內(nèi)看,一邊津津有味地在廊柱上涂鴉。
隨著涂鴉最后成型,一只手按下了視頻暫停鍵。
一只貓?
涂鴉是一只貓。
這個時候,書房內(nèi)有一只貓?
嗤嗤的笑聲中,錄像再次播放,此時,面具男突然停下動作,他看起來有些緊張,握著水筆的手開始發(fā)抖。
這個樣子才對,該是我出現(xiàn)了。
視頻中,面具人并沒有因為害怕而呼喊或者逃走,他甚至再次拿起筆在柱子上寫畫,一個歪曲的‘女’字出現(xiàn)在他的筆下。
黑暗的房間中,電腦屏幕的光亮只照出房間主人面孔上一絲暴虐的笑容,在這時暴虐擴(kuò)散開去的過程中,錄像中的面具人停頓了一會,從玻璃窗邊收回視線的他又在廊柱上顫顫巍巍地動筆寫上‘夭’字。
——最后拼成一個完整的“妖”字。
房間陰影中的嘴角徐徐地傾斜,不出所料,錄像中,面具人突然失聲尖叫,翻身掉下橫梁,落地的他手腳并用地逃得飛快。
玻璃窗砰然四碎,野獸一般的人影出現(xiàn)在走廊上,白牙紅血,獠牙猙獰。
一只手關(guān)閉了視頻,靠在椅子上,雙目失神。
幸好,幸好他已經(jīng)死了。
麻煩的是,有獵犬聞到尸體上的血腥味一路找過來。
有些人,為什么偏偏要管別人的死活?
一片沉寂過后,黑暗中響起紙筆摩擦的“沙沙”聲,那只手竟是用鉛筆在紙上作著畫。隨著時間的流逝,漸漸地可以看清,紙上是一位美麗女性的面部素描——精致的線條,如白天鵝般高傲的微笑,長發(fā)撫頸在側(cè),容貌上混雜著清晰可見的異域風(fēng)情。
這是一幅高水平的畫作,神態(tài)逼真,躍然紙上,此時已然漸近收尾。
鉛筆尖懸停在空,它的主人似在做著某種決定。
“目標(biāo):女性,落山市重案組成員,殺!”
鉛筆在畫作的右下角附加上備注,一番停頓過后,它再次著落附加兩行。
“趙玉慈,殺!”
“重案組隊長,殺!”
將第一幅素描放在一邊,紙筆的摩擦聲再次響起。
黑夜中仿佛連時間都停頓不前,不知何時,一雙手拿起新作,仔細(xì)的端詳。
新畫作則是全身素描:這是身穿白大褂的男子,瘦削的身材,棱角分明的臉上有著淡淡的冷漠表情。
……
“喂。”
云岫突然發(fā)現(xiàn)欣賞舞蹈的觀眾除了自己居然還有其他人,他奇怪的看向身邊的不明人物。
頭戴牛仔帽,腰胯左輪槍,腳踏牛皮靴。
好奇怪的打扮。
“小兄弟,你進(jìn)錯片場了吧,如果沒記錯的話,這是我的夢!”云岫笑呵呵的說。
小牛仔喝著一袋馬奶酒,喝完了就往旁邊一扔。
“你認(rèn)識這個舞女?”小牛仔指了指在草地上跳舞的紅衣女孩。
云岫皺了皺眉,對‘舞女’這個稱呼不太感冒。
“認(rèn)識怎么樣,不認(rèn)識又怎么樣?”
“不認(rèn)識最好,這樣你會好受點。因為我會吃了她?!毙∨W姓f。
云岫更加不滿:“拜托,這是我的夢,這里所有的東西都是我個人的收藏,要吃吃你自己的去!”
小牛仔輕哼一聲:“誰說是你的?”
他嘴巴一張,將前方的舞女連同草地之綠一同吸入口中。
他舔了舔嘴角說道:“現(xiàn)在她是我的?!?p> “你!”
云岫氣得渾身冒煙。
嘔~
神奇的事情緊跟著發(fā)生。
小牛仔似乎吃壞了肚子,嘔吐連連。
紅衣舞女又被他吐了出來,峨眉微蹙的她走到云岫的身邊挽著他的胳膊,一臉提防地看著緩過神來的小牛仔。
“不要怕,有我呢?!?p> 云岫啪啪地拍著胸脯,紅衣舞女挽著的手更緊了些。
“不,她是我的!”小牛仔莫名其妙的亢奮。
“喂,你到底是怎么回事?這個夢我做了不知道多少遍,一直都是老樣子,你是突然哪里冒出來的?”云岫問他。
“不認(rèn)識我?是啊,對一個普通人來說,夢境是不真實的,是天際的云,可見而不可及。夢幻的時代已經(jīng)終結(jié)。”
眨眼間,小牛仔換了一身裝扮。
“現(xiàn)在呢?”
綠色頭發(fā),腰間佩劍,一身白色的武士服。
“是你!”
云岫驚出一身冷汗。
四周的景色在可見的速度中泯滅為黑暗,綠發(fā)的劍士腳下則有一條路徑通向黑暗盡頭的大門。
他轉(zhuǎn)身朝那扇大門走去,破碎的嗓音四散在虛空中。
“自嘆一世驚天爵……笑是遺臭萬萬年……”
“舉頭望仙途……何處現(xiàn)飄渺……”
“狗屁……都是狗屁!”
“小子,你的愿望我?guī)湍銓崿F(xiàn)了,自會有人去找你……挺住別死啊,哈哈哈哈……”
云岫在床上悚然坐起,他的腦門上全是冷汗。
“干什么啊,臭蟲子!本小姐好不容易睡著,又被你吵醒?!碧K瓊抓了一把亂糟糟的頭發(fā),打著哈欠從被窩里面坐起來。
云岫依舊是雙目無神的狀態(tài):“……我夢到魔鬼了?!?p> “夢到就夢到,大驚小怪,我剛剛還夢到我搶到那個……那個寶貝,父親狠狠的表揚(yáng)了我……好好的美夢被你打斷了?!?p> 蘇瓊看了眼外面,天色朦朧微亮,顯然還早,滿足地躺下繼續(xù)睡。
“魔鬼跟我說,我許的愿望他已經(jīng)幫我實現(xiàn)?!痹漆痘貞泬糁械募?xì)節(jié),居然記憶猶新。
“你做惡夢了,別自己嚇自己,膽小鬼?!?p> 蘇瓊眼睛一閉,再次醒來天色已經(jīng)大亮。
好想繼續(xù)睡啊~
她艱難地睜開眼,在被窩中伸了個懶腰。
“蟲子,今天星期幾???”
我問這個做什么,又不是做五休二的上班族。啊,啊,突然好羨慕他們。
蘇瓊頑強(qiáng)地在被窩中垂死掙扎。
自從噩夢驚醒,云岫就沒再睡著,他靠在枕頭上,扭頭看了眼墻上的掛歷。
9月15,星期日。
“今天星期天?!?p> “噢,周天?!庇袧鉂獾脑箽獯┩复脖欢?。
云岫鄙視道:“反正你又沒什么事,繼續(xù)睡唄,又沒人逼你起床。”
這臭蟲子怕不是屬蛔蟲的吧。
蘇瓊微微一愣。
對啊,我現(xiàn)在的工作是貼身保護(hù)蟲子,如果兇手找上門,正好,羊入我的虎口;如果魔鬼在說大話,兇手不來,那抓兇手的事有賴隊長,自己暫時幫不上忙。
不過得確認(rèn)一下。
蘇瓊拼起最后的勇氣,迎著云岫蔑視的目光從被窩里面伸出腳丫子到放腰包的椅子上,兩根腳指頭捏住腰包帶,勾著腰包穿越被窩,到達(dá)她的手中。
打開腰包,拿出卷好的任務(wù)卷軸,確認(rèn)蟲子沒有關(guān)注這邊,她迫不及待地打開任務(wù)卷軸查看。
很好!
蘇瓊無聲歡呼。
經(jīng)過一周的努力,任務(wù)卷軸的刻線離八分的對角線只差一絲的距離,只要像之前那樣達(dá)到條件再進(jìn)一個刻度,它就能徹底和對角線重疊。
蘇瓊很期待那時會有不同的變化。
至此,蘇大小姐徹底放心,把任務(wù)卷軸放回腰包,被子一蒙,倒頭便睡。
朦朦朧朧中,她總覺得自己似乎忘了什么。
***
遠(yuǎn)中風(fēng)華園,落山市高檔小區(qū)。
周虞佑打開衣柜,款式各樣的公務(wù)裝陳列其中,而不多的休閑裝卻是幾年前的款式,在他看來,穿著落伍的衣物出現(xiàn)在女士面前是最大的不尊敬。
“少爺,這些是為今天準(zhǔn)備的,我準(zhǔn)備了兩套,如果不滿意,可以馬上讓人去換?!?p> 叢宇抱著一疊衣物走過來。
周虞佑拿起一件外套試了試,雖然看著不像自己。
不過還不錯。
他挑了一身穿上。
見叢宇站在一邊目光古怪,周虞佑對著鏡子認(rèn)真地審視自己。
“叢宇,今天是幾號?”周虞佑隨口問道。
“9月15,少爺?!眳灿罨卮?。
周虞佑點了點頭:“是星期天吧?”
“是的,少爺。”
哎,這個問題,今天是第二遍了。
叢宇撇過頭,不讓自己怪異的目光落在少爺?shù)纳砩稀?p> 在鏡子前轉(zhuǎn)了一圈,周虞佑又拿出手機(jī)看了眼,見叢宇的注意力不在這邊,他又試著鼓動胸肌、肱二頭肌、腹肌,確認(rèn)穿這身衣服,身材并沒有垮掉,他才滿意地準(zhǔn)備出門。
“叢宇,開車。”
“少爺,去哪?”
“南京路?!?p> 南京路,落山市著名的步行街,從發(fā)廊出來的周虞佑已經(jīng)換了一個新發(fā)型,此刻的他看起來更有朝氣,仿佛抹去了在歲月中拼搏的痕跡。
“是他,周虞佑誒!”
“本人比視頻帥多了。”
“家里有錢,自己還有能力,這樣的好男人做我的男朋友就好了?!?p> 身后傳來迷妹的竊竊私語,周虞佑帶著叢宇進(jìn)了購物商場,他在各個品牌店逛了一圈,試過的衣服都成了叢宇手中滿滿手提袋的一員,而他本人的著裝也根據(jù)新發(fā)型換了最搭的一套。
著裝搭配、凸顯氣質(zhì),這些一直是成功人士的必修課。
叢宇將手提袋放進(jìn)后備箱后,看到少爺站在車前把玩著手機(jī),皺起的眉頭表示他正在思考。
準(zhǔn)備妥當(dāng)?shù)膮补芗覜]有出聲打擾,靜靜地立在車邊。
周虞佑凝重的眉梢沒有松開,他不確定地問:“叢宇,你沒記錯吧。今天是星期天?”
“是的,少爺。”叢宇的表情險些崩塌,“我非常的確定,少爺。”
這一回復(fù)讓令周虞佑的表情陷入泥濘,叢宇開慰道:
“少爺,也許蘇小姐約的是晚上?!?p> “是啊,只說今天,沒說中午還是晚上,可能晚上更有氣氛?!?p> 周虞佑嘟囔著坐進(jìn)車。
叢宇坐到駕駛座上,斟酌了一番說道:“少爺,給蘇小姐打個電話確認(rèn)一下吧?!?p> 周虞佑搖頭:“不行,說不定蘇小姐在忙,冒然打電話很不禮貌。”
“少爺,蘇小姐現(xiàn)在可是在重案組,你不提醒她,她可能忙得都要把少爺忘了?!眳灿钌埔獾靥嵝?。
“忘了?會嗎?我可是周虞佑!”周少爺下意識的反駁?!昂冒?,我再等等?!?p> 做助理艱難……叢宇感嘆著。
叢宇從手機(jī)中找到蘇小姐的手機(jī)號,打了出去。
“叢宇,你做什么?”管家的動作嚇壞了周少爺,蠻橫地?fù)寠Z對方的手機(jī),毫不猶豫地中止呼叫?!拔刮?,你怎么會有蘇小姐的聯(lián)系方式?”
“作為少爺?shù)墓芗?,我自然而然會有一份。?p> 周虞佑臉色難看,腦海中不自禁地出現(xiàn)某個胡子拉渣的猥瑣大漢。
鐘尹那個八婆!
“少爺,再不打電話,您的晚飯就要錯過了。”
叢宇犀利的眼神竟是壓著周少爺抬不起頭來。
周虞佑咳嗽一聲,挺直身板:“打打打……這么兇,明明少爺我才是老板?!?p> 撥通蘇瓊的號碼,周虞佑將手機(jī)放在耳邊。
“女王大人,有電話啦!有電話啦……”
通話的另一邊,手機(jī)鈴聲響起。
深陷被窩的蘇瓊嫌手機(jī)太吵,閉著眼四處摸索它的蹤跡,已經(jīng)起床整理房間的云岫看到這一幕,無奈地走過去把落在木板地上的手機(jī)踢到她的手邊。
蘇瓊?cè)缭缸テ鹗謾C(jī),起床氣十足:“喂,誰啊?一大早打電話,不知道打擾別人睡覺是要被揪尾巴上烤架的嗎?”
尾……尾巴?
另一端,拿著手機(jī)的周虞佑不確定地看了看窗外天空正中央的大太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