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老頭咋咋呼呼的，許棠和綠染都被驚了一下。
不過相對于綠染劈頭就追問嚴(yán)重不嚴(yán)重，許棠反倒是快速平靜下來。
許棠將手里東西收拾妥當(dāng)，仔細(xì)放好了，這才說了句：“我回去看看，如果回頭少爺叫我，就請孫爺爺你幫我解釋一句?！?p> 說完才走了。
孫老頭摸了摸腦袋，覺得自己是有點兒多心了：“我怎么覺得，她像是不大害怕?！?p> 尋常人，遇到這樣的事兒，都怕死了。
綠染撇嘴：“那是真不怕?！?p> 末了忍不住又酸了一句：“說不定人家早就知道呢?！备f不定，就是她詛咒的呢？
不過，這話綠染沒敢說出來?？傆X得，萬一許棠知道了，自己就完了。
孫老頭不相信：“這怎么可能?！?p> 許棠一路快走回了許家，就發(fā)現(xiàn)許家已經(jīng)里三層外三層的人。
看見許棠，就有人讓開一條路來：“快去看看你爹吧?！?p> 那語氣那樣子，倒像是今兒不多看一眼，明兒就瞧不見了。
許棠進去一看，發(fā)現(xiàn)還真是不好。
許大牙的肚子都被頂出了一個洞。
聽說是腸子都漏出來了。
血流了一地，雖然人還清醒著，可臉色卻是蠟黃的。
許棠第一個反應(yīng)是看許大牙頭上的光團。
就發(fā)現(xiàn)，光團沒有變白，反而是依舊那種濃黑的顏色。
比起那種灰色，已是傾向于墨的顏色了。
只是還沒有太深沉。
這個顏色，給她一種很不祥的預(yù)感。
她覺得許大牙怕是等不到自己的報復(fù)了。
旁人把許棠推到了許大牙跟前，讓許大牙多看看自己的女兒。
許棠聞見了濃烈的血腥氣。
而后就忽然想起了那些讓她心中都是恐懼顫栗的情景。
許棠看著許大牙，牙齒都忍不住開始發(fā)顫。
王大花已經(jīng)失去了主意，只哭聲震天：“棠花啊，快來看看你爹吧——”
許大牙虛弱無比，卻還是破口大罵：“你個死婆娘，老子還沒死，你哭啥子喪！”
許棠回過神來，身體一點點回暖，理智也一點回籠。
然后問王大花：“請大夫了沒有？”
“哪有銀子請大夫——”王大花聞言，哭聲頓了一下，添上了更多的愁苦。
許棠蹙眉：“不是之前從我這里拿了二十兩走么？”
這才幾天功夫？錢就花沒了？這是干什么了？
王大花哭得更厲害：“你爹又拿著去賭了！攔都攔不??！”
許棠忽然就知道為什么就才幾天功夫，許大牙頭上的黑色就這么濃了。
許大牙做的這種事情……真是叫人唾棄。
拿著女兒賣身錢去賭，還又輸光了——那頭欠著賭債呢。
這是分明叫所有人都要沒了活路！
許棠抿住唇，忽然什么也不想說了。
許大牙活不了，她也不想多說什么，但是她心里就是恨和不甘！
這種人渣，就應(yīng)該受盡折磨死去！
這樣死了，都是便宜他了！
“你這孩子，怎么一點不傷心！”有許家的親戚瞧見許棠這幅態(tài)度，登時氣不打一處來，然后忍不住就指責(zé)了一句。
“你爹都這樣了，你還不想去求求葉家少爺，救救你爹！”
所有人這才注意到，面對這樣的事情，許棠還真是半點眼淚也沒有。
真的叫人覺得有點兒怪怪的。
許棠卻真?zhèn)牟黄饋怼?p> 至于去求葉清時……
許棠一字一頓的拒絕：“少爺已經(jīng)好心將我買下。我怎么有臉再去求？”
更有人拿出長輩架勢：“棠花，你這話就不對了。你爹娘生你養(yǎng)你，就算是把你賣去做丫鬟，可也是為你想。不愿意你留在家里忍饑挨餓，給你找個好去處——”
“你怎么能這樣說話？生養(yǎng)之恩大于天！你這樣是忤逆不孝！”
面對如此指責(zé)，許棠卻無動于衷。
忤逆不孝？
她從他們收下銀子那一刻起，就已經(jīng)是和他們恩斷義絕了。
許棠深吸一口氣，低聲道：“他已經(jīng)將我賣了，我已經(jīng)是葉家的人了。”
“所以才要你去求求葉家少爺！”可是那些人根本聽不進去，只是理所當(dāng)然的態(tài)度：“你爹的命，就指望你了！”
這個重任一壓下來，許棠幾乎想笑。
就指望她了？她才十二歲。還是個小丫頭。她能做什么？
“我已是賣了一次了?！痹S棠抬頭看著那些人，眼神是冷漠疏遠(yuǎn)的，卻仿佛又帶著一點譏誚和凌厲：“我現(xiàn)在，就算想再把自己賣了，換錢給爹請大夫，也不能夠了?！?p> 可是王大花卻六神無主一般，像是忽然抓住了救命稻草：“棠花，咱們?nèi)デ笄笕~少爺，讓他借我們一點錢……”
“葉家少爺那么好心——”王大花幾乎語無倫次，可也看得出來，她是真將葉清時當(dāng)成了是最后的救命稻草。
許棠對于王大花這種心態(tài)，不知該什么評價。
王大花未必不知道許大牙多壞。
未必不恨許大牙。
可是她們這幾個女人和小孩，不依附著許大牙，就活不下去。
所以，許大牙就是天。
許棠覺得有些煩躁：“葉家少爺就算好心，可人家錢也不是大風(fēng)刮來的，憑什么要拿出來？”這樣的人，憑什么還要在他身上浪費錢？
許棠看著王大花，輕聲提醒她：“這個時候，花錢也是白花。就算拖延幾天，最后欠債一屁股又有什么用？而且，別忘了，他還有賭債沒還——欠那么多錢，以后你們?nèi)齻€怎么活？”
一聽這個話，想想往后的日子，王大花哭得更大聲。
許大牙雖然痛得要死，卻還是聽不得這個話，又狠狠的叫罵起來：“早知道你這么狠毒，我就該把你賣去窯子里！”
許棠提醒許大牙一句：“爹別忘了，你已經(jīng)請三太爺見證，與我斷絕父女關(guān)系了?！?p> 所以，憑什么？
許大牙卻只謾罵。
許棠又提醒一句：“爹還是省省力氣，好好養(yǎng)著吧?！?p> 許棠這樣的態(tài)度，頓時就叫許大牙更加暴怒，最后也不知是氣的，還是失血過多，居然一下子就厥過去了。
許大牙一厥過去，頓時王大花也顧不上哭了，趕忙去掐人中。
而其他人也是在一通忙活之后，就將這個事兒直接怪到了許棠身上。
其中有一個二大媽，最是義正言辭：“你爹就算賣了你，那也是你親爹！你這樣忤逆，是要天打雷劈的！”
許棠環(huán)視一圈，平靜的說出事實：“我會不會被天打雷劈自然有老天爺做主，但是現(xiàn)在，遭報應(yīng)的可不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