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杰趕緊起身,卻見楊露看著他,臉上一副自求多福的戲謔表情。
跟著姜老師來到她的辦公室。姜老師坐在辦公桌后面,黑著臉一聲不吭,半天才說:“我希望明天早上能見到你的家長!”
沒想到這就要請家長。可是自己的父親正忙得不可開交,哪里走得開呢?梁杰連忙求饒:“姜老師,求你高抬貴手,我父親忙,實在走不開!要不這樣,寬限幾天怎么樣?”再過兩天把母親叫來,父親應(yīng)該就能脫身了。
誰知姜老師當即火了:“告訴你,我對你已經(jīng)忍無可忍了??家淮稳壍谝痪湍転樗麨椋瑹o故曠課?這些學(xué)生都是全縣選拔來的好學(xué)生,照你現(xiàn)在的表現(xiàn),你那個全級第一很快就沒了。”喘口氣,接著說,“我的話已經(jīng)說得很清楚了,明天家長叫不來,就停課反省。什么時候叫來,什么時候再上課!”
都到停課反省的地步了,看來問題確實比較嚴重了。
梁杰垂頭喪氣來到教室,這可把楊露樂壞了。她第一次見梁杰這副倒霉相,虐人的天分再次被激發(fā)出來,圍著他不停地火上澆油、傷口撒鹽,生怕他盡快從難過中解脫出來。
但是沒過一陣,梁杰就不難過了,因為他還有更重要的事情做,這就是下午放學(xué)后去實驗室配制基酒。今天一定要多配一些,不然每天都去配,事情很容易暴露的。
下午五點半,就放學(xué)了。梁杰來到實驗樓,找到“愛因斯坦”,對他說:“陳老師,把你的酒多給我搬兩箱,我打算嘗試著改良一下兌酒的技術(shù)!”
“愛因斯坦”一聽,二話不說就在滿屋子尋找自己喝過的殘酒。為了能讓梁杰多替自己配出好酒,“愛因斯坦”有意識的將每瓶酒打開后,只喝上不多幾口就撂在一邊,因此積攢了不少殘酒。很快就收集了兩箱殘酒,二人各抱一箱,送到三樓的物理實驗室。
“愛因斯坦”走后,梁杰將每瓶酒都分成半瓶的樣子,大概分了二十瓶,然后找出一個大布袋,統(tǒng)統(tǒng)裝進去。
接下來,按照老程序裝備妥當,啟動繩圈,拖上大布袋穿進了大洞。
在洞里,梁杰將酒瓶全部打開,順著洞壁立了一排。壯觀的一幕出現(xiàn)了,只見那些透明的肥蟲子沿著洞壁蜂擁而下,爭先恐后朝那些酒瓶里鉆進去。隨著酒瓶中融化的蟲子越來越多,酒面慢慢上漲,終于都快要滿了。
梁杰瞅著哪瓶酒滿了,就趕緊收起來,蓋上瓶蓋,放回布袋。一陣手忙腳亂,總算把酒瓶全部收起來了。這一下,可是足足有了二十瓶基酒,夠酒鋪用上一陣子了。
梁杰滿意地回到實驗室,看看墻上的表,前后用了才不到半個小時。
晚自習七點開始,來去一趟酒鋪大概需要半個小時,時間還來得及。于是,梁杰將布袋口扎起來,往肩上一扛,出了校門直奔酒鋪而去。他這奇特的舉動,引得周圍的學(xué)生紛紛指指點點。
這陣子,酒鋪的生意正紅火,梁父收錢,阿強打酒,二人忙得不亦樂乎。
梁杰沒時間等了,就叫出梁父,將布袋交給他,告訴他這是二十瓶基酒,一定要收拾好。接著,又囑托了父親三件事:一是自己功課太忙,可能來酒鋪的時間就少了,讓他按照此前自己示范的比例勾兌新酒,不能多也不能少;二是盡快把母親從家來叫來,幫著料理生意;三是趕緊找一個大一點的鋪面租下來,不要怕花錢,一方面擴大營業(yè),另一方面一家人也好有個落腳的地方。
說完,就急匆匆趕回學(xué)校了。
第二天,由于梁杰沒有請來家長,姜老師果然對他采取了聽課反省措施。被趕出教室的梁杰想了半天,也沒什么好辦法,那就去請父親來一趟吧。
看到兒子來到酒鋪,梁父有些意外,也有些生氣:昨晚不是已經(jīng)說好,學(xué)校功課忙就盡量不來酒鋪了,今天怎么又來了,而且還在上課期間?
梁杰沒有隱瞞,向父親說了實話。梁父一聽,這才明白是怎么回事,表示立即去學(xué)校向老師說明情況,請求她的原諒。但是,梁杰想到姜老師一定會跟父親提自己跟“愛因斯坦”廝混的事情,于是又向父親特別強調(diào)了一點,不管姜老師如何套問自己跟陳老師的事,一定不能提陳老師給自家配基酒的事,因為陳老師這人很古怪,不想讓學(xué)校其他人知道他的研究。梁父稍微一想,就作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點頭答應(yīng)了。
幸好早上沒有多少生意,而阿強早就來了,所以托付他看著酒鋪,父子二人向縣一中走去。
在姜老師的辦公室里,梁父第一次見到了兒子的班主任,原來是個很年輕的女老師。而姜老師也是第一次見到梁父,覺得對方看上去比實際年齡大了很多,是一個飽經(jīng)滄桑、老實巴交的莊稼人。
將父親引薦給姜老師后,梁杰很自覺地退出辦公室,來到外面靜靜等待。他不知道姜老師會跟父親說些什么,也不知道父親聽到了會怎么樣的生氣??傊?,現(xiàn)在只能等待——等待即將到來的狂風暴雨。
約莫過了一個多小時,梁杰被叫了進去。然而,他看到了不可思議的一幕,姜老師看他的表情已經(jīng)十分柔和,而父親正用粗糙的大手摸著眼睛。
“小梁同學(xué),你父親剛跟我說了實際情況,老師誤會你了,還望你能原諒老師!”姜老師竟然對梁杰道歉了。梁杰被雷得外焦里嫩,什么實際情況?什么誤會自己了?
只聽見姜老師繼續(xù)說:“你現(xiàn)在可以回教室上課去了。記著,有什么困難不能瞞著老師,要如實告訴老師。下不為例?。 ?p> 梁杰趕緊點頭答應(yīng),走出辦公室,向教室走去,心里卻在嘀咕:父親跟姜老師說了什么,姜老師就這么輕易放過了自己?而父親的樣子,好像剛剛哭過一樣,這又是怎么回事?
實際上,梁父向姜老師訴說了很多事情,包括家里的困難,自己打工的遭遇,開辦酒鋪的風波,兒子對自己的體貼和幫助,等等。不過,他也按照梁杰的叮囑,沒有提起“愛因斯坦”幫助配置基酒的事情。
此外,梁父還向姜老師講了一件事,而這件事從未對梁杰講過。今年春節(jié)過后,梁父出去打工,但是幾次都遇上黑心的包工頭,把錢卷上跑了,梁父沒能拿到自己掙的血汗錢。八月份的時候,眼看兒子開學(xué)在即,而自己手里的錢還不夠給兒子交學(xué)費,就去血站賣了幾百塊錢的血,才給兒子湊集了學(xué)費。再后來,總是掙不上錢,工實在打不下去了,就只好回家。但是兒子的生活費沒有著落,只好來縣城的水泥廠做苦力。
梁父說到動情處,不禁老淚橫流,姜老師也聽得眼淚都快掉下來了。
至此,姜老師什么都明白了。她萬萬沒想到,這個平凡的父親為了兒子念書,竟然付出了這么多。同時,她也明白了梁杰為什么冒著曠課的風險,去幫助父親打理酒鋪。原來,一切都是生活逼出來的。
打發(fā)走了梁杰,姜老師突然想起一件事情,對梁父說:“有件事我覺得還是需要給您通報一下。我們學(xué)校有位老師,性格有點古怪,喜歡做化學(xué)實驗什么的。梁杰好像跟他走得比較近,也經(jīng)常去實驗樓做實驗。本來這沒什么不好,至少說明梁杰同學(xué)對科學(xué)研究有興趣。但是,他近來好像有些過于沉迷這件事情,這對學(xué)好當前該學(xué)的課程肯定會產(chǎn)生不好的影響。希望您能給他提醒一下!”
考慮到涉及自己的同事和學(xué)校內(nèi)部事情,姜老師盡量注意措辭,力求將意思委婉地告訴給梁父。她嘴上說“愛因斯坦”性格古怪,實際上心里說那就是個瘋子。
梁父聽了,連忙點頭答應(yīng)。但是心里想,陳老師可是個好人,不過既然姜老師說都影響學(xué)習了,這事真得回頭對兒子好好說說。
事情總算都過去了,梁杰終于安下心來,認認真真在學(xué)校上課了。掐指算來,離期末考試還有不到一月時間了,這段時間自己心思不在學(xué)校,功課拉下了不少,看來還得趕緊補上,不然真像姜老師說的,這個年級第一名真就換成別人的名字了。
全身心投入學(xué)習的時間是充實的,同時也是迅速的,轉(zhuǎn)眼又到了周末。一大早,梁杰就興沖沖地跑去自家酒鋪,他已經(jīng)好幾天沒去了。剛到巷子口,就看到酒鋪門口站著一個久違身影——梁母!
原來,那次梁父離開一中后,就去汽車站給人捎話,叫梁母速來縣城幫忙。梁母接到消息后,第二天就抵達了縣城。
本來,梁母一到縣城就想去看兒子,但是被梁父攔住了,他剛被老師請去談了話,知道兒子這段時間耽擱了功課,怕梁母去了又影響兒子安心學(xué)習。不過他告訴梁母,周末兒子肯定會過來。這不,梁母一大早就站在門口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