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大伯父斷腿的蹊蹺
“今天我老爺子有句話要先和在座的說明白,人參這件事情你們必須要做到,打掉牙自己吞下去,爛到肚子里也不能和外人說一個字。否則家法處置,逐出蕭家,抹去族譜?!崩蠣斪佑重M會不明白匹夫無罪,懷璧其罪的道理。
自古財不露白,如今的蕭家更是不能有一點出頭鳥的念想,特別是王桂花是個愛顯擺不著調的,今日不把話說狠了,只怕容易生事。眾人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都點頭稱是,保證絕不會往外說。
“爺爺,人參的行情,我聽小三叔說過頭幾年前,知州大人懸賞求百年人參的事情。如果百年人參都如此難求,這五百年的人參的價值就更難估計了。涼州府是否有有合適的買家還難說,這種珍貴的藥材越是緊需的情況越是值錢,當年知州肯出五千兩的價格也是急需,現(xiàn)在還不好說。不過有的權貴平時也會收藏,只是我們很難結識到這樣的人家。若賣到藥房,價格就很難保證了?!?p> 眾人聽著云熙的分析,才明白事情沒有想的那么簡單。
“跟何況,百年人參非常難得,今日所得也純屬偶然,我們不能把它們都賣了,自家也得留些關鍵時刻保命用。我是這么想的,爺爺你們幫我斟酌一下看是否得當。
我和小三叔帶著一株五百年的人參和一株兩百年的人參求機緣,有合適的買家再出手,再帶上三株五十年份的人參,分別去藥鋪打聽一下價格,到時候見機行事,最主要的還是給大伯請大夫?!?p> 老爺子看著云熙的眼神越來越亮,覺得這個女娃娃真的是可以獨當一面了,說不定蕭家日后還要依靠她?;謴土技?、重振蕭家一直是他心底的夙愿,可是在北境十五年的貧苦生活,讓他越發(fā)覺得希望渺亡。今夜他似乎又燃起了希望,這一切都是眼前這個自己一直疼愛的孫女帶來的。而旁邊的蕭三郎更是對云熙崇拜的不得了。
“云熙你繼續(xù)說,有什么想法盡管說?!笔捓蠣斪有那槊黠@大好,人也瞬間年輕了十幾歲,看的旁邊的蕭奶奶欣慰的笑了,老爺子終于發(fā)自內心的笑了,別人不了解,她這個老妻子最是看的明白。她看著老頭子來到北境后一日比一日沉默,一日比一日消極,心里難受卻不能開口,怕一挑明老頭子緊繃那根弦就斷了。只好和小女兒安好沒日沒夜的刺繡換錢,貼補家用。
如今好了,蕭家有希望了,她看著云熙的眼神越發(fā)慈祥了,這個孫女沒白疼。蕭家向來不是重男輕女的人家,孫子孫女都一樣疼,相反女娃娃更是嬌養(yǎng),老爺子和大兒子都是秀才,教家里的孩子讀書是一點問題沒有,女娃娃也一視同仁。
“明天一早我和小三叔去府城,先到大伯治腿的醫(yī)館去看看,打聽一下行情。再去城里轉轉,看看有沒有什么機緣。如果來不及,晚上就找家客棧住下來,我們會讓董七叔捎信回來的?!?p> “恩,我看云熙說的行,你們還有其他想法嗎?這時候,都不要拘謹了,都說一說?!?p> “公爹,俺覺得云熙和老三都是小孩子,俺不放心,要不俺也跟著去吧?!蓖豕鸹ㄑ劬锹德档霓D著,自告奮勇。
“老二家的你就不要去了,云軒還病著呢,離不開你這個當娘的?!崩蠣斪佑重M會不明白王桂花的花花腸腸,怎么會讓她跟著去搗亂。其實說句良心話,蕭家這么多年還真對不住她,老二常年不著家,一個女人帶著兩個娃娃是沒有安全感的,畢竟男人是女人的依靠嘛??墒沁@個家又有誰過得好呢,都怨自己沒本事啊。
“知道了?!蓖豕鸹黠@不太樂意,拉著臉。
“爺爺,明日讓云熙穿著我的衣服吧,我明日不上工。到府城去穿得太寒酸,未免被人輕瞧了去。雖然大了點,我連夜處理一下也是沒問題的?!?p> 蕭彩蓮比小姑蕭安好還大一歲,都和蕭奶奶學的刺繡,都是一手好繡活。前兩年都去了軍營的官織造坊里應聘繡娘,小姑子安好為人太過靦腆,又不會來事,沒選上。倒是蕭彩蓮嘴甜,見人就笑著打招呼,人又有眼力見,很是討織造坊的姑姑喜歡,手藝更是出類拔萃,就留了下來。
織造坊一年發(fā)一套工作服,是一套綠色的細布長裙。彩蓮不舍得每年換新,就把新的省下來改一改給家里的孩子過年穿??椩旆换钸€算輕省,但也廢衣服,彩蓮的舊衣服破了就補一補,她手巧,補的補丁也是織造坊撿來的好料子,她把料子襯在破洞出,繡成各種花案,一點不丑陋,織造坊的姑姑也知道蕭家的情況,全當沒看見。
“三哥,云熙,先吃點東西吧?!毙」檬挵蚕破痖T前從灶間回來,端著飯菜放在兩人面前,一人一碗雜糧面。雖然油水不足,上邊綠綠的蔥花和香菜卻讓人食指大動。小姑蕭安好性子雖然溫順綿軟,可是絕對是一個善解人意的好姑娘,有時候溫柔嬌弱反而是最大的武器,畢竟柔能克剛,水滴石穿嘛。
“云熙,老三你們趕緊吃飯吧。事情就這么定了,我這就去董七哥家借牛。,明日有活的就早睡早起吧?!崩蠣斪幼詈笈陌辶恕?p> 吃了飯,大伯娘早就燒好了熱水,云熙狠狠泡了一個熱水澡,才覺得干凈清爽多了,想想那一張一合的惡心食人草就想吐。這邊大伯娘幫著送水倒水,那邊昏黃的油燈下小姑和彩蓮姐一個幫自己補著棉衣,一個幫自己改裙子。云熙此時感覺自己幸福極了,雖然清貧,但一家人在一起團結友愛,心里又踏實又充滿希望。
云熙收拾停當,先去二房看云軒,見云軒面色紅潤,呼吸平穩(wěn),大為好轉,又借機給云軒輸入了一些生命之力。
“妮子啊,娘跟你說哈,明天你賣了人參的銀子自己留些。至少得留一半,要我說這理應都是你的。你回來偷偷給娘,娘幫你攢著當嫁妝。有了這筆銀子,保準給你找個城里的良民,到時候你就脫了軍籍,你的娃也就都是良民?!?p> 王桂花一邊擰著熱毛巾給云軒擦臉,一邊叨叨的和云熙說。云熙看著王桂花有些蠟黃的臉,瞬間覺得心里酸酸的。王桂花之所以如此藏私,不過是因為自己的渣爹,不能給她依靠。八年多從一個情竇初開的少女到獨守空房的怨婦,王桂花對于蕭家始終沒有歸屬感。也許對于渣爹,娘的心早死了,如今她和云軒就是娘的全部。
她能看出全家人對王桂花的愧疚和遷就,可是越是如此,王桂花心里就越是難受,她要的不是這份遷就,她要一個屬于她的家,一個能為她和她的二女稱起一片天的丈夫。云熙知道一切安慰的話都是徒勞的,以后就讓她和云軒為她撐起那片,原本應該由他們父親撐起的天吧。
“娘,女兒知道現(xiàn)在說這些話未免讓您覺得是吹牛?!?p> 云熙突然從背后抱著王桂花,把臉埋在她纖細的腰背。
“娘,我們家以后會脫離賤籍,云軒會讀書科考,娘以后就成為錦衣玉食,丫鬟成群的老夫人了。”
王桂花突然僵住了,身體不自覺一顫。
“死妮子,凈哄你老子娘開心,你肉不肉麻,摟摟抱抱。一點也不像我,傻乎乎的,有好處也不知道往自家嘩啦。還不快回去睡覺,完蛋玩意。”
說完就使勁擰著毛巾,繼續(xù)給弟弟擦臉。
“那娘,我先回去了,你也早點歇歇吧,我剛才看過了,弟弟好多了。”
云熙拍拍王桂花的肩膀,轉身離去輕輕帶上房門。
聽著云熙的腳步走遠了,王桂花把毛巾扔進臉盆,捂著嘴壓抑的哭起來。她感覺自己獨守空房八年,終于等到孩子懂事了,不管將來如何,今日她突然覺得不那么后悔嫁給蕭老二了。床上云軒睡得正好,嘟著嘴鼓泡泡,好像夢見了什么美好的事情。
黑暗中云熙輕輕的笑了,憑她的耳力又怎么會聽不見王桂花壓抑的哭聲呢。哭吧,哭出來就好了,一切很快就要開始改變了。
不在沉默中爆發(fā),就在沉默中死去,蕭家沉默太久了。云熙看見大房的屋里還亮著油燈,便過去敲門。
“叩叩叩?!?p> “吱呀——”
這時候來得人只能是自家人,大伯母直接開了門。一見門外果然站著自己侄女云熙。
“云熙,這是有事?開里邊來?!?p> 潘氏上前拉著云熙的小手就往里領,云熙到有些不好意思了。
“大伯母,這個時候來沒有不方便吧?!?p> “嗨,你個小娃娃還能不方便,小時候你可沒少睡這啊。”
“那我就直說了,我來是想看看大伯的腿,娘娘也是傳了我一些簡單的醫(yī)術。我想先了解一下大伯的情況,不然明天到了府城也和大夫說不清楚。”
見如此,云熙就放松下來,直奔主題。
“如此,真是有心了??斓嚼镞厑恚愦蟛犝f了今天的事情心情好多了,現(xiàn)在都睡不著?!?p> 潘氏笑著貼耳和云熙小聲說。
兩人進了里屋,只見一個壯年男子倚著靠背半躺在床上。高大的身板有些單薄。一身白色嵌著補丁的長袍,右腿綁著白布。
小麥色的肌膚說明他常年在陽光下勞作,清瘦的臉上帶著些短胡須,臉上掛著病容,濃眉大眼,五官周正,又是一枚帥哥,蕭家基因真是出奇的好,凈出俊男美女。此時他的眼神很溫和,帶著笑意,似乎心情不錯。
“云熙,你來了,讓大伯好好看看你,有幾日不見了。”他沖著云熙招招手,下半身卻一動不動。
云熙走到床邊坐了,一只大手覆在腦袋上,輕輕的揉亂她略微枯黃的頭發(fā),手上帶著常年勞作的厚繭,卻出奇的溫暖踏實。
“大伯,云熙不是小孩子了,你不能再摸我的頭了,會弄亂人家的發(fā)型。”
在親情面前,你永遠是個撒嬌的小孩子,無論你多大,無論你是什么身份,這就是親情的魔力。
“哈哈哈哈!小蕓你聽聽,這個小侄女,還弄亂發(fā)型,你能有什么發(fā)型。”
蕭明涵被云熙逗的開懷大笑。
“云熙說的對,當家的就是弄亂了云熙的發(fā)型,明日伯娘給你梳個好看的?!?p> 潘氏也露出了久違的笑容,眼圈卻紅紅的,自從臥床不起,當家的再也沒有笑過,還是小云熙有辦法。
三人笑鬧了一會,云熙見蕭明涵臉上有了疲態(tài)沒變說起正事。
“大伯,我能看看你的腿嗎?”
潘氏轉頭盯著蕭明涵,生怕他不相信云熙拒絕了。雖然她早已經把云熙被觀音娘娘點化的事情和他說了。
“孩子娘,幫我一下?!?p> 蕭明涵早看出現(xiàn)在的云熙和過去不同了,看著那睿智的眼神他的心里一片安詳。
“哎,哎。”
潘氏高興掀開被子,挪動傷腿。
云熙有輕有重的蕭明涵的腿上按了按,前世身為末世的戰(zhàn)士,也是有些醫(yī)學知識的,特別是傷筋動骨這樣的外傷。
憑手摸的結果蕭明涵的骨頭是歪的,而且已經長得差不多了。她偷偷開啟生命之眼,雙眼有綠光閃動,灰色的影像顯示蕭明涵的腿骨確實是歪的。
“大伯,你的腿平時會疼嗎?”
“間或會有陣痛,夜里和陰天格外嚴重?!?p> 蕭明涵是個隱忍力很強的人,這種長歪的斷腿會很疼的,他從來沒有喊過一聲,顯然是怕家里人操心。旁邊的大伯母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她不敢當著丈夫的面問,一但結果不好,會不會從此消極頹廢啊,可是不說,早晚也是會知道的。
云熙看了她的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大伯蕭明涵表面上一副讀書人的云淡風輕,可是緊握被褥的雙手出賣了他的內心,這樣堅強自立的讀書人又怎么會愿意一輩子躺在床上讓妻女照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