撲通、撲通、撲通。
秧苗覺得自己的心跳已經(jīng)開始不受控制了,一松懈就讓秧吏拽了下來,他著急上火到嘴里都開始長泡了,打又打不得、罵又罵不得,只好一邊繼續(xù)把她往外拉一邊苦口婆心的勸她:“你媽媽都急得差點暈倒了,現(xiàn)在還在家里輸液呢,趕緊回去看看她,要不然她都要急出病來?!?p> 打籃球的男生有些好奇地看著他們,秧苗覺得自己被拉扯的形象實在不堪入目,一松懈下來就被秧吏給拉跑了。
那是秧苗印象中第一次見到白琮,白琮卻對這件事毫無記憶,六年多之后,又是一個夏季,堅持了自己夢想的秧苗一襲白衣大褂從實驗室走出來,迎面和他碰上,從容大方地把實驗結(jié)果遞給他,微笑著說:“合作愉快,白警官?!?p> 秧苗這時候的心情遠不如她表現(xiàn)出來的這么淡定,白琮明顯已經(jīng)忘了他們之前見過,不知道因為什么,整個人看上去顯得非常憔悴和疲憊,秧苗看得心狠狠一抽,下意識就問了出來:“白警官是身體不舒服嗎?你臉色看上去不太好,要不要去實驗室休息一下?”
她以為他是因為中暑才臉色這么差,白琮搖了搖頭:“Professor Chung不肯見我嗎?”
“老師不是不肯見你,是我們的實驗還在收尾階段,他現(xiàn)在沒有時間,”秧苗歪著頭打量他,“你很著急嗎?如果有什么急事可以直接和我說,我轉(zhuǎn)告他是一樣的?!?p> “不一樣,這件事對我非常重要,我知道現(xiàn)在實驗數(shù)據(jù)還沒完善,但我?guī)煾敢呀?jīng)拖不起了,他現(xiàn)在情況很不穩(wěn)定,隨時可能出事?!?p> 白琮和他師父馮喆的事在整個警界是公開的秘密,秧苗出于對他的關(guān)注,自然對這件事的始末也很了解,她點點頭:“我知道現(xiàn)在情況不樂觀,但白警官你要知道,實驗數(shù)據(jù)的重要性不容小覷,光著急沒有用,如果我們在沒有進行驗算確認的情況下擅自開啟時空逆轉(zhuǎn),萬一發(fā)生什么意外,所有人都控制不了,到時候你非但救不了你師父,很有可能還會把自己也搭進去?!?p> “我不在意?!?p> “我在意!”秧苗提高音量說完,很快就意識到不妥,又追加了一句,“你對整個實驗過程都不了解,真要回去肯定不能讓你一個人,我也要去的,你不在意你自己,可我在意,做實驗的目的是為了救人,為了挽回所有現(xiàn)在不可逆轉(zhuǎn)的局面,而不是為了犧牲自己?!?p> 白琮被她說得啞口無言,頹廢地抓了抓頭發(fā),低聲說了句“抱歉”就想離開,秧苗往前追了幾步,聲音微微有些發(fā)顫地問:“這件事對你來說就這么重要嗎?據(jù)我所知馮喆不只是你一個人的師父,他還沒出事的時候已經(jīng)很不受其他人待見了,為他……值得嗎?”
“值得?!卑诅稽c都沒有猶豫,“你不了解他,師父是個好人?!?p> 可惜好人不是都能有好報,好人也會有被欲望沖昏頭腦的時候,好人也會犯錯。
“我親手把他送進去,是因為他犯了錯,不管他是我什么人,做錯了事就要付出代價,”白琮捏了捏眉心,“但如果可以重來一次,我相信他不會這樣做?!?p> 事實上無論重來多少次,在馮喆妻離子散、半生潦倒的情況下,他依然會做出動手除掉突然復(fù)活的被害者,他不能眼睜睜看著自己立功升職的機會就這樣在他眼皮子底下,因為這樣荒誕的方式溜走。
“重來一次,他依然會做出這樣的選擇,白警官,你不是他,你不會懂他當下的心理,”秧苗把資料夾合起來夾在腋下,和他一起往外走,“按照慣常邏輯,時間是不可逆的,所有發(fā)生過的事情都沒有機會重來一次,我們做這個實驗,也在無數(shù)次的思考這個問題,即便真的能夠重來一次,事情的結(jié)果究竟會不會產(chǎn)生改變?!?p> 很多很多年前的影視劇里,就有大膽的編劇考慮過這種可能性,項少龍被送回秦朝,無論他靠一己之力扭轉(zhuǎn)過多少次原本兇險的局面,可秦國統(tǒng)一六國不會變,秦始皇統(tǒng)一天下不會變;小丸子愛上了朱允炆,不管她怎么去想辦法提醒,朱棣依然會取而代之。
那么我們今天努力奮斗的一切,會不會也只是證明,當我們已經(jīng)知道命中注定的結(jié)局,卻依然還是愿意它,再從頭來一次?
白琮聽不懂她話里的深意,以為她是擔心風險,就主動說:“等條件成熟,Professor Chung點頭,這次任務(wù)我申請獨立執(zhí)行?!?p> 他的表情里還藏了太多未竟之言,秧苗知道他想說什么,也不主動去解釋,只問:“你接下來還有其他事嗎?如果有時間,一起吃個飯吧?!?p> 白琮猶豫得很明顯,秧苗就補充說道:“老師沒有時間見你,讓我把實驗具體跟你解釋一下,讓你充分了解所有可能發(fā)生的意外之后再做決定。”
提到有關(guān)實驗的事,白琮立刻點頭:“那就麻煩你了?!?p> 岳城每到周五的晚上,所有吃東西的地方都會爆滿,稍微晚一點排號的隊伍就排起了長龍,白琮去實驗室的時候其實并不晚,但那時候秧苗還沒工作完,等他們聊完出來剛好趕上下班高峰期,路上堵得非常厲害,等到了地方一看,兩人桌前面還有三十多桌在等。
秧苗對吃向來比較有要求,從來都是寧可等待、絕不將就,這次顧及著身邊還有個白琮,就意思著問了一句:“等嗎?”
沒想到白琮想也不想就說:“別等了,太久了?!?p> “……”秧苗組織了一下語言,“現(xiàn)在吃飯顧及哪里都要等?!?p> “那就去買菜,我做給你吃?!?p> 竟然還有意外收獲。
從來沒下過廚的秧苗本來以為買菜是去超市,結(jié)果最后被帶到一個很大的農(nóng)貿(mào)市場,白琮看樣子和好些攤位的老板都很熟,雖然已經(jīng)到了晚上,還是買到了相對新鮮的菜,第一次見面就把女孩子帶回家,不知道該說這人心機深重還是神經(jīng)大條。
秧苗很快發(fā)現(xiàn)白琮毫無懸念是后者,他這個“家”,看上去和酒店房間差不多大,是個夾層小公寓,面積不大,但因為有兩層,格局還算不錯,下面放沙發(fā)和書桌,上面只放床,一個人住足夠了。
這間小公寓沒有單獨的廚房,進門右手邊有個小區(qū)域放了電磁爐,大概就是他用來做飯的地方,為了節(jié)省時間,白琮直接下了兩包火鍋底料把鍋燒了起來,再把剛買回來的小菜都洗干凈一一擺盤,回頭喊秧苗準備吃飯的時候還有幾分得意的表情,就好像在說“怎么樣,我厲害吧”。
味道當然不能和海底撈比了,服務(wù)更是差得遠,不過秧苗不在乎,毫無形象的吃得滿頭大汗,一邊吃一邊含糊不清地說:“大熱天的吃火鍋,我們也真是沒誰了?!?p> “火鍋速度最快,”白琮也沒有一片一片涮肉的習慣,直接半盒下進去一頓亂煮,“說說吧,你們那實驗到底進行到什么階段了?”
“學術(shù)上的專業(yè)詞匯說多了你也聽不懂,我就簡單點告訴你,如果想要回到過去需要借助儀器,現(xiàn)在儀器已經(jīng)基本組裝完畢,但還需要進行進一步的核算,”秧苗言簡意賅的說,“比如說你想回到哪個具體時間點,這都要進行精密計算的?!?p> 這才能夠更好地配合回去的目的進行準備。
白琮懂了:“那還需要多長時間?”
“老師當然是希望萬無一失的情況下再進行人體試驗,”秧苗透過桌子中間火鍋發(fā)出的蒸騰水汽看著他,“不讓實驗人員發(fā)生意外是我們這次實驗的先決條件?!?p> 實驗人員和迫切需要回到過去改變自己最重要的人命運的人出發(fā)點是完全不一樣的,白琮沒指望她能懂,可秧苗說完這句,從口袋里拿出一小包紙巾,抽了一張出來把嘴擦干凈,還順手把電磁爐的開關(guān)給關(guān)了。
“我有個很重要的問題要問你?!?p> 白琮抬頭看著她,順手把空調(diào)打開,“滴”的一聲,好像全新的命運都被開啟。
“如果,我是說如果,”秧苗問他,“如果時間能夠逆轉(zhuǎn),所有遺憾的事情都可以重新來過,你想救的人真的能被順利救下來,但其他人的命運都會因此被改變,你覺得這樣對那些人公平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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秧苗被叫醒的時候眼角還帶著淚,白琮真是服了她,刷牙的時候還不忘嘲笑道:“夢到什么了哭這么傷心?”
“我看中的限量款包包沒搶到!是限量款哎!”她夸張地叫起來。
“就一個破包,你現(xiàn)在的不夠用嗎?出息!”
秧苗站在床上雙手叉腰氣呼呼地說:“我夢里你就是這個反應(yīng)!師兄你真是太不解風情了,你不懂一個限量款包包沒搶到對一個女孩子來說有多嚴重!”
“能有多嚴重?也就你這種多金多閑的小屁孩才當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