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捐款
黎明將至,已是凌晨五點。
急診的孟美姝枕在病歷夾子上,睡的正香,景欣也是一晚上沒回單位,就靠在急診分診臺下面睡著了。
護士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當然得一宿沒睡,景欣很快的滿血復(fù)活,但是看著這些曾經(jīng)的同事擠著時間睡覺,也是心疼。
哦對了,要給安璃打電話,不然就來不及了。
景欣翻弄著電話名單,找出了安璃的名字,
普外科手術(shù)室長長的走廊里,值班護士正奔跑著給安璃送電話,安璃的最后一臺手術(shù),凌晨四點才結(jié)束,就累的睡在走廊上。
“安大夫,醒醒,有電話?!?p> 安璃還是被叫醒了,她醒來的時候,發(fā)現(xiàn)自己的頭正枕在趙可茗的腿上,而大師兄莫九清直接趴在地上睡,拖鞋都掉了,
“景欣,你這會打電話,還想不想讓我活了?!?p> “你下來,陪我去一趟燒傷科?!本靶烙行┲绷耍?p> “好,這會兒人少,我可以陪你去。”安璃起身囑咐值班的護士給這些累倒的英雄們拿些吃的,昨晚就光胸腹聯(lián)合傷的就和胸外合作了三臺,普外的盛主任干脆就在胸外的手術(shù)室里不出來了。
楊默旋醒來的時候,他的身上蓋著爸爸的白大衣,小甜馨的身上也蓋著一個小毯子。
而楊淼,正坐在那里趁著空閑時間寫手術(shù)記錄。
“爸……?!睏钅p聲的喚了一句。
“兒子,醒了,睡的怎么樣,怎么不多睡一會兒,”楊淼趕緊起身給兒子端了一杯水。
“爸爸,你沒有睡覺嗎?眼睛怎么是紅的?!睏钅嗔巳嘌劬Γ锨懊嗣铐档哪?,
“爸爸睡覺輕,沒有你媽媽在,爸爸就睡不著的?!睏铐蛋褩钅г谧约簯牙?,舍不得撒手,
“爸爸,小甜馨的爸爸能救過來嗎?你不要騙我,跟我說實話,”
楊淼不知道,楊默旋醒來竟然會問這個問題,如果就這么搪塞過去,以后他面對的挫折,會比這多上許多,如果把真相告訴他,對于他而言,將怎么在好朋友面前立足呢,
算了,告訴他吧。
楊淼摸了摸楊默旋的腦袋,拿出對待安璃同等的溫柔態(tài)度去對待他。
“兒子,爸爸很負責(zé)任的告訴你,小甜馨的爸爸現(xiàn)在病情很嚴重,爸爸在關(guān)上他腦袋的時候,給他放了一個鈦合金的顱骨,如果他一直這么睡著,很有可能就變成植物人,如果他醒過來,也不能陪小甜馨一起去玩了?!?p> 楊淼一字一句的說著,同時也在刺痛楊默旋幼小的心靈,這些悲歡離合,怎么是一個小孩子可以懂的,這些東西,對于現(xiàn)在的楊默旋來說,未免太殘酷了。
楊默旋再也意志不堅定孩子的天性,竟然趴在楊淼懷里哽咽起來,
“爸爸,我要你陪我,不要離開我,不要……我不要做沒有爸爸的孩子,”楊默旋摟著楊淼的脖子,把眼淚擦在他臉上。
這叫楊淼一個心疼后悔,自己跟他說這些干什么,又不是生離死別,何況小甜馨還在這兒呢。
“爸爸不會離開你,爸爸和媽媽最愛的就是你了,”
現(xiàn)在的楊默旋雖然不能明白什么是生離死別,但是他明白,爸爸媽媽雖然很忙,但是很愛他。
急診,分診臺,
安璃朝著景欣過來的時候,才把白大衣的扣子扣好,景欣什么都沒說的就拉起她。
“快走吧,跟我去燒傷科,我這兒真的急的很,要不是你們醫(yī)院的燒傷科和傳染科一個樓,我怕屈主任不給我面子,我就不叫你了。”
景欣這說客套話的油嘴滑舌竟然用到了安璃身上,明明是有事相求,搞得這么功利。
“行了,客套話竟然用到我身上了,有事你說話就好了,我兒子還沒人管我就下來了,看看我多重視你的事情。”
“就我上次和你吃飯出的那個急診,現(xiàn)在因為產(chǎn)褥期的后遺癥還在院里躺著呢,這就是送醫(yī)不及時的后果,恰恰他們住的那座樓煤氣爆炸,把她老公跟她兒子給燒了?!?p> 安璃聽了半截就明白了,景欣大概是看不過去這人間悲劇了,拉著她幫忙。
燒傷科的的氣氛有些詭譎,他們中有些人靠著呼吸機生活,有些人因為聲帶灼傷而說不了話,也吃不了飯,每天就靠營養(yǎng)針和護士的照顧活著。
安璃和景欣也算二院的老人,安璃除了大五實習(xí)的時候,被分去燒傷可呆了一個月,就再也沒有踏進這里了。
“小景,小安,你們怎么跑到我這里來了,”
燒傷科的主任屈鋒也是加班加點的從死人堆里搶活人,別說現(xiàn)在是凌晨五點,就算是凌晨一點,這里的氣氛也是依舊改變不了的。
這屈主任兩鬢斑白,又胖又矮的身體看起來很像馬戲團里的小丑,因為職業(yè)的緣故,背也已經(jīng)駝了,每個有些年資的外科醫(yī)生,不是駝背就是頸肩綜合征。他的眼睛看起來因為眼袋下垂太嚴重的緣故而變小,年紀大了的人嘴唇會發(fā)紫,就算是醫(yī)生也不例外,他的聲音滄桑沙啞,或許是因為說話聲音大的緣故,又或許是聲帶已經(jīng)老化留下的后遺癥。
“屈老師,您這里有一對叫謝虔和謝軒然的父子嗎?!本靶老乳_口問,也沒來得及閑聊。
“你說他們啊,有,不過大人沒有救過來,到了凌晨兩點的時候就不行了,多衰綜合征,燒傷并發(fā)癥太嚴重了?!?p> 景欣的臉上浮起一層灰蒙蒙的失望,該來的終究還是來了,誰也擋不住,安璃拍了拍景欣的肩膀,
景欣在心里倒吸了一口涼氣,緩過神來繼續(xù)問。
“那,孩子呢,還有希望嗎?!?p> 景欣生怕自己又被打擊一次。
“孩子啊,目前還在昏迷,不過面部燒傷嚴重,有后遺癥在所難免,后續(xù)的康復(fù)治療也很重要,”
還好,還好,這不算太壞。
“屈老師,我們想過去看看那個孩子,可以嗎?!?p> 安璃見景欣愣住了,只能替她說話。
“可以呀,小陳,帶他們兩個去重癥監(jiān)護室,去看看七床的謝軒然。”
護士引了路,景欣怎么說,從前都算本院醫(yī)生,重癥監(jiān)護室還是讓進的,等著穿好隔離衣,戴好鞋套,安璃牽著景欣的手,這才進去。
安璃也是有孩子的人,而且她還剛失去了一個孩子,看到這一幕,怎么能不揪心,雖然說從醫(yī)多年,早都應(yīng)該麻木了,可是站在一個母親的角度,心怎么能不疼。
那孩子的額頭上留著燒傷的焦灼,就算那傷以后能夠愈合,頭上的瘢痕也會對他面部表情肌造成一定的影響,
他看起來和楊默旋差不多大,卻因為一個人為的錯誤,遭受如此大的災(zāi)難,只見他手上和腳上都建立了靜脈通道,燒傷是非常疼的,泵入罌粟堿止痛和平衡溶液是再平常不過的了。
安璃見護士拿了棉簽沾了水到孩子的唇邊,就不由得心軟,這里躺的如果是楊默旋,她大概一刻都活不下去了。
“我來吧。”安璃拿過棉簽和水。輕輕的沾到孩子的嘴唇上,護理的方式很到位,
“說吧,要多少錢。”安璃知道景欣是為了這個孩子要她捐款的,景欣也猜到,安璃一定會這么做的。
“你有多少,就給多少吧,咱們也只能幫幫他們?!?p> “我現(xiàn)在能拿出七萬,是我爸給我的。”
“那好,明天你能拿過來嗎。”
“那卡,在我那里放著,我得回家去取,”
安璃知道,楊淼也一定會同意他這么做的,這個病人是幸運的,因為她碰到了像景欣這樣負責(zé)任的醫(y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