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波河神之事,確實(shí)另有隱情,源于一個老道士異想天開,亦或者瘋狂的野心。
林恒自那白波河神口中拷問出一切來龍去脈后,也是大感驚訝,本以為終于接觸到此世神道的奧秘,卻萬萬想不到所謂的河神,竟然是人為塑造而成!
人妄圖造出神靈,何等狂妄的野心!
“瘋狂的野心家,不論前世亦或者此世,總是從出不窮,不過以此看來,朝廷官方的神道隱藏頗深……”
一個行將朽木的老道人,耗費(fèi)了數(shù)十年光景,不斷奔波宣傳,又披著朝廷官方的虎皮,生生打造出了這么一個河神來,若非林恒出手?jǐn)亓四撬^的河神,自官府、朝廷至民間百姓,依舊被蒙在鼓里。
如此荒唐行徑,非但能成功,且這么些年來始終未被識破,不知該說那老道士道行高深,還是官方毫無作為?
鄭安等人在林恒屋中說談了半晌,正要下去吃食,鄭秀荷便領(lǐng)著王嵐找上門來,卻是王嵐有事相求。
他們同為趕考士子,目標(biāo)一致,便打算與林恒等人一道同行。
如今都知亂世出門在外危機(jī)四伏,若是人多些自然更覺安全。
對此,林恒并無意見,鄭安、李翰等人也都頷首同意,路上多個伴,總是熱鬧些,不顯得冷清。
于是約好下午啟程。
中午則由鄭安在客棧做東,宴請王嵐以及其兩位好友同窗,卻也有不少疑問需要打探打探。
包間內(nèi),酒菜上桌,氣氛熱烈。
正值飯點(diǎn),客棧大廳已經(jīng)坐滿了食客,今日特別熱鬧,人聲鼎沸。
鄭安側(cè)耳聽了半晌,搖頭道:“早上在淮河發(fā)現(xiàn)的龍首尸身,半天不到,便已經(jīng)傳遍整座小城,鬧的人盡皆知了?!?p> 王嵐身側(cè),一位名叫李元的士子接話道:“龍首蛇身,疑似妖怪,自然叫人驚奇圍觀。實(shí)不相瞞,早晨我與和崗、文安一同去見過,親眼所見,那妖怪……真真嚇人!雖是死物,卻依舊讓人不敢近身旁觀!”
王嵐聞言,便咳嗽了兩聲,強(qiáng)調(diào)道:“你們膽小不敢湊近看,我卻敢,縱然其樣貌嚇人,可終究是一尸首,又有何懼?”
言罷,悄悄看了眼鄭秀荷。
昨日夜間,夢里皆是這俏麗的小娘,他早上起來便悵然若失。本來是與城中其他士子秀才們組了個車隊(duì)趕考,因心中魂?duì)繅衾@,才厚著臉皮找上門來,希望能與林恒眾人同行。
心上人當(dāng)面,自然是萬分注意個人表現(xiàn)了。
其兩位好友同窗,怎能不知曉王嵐的小心思,俱是苦笑不語。
鄭秀荷端起酒杯,擋住了王嵐火熱的視線,扭頭看向沉默不語的林恒,關(guān)切的問道:“林大哥,你身體可舒服些了?真不用找大夫看看嗎?”
“林兄身體有恙?”王嵐聞言便言道:“可是昨日洪災(zāi)救人時受的傷?城中大夫醫(yī)術(shù)不錯,不如休息一日,明天再動身如何?”
林恒擺了擺手,“沒有大礙,勞煩諸位掛念,科舉在即,不容耽擱了?!?p> 路途尚且遙遠(yuǎn),再耽擱下去,沒準(zhǔn)要誤了大事,那才叫罪過。
而后,林恒又主動問起:“王兄,你們幾位都去河邊見過了那妖怪尸首,民間有傳言稱其與敬拜的白波河神有相似之處,依你們看又是如何?”
聽聞此言,李元以及何文安皆是面色有異。
而王嵐則大大咧咧的說道:“確實(shí)有些相像,依我看來,八成就是白波河神!此獠多行不義,糟了天譴!亦或者白波河神就是妖怪!”
李元與王文安不約而同的大聲咳嗽,好在周圍議論聲格外嘈雜,并無什么有心之人偷聽他們談話。
王嵐見之更是眉頭緊皺:“二位,這所謂的白波河神,也不過區(qū)區(qū)數(shù)年歷史,爾等莫不是忘了真正的淮河河伯?”
李元王文安對視一眼,默然不語。
“真正的河伯?”鄭安好奇地問道:“聽王兄此言,莫非河神本有數(shù)位?”
王嵐搖頭:“我們敬拜淮河河伯已有上百年歷史,其實(shí)主要源自于我們王、李二族。我們祖上并非此地人,乃是躲避戰(zhàn)亂天災(zāi),自平原郡遷徙至此。平原郡在淮河上游,東北方有一小縣城,喚作臨川,便是我們兩家的故地。敬拜淮河河伯劉公,同樣源自臨川縣城,后來傳播至此?!?p> “如此說來,你們敬拜的淮河河神其實(shí)是喚作劉公?為何如今又成了白波河神呢?”張賀與李翰都來了興趣,齊齊看向王嵐。
林恒、鄭秀荷同樣看過來,王嵐便抑揚(yáng)頓挫的談?wù)撝v述起來。
“我們兩家敬拜的并非是河神,而是河伯劉公。其本是前朝縣尉,淮河曾發(fā)大水,幾乎淹沒了大半的平原郡,臨川同樣受到洪災(zāi)泛濫,便是劉公英勇無畏,帶領(lǐng)城中百姓共渡難關(guān),治理了水患,且斬殺了不少作亂的妖怪,在與一只兇悍大妖搏殺之際,劉公不幸遇難,而后便被欶封為淮河河伯!”
“原來如此!”李翰端起酒杯致意:“如此英雄人物,當(dāng)敬之!”
林恒等人也是舉杯敬酒,他心中暗忖,這位劉公倒并不陌生,曾得了一副古畫,上面所繪畫的正是劉公抗洪圖,且以文字記錄了一些簡單的歷史故事。
卻不料與此地的白波河神有所牽連。
昨夜斬除那白波河神之時,林恒自其口中得知了不少密文,但并未提及此事,想來那白波河神對此也是一無所知的。
而后王嵐繼續(xù)講述,敬拜淮河河伯劉公的習(xí)俗,自臨川傳至此地后,經(jīng)過多年潛移默化,便融合入當(dāng)?shù)氐囊恍╋L(fēng)俗神話當(dāng)中。
且本朝以來,又嚴(yán)令敬拜野神,更遑論是前朝欶封的河伯,自然是要受到極為嚴(yán)厲的打擊。于是王、李兩家族只在私下敬拜,時而久之,仍然記得當(dāng)年歷史的人便越來越少。
大約一兩年前,城中鬧了鬼事,有厲鬼徘徊不去,時常鬧出人命,城中人心惶惶,終日不安。
縣令便請來了上清觀的道人,欲除了厲鬼,道人也確有本領(lǐng),非但除了厲鬼,且令當(dāng)年汛期淮河安穩(wěn),不似往年發(fā)難。
“這道人可是昨日所見的那三位?”李翰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