卞應(yīng)宗引著上官珒走進(jìn)了大廳，人群散了，院子里又只剩下了雨聲。
沈素玲跑進(jìn)廚房。
“小冉，你去泡壺茶，給你師傅還有上官先生端去?！?p> “哦?！?p> 佟冉把手洗干凈，走到柜子前。柜子里只有兩種茶，祁門紅茶和碧螺春，紅與綠，佟冉選不好，干脆就“小公雞點到誰，我就選誰”，最后，她的手指指向了碧螺春。
碧螺春纖細(xì)翠綠，為了不燙傷嫩葉，佟冉將滾燙的開水涼到了合適的溫度才注入杯中，茶具是新買的，雖然不如老太太家里的精致考究，但也足夠潔凈。
佟冉端著茶水走進(jìn)大廳。
卞廷川正在和上官珒聊京劇的發(fā)展史。
“京劇最鼎盛的時期，大約是在二十世紀(jì)二十年代后，那時候產(chǎn)生了很多的流派，以梅蘭芳為代表的梅派，尚小云為代表的尚派，程硯秋為代表的程派還有荀慧生代表的荀派最為著名?！?p> 上官珒聽得專注，佟冉走到他身前了，他像才注意到她進(jìn)來似的，抬眸看了她一眼。佟冉?jīng)_他客客氣氣地一揚唇，戲做足了，才斟茶。
“多年來，不同派別結(jié)合舞臺實踐和弟子傳承，都在唱腔和表演上形成了自己的風(fēng)格。就比如犬兒廷川，他屬梅派，卻比梅派更細(xì)膩雅致，還有小冉……”卞應(yīng)宗話鋒一轉(zhuǎn)，提到了佟冉。
佟冉頓時有種課上忽然被點名的拘謹(jǐn)。
“小冉是刀馬旦，但她的表演風(fēng)格，既有尚派的英爽灑脫，也有程派的熱烈大方?！北鍛?yīng)宗對佟冉的欣賞，溢于言表。
上官珒輕撫著手邊的杯盞，借勢將目光落到佟冉身上：“卞師傅說的是，我看過佟小姐的表演，的確讓人驚艷?！?p> 佟冉站在卞應(yīng)宗身旁，一邊倒茶一邊瞄向上官珒，他表情正經(jīng)，看不出來夸人是真情還是假意。
“上官先生看過小冉表演？”
“是，在前段時間的戲曲文化藝術(shù)節(jié)上?！鄙瞎佾兘忉?。
“說起戲曲節(jié)，真是一年不如一年?！北鍛?yīng)宗嘆了口氣，“時代在變化，京劇越來越小眾?！?p> 大廳的氣氛忽然就凝住了，屋外的雨聲都顯得壓人。
“卞師傅也不用嘆氣，京劇是門高雅藝術(shù)，不是人人都能欣賞的?！鄙瞎佾冮_口。
“這是京劇人常常拿來自我寬慰的話，但其實不然。京劇是中國戲曲的集大成者，除了舞臺表現(xiàn)形式的繁復(fù)，它其實也貼近生活的真實。自古以來，京劇觀眾和愛好者的范圍就極其廣闊，上至王侯將相，下至販夫走卒，這就說明，京劇藝術(shù)除了高雅之外，也有它的通俗性。所以當(dāng)代京劇趨于小眾，各中原因復(fù)雜且多樣，值得京劇人不斷反思與改進(jìn)啊?！?p> 佟冉低垂著頭，她知道，師傅這番話是說給上官珒聽的，但同時，也是在警醒她。她唱了這么多年的戲，看著劇院觀眾一點點變少，她也常常反思，到底哪里出了問題，如果只歸咎于“時代在變”或者“觀眾不買賬”，的確太過敷衍與片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