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一早,佟冉一行人坐上魏家安排的大巴。
魏家是A市赫赫有名的大家族,其家宅坐落在北寧區(qū),整個房子的建筑特色就像是縮小版的大觀園,堆山疊石,曲徑通幽,濃濃的園林風(fēng)。
佟冉他們跟著魏家的管家,一路走一路看,入目翠竹是翠竹,小橋是小橋,游廊是游廊……這里明明是比酒店更適合唱戲的環(huán)境,可不知怎么的,反而叫人不自在。尤其,是配上管家那倨傲的神情后,周遭的每一處都給了人附庸風(fēng)雅的味道。
走在一旁的卞廷川看到佟冉緊抿著唇的小表情,湊過來問她:“怎么了?”
“我不太喜歡這里?!辟∪捷p聲說。
“大約只有三平喜歡這里?!北逋⒋ǖ?。
佟冉瞧了一眼,云和劇院的一大幫子人都面無表情,只有葉三平,癡癡傻傻,不懂看管家臉色,光被這好景吸引,一會兒聞花香,一會兒去撲蝶的,好不開心。
“就在這里化妝換衣服吧?!惫芗野阉麄儙У揭粋€小房間里,推開門,有些不耐地往里指了指。
“就一個房間?”蘇瑤問。
“怎么的?還得給你們一人準(zhǔn)備一個房間嗎?”管家翻了個白眼,離開時咕噥一句,“真當(dāng)自己是名角啊……”
蘇瑤氣不過,正欲追上前,被卞廷川攔住了。
“瑤瑤!”卞廷川蹙眉,示意蘇瑤息事寧人。
蘇瑤撇撇嘴,心里委屈得緊,可還是乖乖聽了話。
“進(jìn)去吧?!?p> 幾人走進(jìn)房間,房間里只有三張長條凳和一張方桌,窗戶敞著,卻仍沒有散干凈那一屋子發(fā)霉的味道。
“到底有沒有誠意請我們來唱戲?到底尊重不尊重我們?”尚小眉摸了一把方桌上落下的灰,忍不住抱怨,“學(xué)上官家聽?wèi)?,怎么不學(xué)學(xué)上官家的周全周到?”
佟冉?jīng)]出聲,但心里也是有對比的。
都說“吃飯別上廚房,看戲別上后臺”,對于京劇演員來說,化妝這個過程是應(yīng)該保持神秘和嚴(yán)謹(jǐn)?shù)模瞎偌揖统浞肿鹬亓诉@份神秘和嚴(yán)謹(jǐn),雖然他們也沒有一人一個房間這么夸張,但至少分了男女,而且化妝的地方空間寬闊整潔,飲水吃食,樣樣不少。
“龍生九子,尚且各有不同,你又怎么能指望天下所有名門全都是知書達(dá)禮的樣子?”卞廷川笑著,“化妝吧,我們云和劇院,更差的環(huán)境都去過,這點又算什么?!?p> 眾人點頭。
房間里安靜了下來,空氣里的霉味漸漸被脂粉香代替。
佟冉手腳麻利,最先搗騰好了自己。她今日唱演《扈家莊》的扈三娘,穿得是改良靠,裝束還算輕便,沒那么費事。
她換完裝,就去卞廷川身旁站著了。
卞廷川正在掃紅畫眉眼,那張俊朗的面容在脂粉的裝扮下一點點變得柔美,顯出雌雄難辨的神秘感和誘惑力。
“怎么一直盯著我?”卞廷川從鏡中看著佟冉。
“你好看啊?!辟∪酱?。
卞廷川唇角上揚:“我好看,你今天才知道?”
佟冉還沒說話,就聽他又說:“冉冉,幫我搭把手。”
他推了一下桌上的點翠頭面。
鏡中的卞廷川已經(jīng)勒好頭帶,貼了片子,戴起了水紗,他的眉毛和眼睛高高吊起,看起來精氣神十足。
佟冉俯身,小心翼翼地將泡子一枚一枚插進(jìn)他額上的片子里,然后,是泡條、耳娃子、頂花……兩人靠得很近,各自身上的脂粉氣悄悄融成了一團(tuán)。
她緩了呼吸,看著鏡子里的卞廷川柔情又華美的樣子,心想,若能一輩子為他點翠簪花,該有多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