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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玉二十年

第四十二章 最終戰(zhàn)·我忘了

青玉二十年 HPL 1866 2020-03-18 19:35:00

  印樂知閉了閉眼,背過身去,拖著殘破的身軀慢慢走遠(yuǎn)。第一堂堂主忙靠過來,看了半天不知道印樂知身上哪里還是完好的,折騰了半天才勉強小心地避開傷口扶住他。

  等印樂知轉(zhuǎn)過身后,亦炎蘇扯下玄鐵鏈上纏繞的刀片,在手心攏了攏。大把刀片散成一團(tuán),也沒個形狀。

  亦炎蘇輕飄飄地嘆口氣,合攏手指捏碎不成形的刀片,把大拇指貼近嘴唇,輕聲道:“愿光明與你同在,”他頓了頓,極慢地吐出三個字,“印樂知?!?p>  那三個字說得極輕,仿佛怕名字的主人順著風(fēng)聽到一點模糊的音節(jié)。

  那三個字落地極重,砸得叮當(dāng)亂響,仿佛從滿身惡念里,搜腸刮肚地嘔出來一小塊真心。

  化為粉塵的玄鐵向印樂知的背影飄去,盤桓片刻,消失不見。

  印樂知看起來沒有什么區(qū)別,但從腳底拖出的血痕慢慢減淡,直至消失。

  亦炎蘇垂下頭,用近乎耳語的聲音道:“Amans mei.”

  如果印樂知聽到了這一聲,他也許會走回來,也許會罵一句,也許會被亦炎蘇再次推開。

  但他聽不見。

  他耳中滿是群蜂振翅般的嗡鳴。

  第一堂堂主大聲沖他說著話,想要讓印樂知保持清醒。

  但印樂知聽不清,只能側(cè)著頭,透過充血的眼珠,辨認(rèn)他在說什么。

  印樂知對堂主道:“接班人你們帶著點。”

  堂主吼道:“帶不動!您選的接班人,跟您一樣犟!您先把他教好了再給我們!”

  印樂知也想吼,但他沒那力氣,只能氣若游絲地開嘲諷:“跟我一樣你們不才更適應(yīng)嗎?”

  堂主:“……”

  嚴(yán)方任雖然看不見,但作為紅璽刀的主人,他能感覺到順著粉末的那一股流動,冷嘲一聲。

  亦炎蘇沒有理他。

  他低垂著頭,原本握著玄鐵鏈的手仍虛虛張著,另一只扣在黑刀上的手則是越收越緊,緊到失去血色。蒼白的色澤從指尖攀緣,染上了他的身軀。

  兩人一言不發(fā)地,一直到夕陽西下,嚴(yán)方任腳下的血泊凝固成褐色的一塊。

  夕陽看起來粘稠惡心,像病變的肉塊。

  嚴(yán)方任打破了寂靜:“你們的木偶,線斷了?!?p>  亦炎蘇終于是抬起頭,抖了抖色澤淡如雨后桃花的唇,平穩(wěn)著聲線慢慢道:“說什么呢,小朋友。”

  嚴(yán)方任譏誚一笑:“瑞安瀾死于紅璽刀,而你,亦炎蘇,你剛才把你的祈護(hù)之力給了印樂知?”

  亦炎蘇勉強笑道:“你高看我了?!?p>  只是說了兩句話,亦炎蘇原本嫣紅的唇色又像被雨水沖刷了幾遍。

  而嚴(yán)方任的笑容慢慢消失。他困惑地歪了歪頭,似乎不大明白自己剛才問了什么。

  亦炎蘇站起身,踢了踢廢墟破碎的石塊,道:“和拜月蜘蛛一起看著吧,嚴(yán)方任。你會發(fā)現(xiàn)你的掙扎都是徒勞的?!?p>  亦炎蘇轉(zhuǎn)身向另一個方向走去。他的腳步一如既往的輕巧,即使穿著重甲走在滿是碎石的廢墟上,嚴(yán)方任也聽不到他的腳步聲。

  然而,嚴(yán)方任在這一片寂靜中,聽到一滴水砸在石面上的聲音。隔了一會兒,又是一聲。

  嚴(yán)方任思考這是什么聲音,遲鈍的腦子里得出兩個結(jié)論。要么,是亦炎蘇的淚,要么,是亦炎蘇的血。

  但聽這滴落的頻率之高,嚴(yán)方任又覺得兩者都不可能。

  瑞安瀾直到死也沒有流下一滴淚,連血都像天隱湖水一樣冰涼刺骨。

  亦炎蘇也是一樣,不會哭,更不會有難以愈合的傷口。

  嚴(yán)方任忘了他方才還在嘲諷亦炎蘇把自己的護(hù)身力量給了印樂知,忘了王乙大師說過,亦炎蘇是透支未來的生命以維持巔峰,他只有擁抱光明之力與擁抱死亡兩個選擇。

  嚴(yán)方任唯一能確定的是,瑞安瀾和亦炎蘇都再也做不了木偶的提線人。他們身上嵌著名為世人執(zhí)念的線,他們又反過來捆住世人的四肢。

  木偶,又是操縱什么的木偶?線又是什么線?

  嚴(yán)方任低下頭思索了片刻,感覺記憶的檢索能力出了點差錯,想不起來。

  他總覺得好像還有什么對他非常重要、如陽光一般溫暖的人在遠(yuǎn)方等他,還有什么隱患還等著他去解決。但他只能想起個模模糊糊的影子。

  紅璽刀的后遺癥嗎?

  嚴(yán)方任站在原地翻檢自己的記憶,發(fā)現(xiàn)有的記憶已經(jīng)消失,導(dǎo)致前后銜接不上。

  嚴(yán)方任有些煩躁地回溯著自己記憶。

  他突然心里一軟。

  他想起來瑞安瀾十二歲那年,夜里一個人睡不著時,非要窩在他身邊。她是那樣小小的一團(tuán),可愛到讓人忍不住憐惜。

  嚴(yán)方任緊了緊手中的流云簪。

  嚴(yán)方任突然記不起自己為什么要殺瑞安瀾。瑞安瀾那么強大的人,怎么會死?他那么愛瑞安瀾,怎么會殺她?瑞安瀾那么愛他,被他殺死時會不會很傷心?

  嚴(yán)方任茫然地站在夜明廊外。

  前七九盟的人如潮水般退去,天地間祥和如常。

  他摸摸手中的流云簪,突然又想,瑞安瀾這么喜歡這個簪子,等會兒肯定又鬧著他用流云簪綰發(fā)。

  可是瑞安瀾去哪兒了?

  嚴(yán)方任用左手拿起令魂紅璽刀,摸索著走出一步。

  他的思緒一片黑暗,黑暗中只有一個比黑暗還要陰郁的身影。

  他得找到瑞安瀾。瑞安瀾那么沒有自理能力,他怎么放心丟下她一個人。

  等他找到瑞安瀾,瑞安瀾定會帶著一點驚喜的笑意,用她似乎總也醒不來的聲音道:“嚴(yán)方任,你跑哪兒去了?我都找不到簪子用。”

  而嚴(yán)方任則會溫聲道:“你啊,丟三落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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