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澤所處，水鄉(xiāng)腹地，入夏后涼風(fēng)襲人。
客棧樓下，一個黑影輕悄悄躍下，風(fēng)火早牽馬等在一邊，長安落定兩人上馬。這一系列動作除了馬蹄踏地的幾聲響外，不聞其他，客棧房間的燈都暗著，無人驚醒。
長安坐在馬背上，抬頭看了眼二樓，又回頭望向風(fēng)火。
風(fēng)火會意點頭，兩人各騎一馬絕塵而去。
平靈素這幾日傷痛勞困，終于飽餐一頓，睡得極沉，等醒來光線都直射在她臉上，睜不開眼。她拍了拍昏沉沉的腦門。
怎么睡了一夜，還是這么困。
糟了，公子那張臉估計要拉成驢臉了吧，她連忙跳下床匆匆洗了把臉，推開風(fēng)火和長安的房間都空的。
不會扔下我自己走了吧？她連跑帶跳下了樓，松了口氣。
長安和風(fēng)火正坐著喝茶，桌上還有兩個包子一碗稀飯，長安還穿著昨日的粗布藍袍。
“哎呀，早早早。還給我留早飯呢？要怎么謝謝公子呀。”平靈素坐下來拿起個包子低頭啃。
長安吃完了，起身拿著笛子走到窗外，不知在想什么。面色像是一夜沒睡般略微發(fā)白，眼中有血絲。
平靈素一屁股坐到風(fēng)火邊上，擠眼道：“風(fēng)火哥，公子怎么了？他沒換衣服?！逼届`素的聲音不大不小，剛好是那種很小心在說又能讓一丈內(nèi)的人聽清的那種音量。
果不其然，長安轉(zhuǎn)過頭來，盯了平靈素一眼，卻也沒有過來解釋或爭辯的意思。
平靈素也知道，以他的性格要么就不說話，要么就打一架。她又碰了碰風(fēng)火胳膊假裝嘆氣道：“前幾天有只小鴨子可愛得很，后來掉進水里受了風(fēng)寒，這寒氣拔不出來了嘖嘖嘖?！?p> 這不是在暗比前幾日長安失憶時說的“我就像只剛破殼的小鴨子”。風(fēng)火嘴角一“嘶”，想笑不敢笑，用一個看好戲的表情掛在那里。
長安臉轉(zhuǎn)了過來，眼睛分明睜大了一下又瞇上了，整張臉的怒氣掩飾不住。平靈素覺得一道涼風(fēng)從她后背吹過，周邊的空氣像被塞進寒冬，再過一會說不定眉毛都能結(jié)冰了。
也不知哪里來的勇氣，平靈素擦了擦手，徑直走向長安，在他的發(fā)帶上摸了一把道：“長安公子，你確定不沐浴更衣?lián)Q身衣服再走嗎？”
長安的身體像一塊僵硬的木板扎在地上，發(fā)帶被摸的一瞬間他鼻息加重，似乎怒極，袖子一甩上了樓。
“你干嘛去？”風(fēng)火見平靈素往后堂跑問道。
“還能干嘛，打水啊。”客棧的伙計都是女子，讓她們做這種苦力可不好。打水的事只能她干了。于是她在廚房燒了水，一桶一桶提上來。裝滿了浴桶，又試了試水溫。自始至終長安都端坐著看書，連眼皮都沒抬一下。
直到平靈素走到他前面，他才轉(zhuǎn)頭抬眼。
“公子，水打好了?！逼届`素道，轉(zhuǎn)身要出門。誰料長安搶先一步關(guān)門，堵在門口，更要命的是他已經(jīng)除去上衣，露出上寬下窄又比例并不夸張的健碩身材。
而他看似波瀾不驚的眼睛里隱隱有什么東西要冒出來，長安掐住平靈素脈門，道：“走了？”
他的聲音又低又磁，現(xiàn)在靠得這么近，聽得人心尖發(fā)顫。手還掐著平靈素脈門，拉著他一步步走向浴桶，然后坐了下去，水剛好沒過他大半個身子，只露出半個后背和一頭長發(fā)散在桶沿。
平靈素咽了咽口水，她這十幾年來以男子自居，卻終究不同，不僅從未與男子共浴，這種一人在桶里一人在桶外的情況也是從未有過。突然覺得口干舌躁，轉(zhuǎn)身就要走。
“哼?！遍L安哼了一聲，語氣里竟有些愉快的意味，他手一松，平靈素連跑了出去，帶上門跑到風(fēng)火房中，她捂著呯呯跳動的胸口，喝了口茶。
“你跟了公子多久？”她喘氣問。
“五年了，怎么了？”風(fēng)火正在擦劍，接話道。
“公子對你怎么樣？”平靈素又問。
“除了冷淡了些，比其它主子好得多啊?！憋L(fēng)火將劍還鞘，像貓聞到腥般湊了過來，問：“剛才發(fā)生什么了？你們在屋里呆了那么久都干什么了？”
平靈素突然想起在風(fēng)月無邊時見到的矮蹲子男，又想到程古那個有點浪蕩的客棧老板，腦子里突然萌生一個驚天動地的猜想。
長安公子，不會是斷袖吧！雖然她平靈素的命運最終只能做個斷袖，但要斷也是和莊周那樣的溫柔公子，和這個殺手可不能扯上一絲一點的聯(lián)系。
她輕輕抽了自己一耳刮子，為什么要撩他。
“想什么呢！”風(fēng)火急得撞她。
“沒有沒有，只是被公子身上的傷痕嚇著了?！逼届`素趕緊找借口掩飾。
風(fēng)火的神態(tài)一松，明顯失望道：“公子這第一的名頭，可不是虛的。男人嘛，怎么能沒點傷沒點印子呢，都是他的戰(zhàn)績?！彼f著把上身衣服一拉，胡子都湊到眼前了，道：“你看我，我也有哎，這個傷還是在瓊林時救你留下的呢，你身上有沒有？讓我瞧瞧唄?！?p> 平靈素死死按住風(fēng)火想扯他衣服的手，轉(zhuǎn)過頭去不想看他的身子?？墒撬稚系牧Φ澜K究比不過風(fēng)火，就在風(fēng)火快扯開她衣領(lǐng)時，外面進來幾個官兵，氣勢兇兇道：“都坐好，搜查！”
兩個人一聽，收手坐下。
官兵手里佩著長刀，眼神在每個人臉上掃過?？蜅＠锒际切±习傩?，一聽官兵來了腿直抖哆，都坐著大氣不出。
“你過來！”領(lǐng)頭的道。
“哎喲，大人?！闭乒竦挠松先?，捧著一個錢袋。
“我跟你們說，昨夜南潯唐家一門被滅，兇手有可能逃到此處，你們可要睜大眼，有可疑的人直接來報！”官兵道。
平靈素心里一驚，南潯唐家？不會吧，何人趕在我們前頭了。這南潯唐家線索斷了，想查自家冤案可就更難了。
那個領(lǐng)頭官兵拿了掌柜錢袋，在手里掂了掂，又揮了下都掉在跨上的大刀，耍狠道：“尤其是這些江湖人，都看牢了，說不定兇手就藏在其中。”
風(fēng)火也是臉色一黑，一只手握住腰間佩劍，直接幾個官兵出了客棧，才緩緩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