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時辰后,曲終人散。
天字一號雅間的兩位客人,等到一樓所有的燈都熄滅,才在容言依依不舍的眼神中款款走下樓。二人身后跟著沁梅、碧玉,直至將二人送上轎子方挺著僵硬的腰離去。
這可能是她們職業(yè)生涯中最尷尬的一次陪客。陪酒?不,客人自斟自飲。陪聊?不,客人自言自語。陪點別的?比如勾搭點今夜后緒?不,歐陽大人的眼神太過犀利。她們不禁為即將嫁給大理寺少卿歐陽大人的那位夫人擔憂起來。
兩頂轎子一前一后,走得不急不徐。通過兩條大路后,轎子拐進一條小巷,夜深入半,轎夫們急于跑完這最后一趟,左右也沒有比萬花樓更晚的場子了。領頭的兩個轎夫互望一眼,均一點頭,腳下加快了步伐,鉆進了片小樹林。
萬花樓離大理寺少卿府邸還有段距離,抄近路穿過這片樹林,可以將腳程縮短一半。加之轎廂里正傳出均勻的呼嚕聲,兩位客人風流了一晚已然熟睡。
轎夫們雖不會功夫,但常年混這口飯吃,腳力自是不弱。一盞茶的功夫,便走到樹林腹地。突然前轎的領頭轎夫示意大伙停下。
“怎么了?”其他人問。
“晚上吃壞了肚子,我方便一下?!?p> 他們將轎子放下歇腳,那個轎夫與同伴打了招呼便進草高處方便。
夜涼如水的夏夜,又是潮濕的樹林,一停下來,蚊子就一窩蜂地飛來,繞著燈籠黑壓壓一片。幾個轎夫腿上身上都中了招,癢的不行。正罵罵咧咧“怎么還沒好”,那個半道掉鏈子的轎夫就提著褲子回來了。
他走著走著,發(fā)現(xiàn)同伴臉上的表情由煩躁變?yōu)轶@訝,又迅速轉(zhuǎn)為恐懼。幾聲“嘀嘀嘀”的水聲,竟然有個轎夫嚇得尿了褲子。
幾乎是異口同聲的一句“快跑!”其中一個轎夫拉住他的手帶著他向反方向飛奔。
“家伙不要了嗎?”
“要什么要,不要命啦?”
他邊跑邊回頭望去,一個新娘轎在飛。是的,在約兩米高的空中急速飛來。比這更離譜的是,一個轎夫都沒有。
“鬼!鬼!”
鬼轎的目的明顯不是這四個轎夫,伴著破空之音和一聲重物落地的撞擊聲。鬼轎停在了兩頂小轎對面,從中走出一個女人。
“鬼?”她前行幾步走到燈籠燭光下,燭光泛出的光影拉長了她的身線,柳腰娉婷。她的聲音很輕,但冰冷清晰,像是地獄打開了一條縫,從里面飄出來一般。
她干笑了幾聲道:“是人是鬼?我自己都分不清了?!闭f罷,她腰肢輕擺,如煙一般飛到半空,手中多了一條紅綾。她手腕翻轉(zhuǎn),“倏忽”一聲,這條長長的紅布像活了一般,直直伸向下方轎子。紅綾沖破轎簾,將平靈素從里面攔腰捆住,一把甩出。
平靈素剛被甩出時還能保持鎮(zhèn)定,說了一句想好的戲詞,“大膽狂徒,竟敢搶劫朝廷命官!”
紅衣女子冷哼一聲:“搶劫?哼!你想得美?!?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