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小明拿了最后一批團員的候選名單讓李冰定奪,李冰背對著杜鳳增刪了幾個人,又拿與各個團委傳看,都說沒意見,就拿給老師。
杜鳳半路里攔住說:“我最后一次問你,名單里有沒有我?”
李冰笑了笑說:“你還不了解我,該有的一個也不少,不該有的一個也沒有?!?p> 杜鳳瞪圓了眼睛看李冰走進辦公室。蔣英沒在,名單就壓在她桌子上。
待李冰回來,杜鳳扔下一句:“李冰,有你的。”
李冰看了杜鳳半天,說:“當(dāng)然有我的,就是沒你的?!?p> 在課上,李冰又走神了,他為杜鳳的執(zhí)著而驚訝,本來已毫無希望入團,卻是一而再再而三地,使盡軟硬手段,這是要干什么?入團真的有如此大吸引力?
如果說去年或者前年胸前別上團徽還是一種榮耀,可行將畢業(yè),這時入團又有多大意義呢?
每次選新團員都搞得風(fēng)云激蕩,人心惶惶。自從上次鬧到行賄受賄這么嚴(yán)重,他已盡可能低調(diào)地討論人選,可蔣英還是在課堂高喊,最后一批團員了,都努最后一把力,給自己爭最后一次臉!讓人郁悶至極。
李冰已警告每一個來打探消息的,不要再問任何關(guān)于入團的事,不然直接除名,可仍有人暗地里找到他,或者托人來說情,提名是人情,不提名是仇人!后來實在沒辦法,就說已經(jīng)選出來了,要打聽直接找蔣英就行。
課間里杜鳳打起了噴嚏,張大嘴瞇眼睛打了一個,又來一個,故意對著李冰,差點就要噴到臉上。
李冰想:這不是毒蜂放毒針么,感冒了要故意傳染我?拿書擋著,忍受不了就站起來要出去。
一聲驚天動地的噴嚏,一攤鼻涕就飚到李冰的書上,杜鳳揉揉鼻子,哼哼兩聲就出去上廁所。
李冰揭下書皮扔到垃圾桶,惡心的再就沒了心情。
頭頂電風(fēng)扇的嗡嗡聲讓人昏昏欲睡,李冰做完一套試卷,實在堅持不住,就背靠在后面桌子上閉目養(yǎng)神,等著下課。
他揉揉太陽穴,又搓搓鼻梁,頭強回過頭默默拿走作業(yè),說:“你這是咋了?牙關(guān)緊閉的,閉關(guān)修煉呢?”
李冰仍沒睜眼:“出關(guān)之時就是中考之日。”
頭強說:“付沁怡這兩天沒找你?”
李冰突然睜了眼說:“她找我干啥?我倆都是例行公事。平時又不來往?!?p> 頭強說:“你再別欲蓋彌彰了,你是假公濟私。”
李冰睜眼看頭強一臉戲謔,并無怨恨,就說:“你還不了解我?”又小聲說:“你真不喜歡她了?”
頭強說:“我不喜歡給你讓位么,你還不快追?”
李冰說:“你少胡說,作業(yè)還想不想抄了?”
頭強奮力抄起作業(yè)。李冰一回頭就看見蘇月虹對著試卷冥思苦想,她是第二天就來上課了,好像什么都沒發(fā)生過,李冰也在事后跟那天當(dāng)事的同學(xué)說:“王耀興是想搶蘇月虹錢,幸虧被咱們及時發(fā)現(xiàn),他沒得手?!辈⑶ФHf囑,畢竟沒有證據(jù),王耀興也沒逮到,此事不能外傳,以免引起恐慌。
同學(xué)說:“他再來咋辦?”
李冰說:“已經(jīng)聯(lián)系公安科通緝,看到就抓,不用擔(dān)心?!?p> 總算敷衍過去,這幾天蘇月虹不再跟任何人來往,獨來獨往,一心撲學(xué)習(xí)。舒曼叫她放學(xué),她也是埋頭苦學(xué),她是要閉關(guān)修煉直到中考了?第二天她走進教室那一刻,李冰是松了一口氣的,但往后這幾天卻讓李冰擔(dān)心起來,今天她剪了短發(fā),幾縷發(fā)絲總是撲閃到眼前,她拿了新發(fā)卡別上,一年多沒換過的發(fā)卡,今天就換了,這是要跟史有道也恩斷義絕了?
蘇月虹抬頭看見李冰不安的眼神,笑了一下,又繼續(xù)做題,想告訴他沒事,可這是一種勉強的笑,一種掩飾。李冰更擔(dān)心了。放學(xué)等到人差不多走完了,過來故作輕松地說:“最近這么刻苦,要考第一呀?!眳s發(fā)現(xiàn)她眉心隱約有一道紅色豎紋,心想這是開天眼了?
蘇月虹說:“我沒事的,你不用擔(dān)心?!遍_始收拾書包,李冰就一直站著,蘇月虹走他就跟著,快到校門口,蘇月虹說:“你要跟我回家?”
李冰說:“沒有,我就是擔(dān)心……”
蘇月虹說:“你還是多操心你自己吧,我畢業(yè)就走了?!?p> “走了?”
“不在西安呆了,去蘇州上高中,以后就定居那邊。”
“為什么要走?”
“我老家蘇州的,上有天堂下有蘇杭,沒聽過嗎?那邊比西京好的多?!?p> 李冰想了下說:“將來只有有緣再見了?!?p> 蘇月虹說:“這不還沒走呢嗎?看把你還傷感的。”
李冰想說什么,還是沒有說出來,停了下來,目送她背影遠去。心里又不由地?zé)炂饋?,九年的同學(xué)就這么說散就散了?雖然大部分還在西安,可以后再見的機會又有多大呢,自己也將結(jié)識新的同學(xué),可再融入陌生環(huán)境他是打心底排斥的,他不想初中時代就這樣草草結(jié)束??山K究是沒有不散的宴席,上次給金玲寫同學(xué)錄就有點說不上來的傷感,現(xiàn)在這樣的傷感已讓人心生煩悶。
他想抽一根煙,就到小賣部問大爺說買一根,大爺盯了他兩眼說:“一根不賣。”他正要爭辯上次怎么就賣?回首就看見許小晴在路上走,他背過身裝作沒看見,許小晴也沒看見他,再往前是周濱臣,兩人相距有幾十米,他心里恨恨地罵:周濱臣,你還真是陰魂不散,哪有許小晴哪能看見你,又覺得此事不尋常,就悄悄躲閃進門洞里,從另一條路繞過去,扒著一段墻看他倆去向。
周濱臣果然走上回家那條路,許小晴還是遠處跟著走。李冰心里的恨又重一層:周濱臣,你是用了什么迷魂大法,讓許小晴就跟著你走?如果說高翰文風(fēng)度翩翩青年才俊,配許小晴也認(rèn)了,可你何德何能?能釣上她?又怨恨起許小晴,離了男人你是活不了了?饑不擇食了?跟什么人也能有一腿?你怎么走路的姿勢也這么賤!就悄悄跟在許小晴后面上了筒子樓,三拐兩拐就到了周濱臣家,兩人一前一后進去,李冰已氣憤地眼前發(fā)黑,他想轉(zhuǎn)頭就走,去他媽的愛情,讓這對x夫x婦鬼混去吧!可心里這么想著,腿卻怎么也邁不開,最后竟鬼使神差地走到了門口。
他聽見房子里有嗡嗡的說話聲,耳朵湊到門跟前,還是聽不清。燥熱的空氣是凝固的,過道里讓人窒息汗也嘩嘩地往下淌。旁邊有一扇窗,他踮著腳卻看不見屋里的景況,他焦急地等,卻不知道在等什么。
屋里終于傳出許小晴的聲音:“快點,麥當(dāng)娜的磁帶在哪?”
周濱臣說:“別急么,這才幾點?”
許小晴說:“說好的,借我回去聽?!庇譀]了聲音,接著又是桌子或凳子的挪動聲。
許小晴突然說:“哥,你干什么,你不要這樣。”
周濱臣說:“妹,你別動,哥喜歡你,晚上夢里都是你,你讓哥親一口,就一口?!?p> 許小晴說:“不行,你放開我?!庇钟械首臃沟穆曇?,李冰心里翻江倒海,舉手正要砸門,門猛地開了。許小晴跑出來,愣了一下扭頭就跑下樓。李冰喘著粗氣,眼睛已經(jīng)通紅,他沖進屋子,周濱臣不及防一腳被踢到沙發(fā)上。他又舉起凳子,大喊一聲:“畜生?!本统粐樀抿榭s的周濱臣猛砸過去。
李冰重重摔了門,轉(zhuǎn)身跑下樓,瘋了一般往前跑,左右四處地看,直到院子門口,也沒有再看見許小晴。
他回頭又往學(xué)校跑,他要告訴老師告訴校長,這個畜生欺負(fù)女學(xué)生,他要讓周濱臣聲名狼藉,讓他背處分甚至退學(xué)!跑了一半他又停住了。周濱臣是十惡不赦,可他終究是沒占到便宜,許小晴自己為了一盤磁帶甘愿去他家,又能怪誰?這樣的事一旦說出去,她還怎么做人?況且還是在嚴(yán)打時候冒頭,怎么判也不為過。想到這些,李冰終于壓住了情緒,耷拉了腦袋,一步一步地又往回走了。
踉踉蹌蹌回到家,仍舊意難平,他在床底下找到那本書,手撫摸著封面,一頁頁看下去,每一行字都在刺激著中樞神經(jīng)...
連續(xù)的燥熱有種夏天已來臨的錯覺,模擬考試將近,李冰盡力克制不再為任何事分心,許小晴在他生活里漸漸消失,運動會后付沁怡也沒再聯(lián)系了,僅僅是見面打過幾聲招呼,每次說的話都越來越少,他又回到了周而復(fù)始的繁重的學(xué)習(xí)中。他開始從頭開始梳理復(fù)習(xí)知識點,常常熬夜到一兩點,有時他媽都一覺醒來了還看見他在寫寫算算,就打著哈欠說:“行了,早點睡,明天別在課堂上打瞌睡?!钡诙旃辉谡n堂上睡著了。歷史老師從不帶書,張口就滿嘴唾沫星地滔滔不絕地講起歷史。老先生博古通今,語言幽默,很能吸引同學(xué)。可就在他的課上,李冰卻不知不覺的手托著腦袋睡著了。
他做了個很悲傷的夢,忽然在夢里到處都是笑聲,他還在怒斥著“這難道可笑?”就給吵醒了,同學(xué)們都不笑了,他趕緊擦了流到嘴角的口水,卻見杜鳳在一旁冷冷地笑了一聲。
課下方小龍過來說:“你剛才可真夠逗的,老師轉(zhuǎn)到你旁邊講課,你就臉對著老師呼呼大睡。我離的遠,又不想理杜鳳,就讓郭盈叫她把你叫醒,可杜鳳連理都不理,真是心壞了?!?p> 李冰說:“杜鳳現(xiàn)在是恨上我了。其實說實話,我倒想讓她恨我,他越恨,我越高興。我越高興,她反而越難受?!?p> 方小龍先是一驚,再看李冰一臉嚴(yán)肅,就說:“瞧你說的,有那么嚴(yán)重么?!?p> 李冰說:“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