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百姓的錢五五分賬 大戶的錢如數(shù)奉還
牛車帶著一車糧食物資還是被征用了,只留給村長一張蒼白的字據(jù)。
孫叔齊想問卻沒敢問,明明那個張大膽只要遞一句話那些兵丁便不敢胡作非為。
也許是想郎中說的變了,也許真的像郎中說的死了的一了百了,活著的茍且偷生。
望著城中一輛輛駛出去的牛車,村長病倒了,郎中說是淋了太多雨染上了風寒,孫叔齊卻不信,他想大概村長是心病吧。
西京城的官府已經(jīng)開始賑災(zāi)了,一輛輛滿載的牛車絡(luò)繹不絕,街上為數(shù)不多的居民麻木地看著。
五人找了家客棧住下了,特意給花豬也開了一間房,代價是孫叔齊狂砸了三十兩銀子。
村長拖著帶病之身數(shù)落孫叔齊敗家,孫叔齊傻笑,敗家就敗家吧,賣玉佩的錢本來就是用來花的。
孫叔齊只要一有空就到客棧的樓下打探消息,期待能聽到一絲五家堡災(zāi)民的消息。
可在這四十萬災(zāi)民中尋找五家堡那一百來口人,無異于大海撈針。
等待的日子是最難熬的,第二天村長的病更重了,大娘承擔起照顧村長的重任,小不點兒經(jīng)常會變戲法一樣從袖子里掏出各種吃食塞到村長爺爺?shù)淖炖铩?p> 郎中也好像變了個人,以往郎中最喜歡諷刺孫叔齊,可這一天來郎中變得沉默寡言了。
蝗災(zāi)爆發(fā)的第五天,城里的糧價已經(jīng)漲到二十三兩銀子一擔。
孫叔齊還是沒有放棄,只要無事做便會到樓下打探消息。
當天中午人們議論著因為倒賣賑災(zāi)糧被殺頭的潑皮張,這潑皮張是南城校尉的小舅子,把朝廷賑災(zāi)的糧食以十五兩一擔的價格賣給了糧商,牟利四千多兩。
人們說起潑皮張無不痛心疾首,但其實他們痛惜的是為何自己不是那糧商,要知道只要將這些糧食一轉(zhuǎn)手就能賺一大筆。
聽說西京留守東方厚惱羞成怒,在宰了潑皮張之后還將其背后的靠山南城校尉抄了家,這一舉動非但沒有大漲官府的威信反而引起了反彈。
西京城陷入無比的忙碌,百姓們忙著看熱鬧,商人們忙著發(fā)財,官員們忙著聲討西京留守東方厚,東方厚忙著往皇都遞折子,災(zāi)民們忙著祈禱,祈禱下一個像死狗一樣被拖走的不是自己。
蝗災(zāi)爆發(fā)后的第十天,天氣總算放晴了。
西京城漸漸平靜了,也許是賑災(zāi)見了成效,也許是災(zāi)民已經(jīng)死了大半,剩下的都是乖順麻木的。
好消息一個接著一個,由于西京城官員的手段,賑災(zāi)的糧食充斥著市場,糧價已經(jīng)趨于穩(wěn)定,雖然犧牲了一部分災(zāi)民,掉了許多倒賣災(zāi)糧官員的大好頭顱。
再一個,相比在四十萬災(zāi)民中尋找?guī)装偃讼?,在十幾萬災(zāi)民中尋找?guī)装偃说南⒖傄唵蔚枚啵瑢O叔齊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
晚間孫叔齊得到一個消息,官府號召西京城百姓和大戶出力賑災(zāi),幫助災(zāi)民重建家園,只要是捐了款就能享受一定的待遇。
孫叔齊心動了,眼下他還有兩千七百多兩銀子,他想捐一部分錢,目的就是贖回村長的牛車還有請官府留意五家堡村民的下落。
這么做不是他孫叔齊想做個善人,他是不想村長再像一個行尸走肉一般活著。用幾百兩甚至上千兩買回村長對生活的希冀大概是值得的。
孫叔齊換了一身自認為還算體面的長衫,來到了南城兵馬司。
南城兵馬司前人山人海,看來想捐款的不在少數(shù)。
一個文官激昂慷慨的啰嗦了一大堆,就在大伙都要睡著了的時候才把人迎進大堂。
在大堂里匯集了西京城大多數(shù)有名的和低調(diào)的富商豪強。
孫叔齊見到了肉山東方朱和跟在一個年輕人身后的當鋪大柜。
東方朱見到了孫叔齊很興奮,擠過人群來到孫叔齊身邊摟著他肩膀問道“兄弟打算捐多少?”
孫叔齊思索了一番,回道“三百兩吧。”
周圍注意著二人的富商像傻子一樣看著孫叔齊。
東方朱趕緊捂著孫叔齊的嘴,瞪眼道“你說多少?”
孫叔齊心里沒底,改口道“那五百兩?”
東方朱嫌棄的看了一眼孫叔齊,問道“你報備了么?或者和誰打過招呼了么?”
孫叔齊不解,難道捐錢做善事還要打報告經(jīng)批準才行么。
東方朱摟著孫叔齊,走到角落,神秘的說道“兄弟,我勸你少捐點,一百兩足夠了?!?p> 孫叔齊一頭霧水,他可是聽見了周圍的富商少說也是捐五百兩。
“你懂什么?這些人都是托,用行話來說就是這次捐款不過是個幌子,不信你看一會捐的少的肯定像家里死了父母一樣,捐得多的反而滿面春風?!?p> 局勢果然像東方朱說的那樣。
東方朱押下一口茶水潤了潤嗓子,這才解惑道“富商的錢如數(shù)奉還,百姓的錢五五分帳,你懂了么?”
連天的重壓之下,孫叔齊笑了,笑的徹底,也許鬧蝗災(zāi)的不是西北地區(qū),而是大周,這種精神上的蝗災(zāi)遠比真正的蝗災(zāi)來的可怕。
最后孫叔齊還是捐了二百兩,在南城兵馬司長官的贊許下,在無數(shù)富商的嘲笑下,孫叔齊和東方朱勾肩搭背的離開了。
東方朱不是蠢人,出了門他問道“你怎么捐了二百兩,我不是已經(jīng)告訴過你了么?”
孫叔齊盯著東方朱說道”我想起了老家的一個地方,鵝城?!?p> ”鵝城?“東方朱重復(fù)一遍,這絕對是他沒有聽說過的地方。
東方朱想不通干脆不去想,又建議道”去我家怎么樣?我老子可是有點想見你了?!?p> 說來東方厚這些天也是焦頭爛額,先是聽了孫叔齊的意見向圣天子進言要抵御西北異族,被圣天子果斷拒絕,圣天子明言道海內(nèi)升平不宜妄動刀兵,何況長公主嫁給異族不過五年,正是蜜月期,這份來之不易的和平不能破壞。
圣天子的批閱剛到,這邊聲討東方厚的奏折就已經(jīng)快馬加鞭的送到皇都,東方厚這些天是腹背受敵心力交瘁。
孫叔齊原本還想去東方朱家里質(zhì)問東方厚為何會容忍這種可笑的”騙捐“。可想一想也就打消了這個念頭,眼下的局面錯不在東方厚,不在大周的任何一個人,可能這整個大周官場都已經(jīng)爛到根里去了。
”東方,你有沒有能做生意的門路,我想買一塊地,不用多好的地方,夠大就行?!?p> 東方朱思索了一會,痛快的答道”這個好辦,我手里眼下就有一塊地,價格實惠又夠大,只不過偏了點?!?p> ”偏了正好,我喜歡清靜?!?p> 兩人再無話,孫叔齊的心思有點沉重,可隨后又升起一陣豪氣,他要置地購產(chǎn),為了五家堡杳無音訊的村民,為了村長郎中,和他的死鬼老子。
他不想匡扶社稷,但求再遇到這樣的災(zāi)年,他能給一些人一片世外桃源,與世無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