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惡意
完成了當天的勞作之后,剩余的時間便是自由活動。
滿身臭汗的李衛(wèi)真連忙回到苑舍,拿上換洗的衣物就往五號浴堂跑。
其實,五號浴堂并非是距離集心苑舍最近的一處浴堂。相比之下,三號浴堂還要近上一些。之所以舍近求遠,是李衛(wèi)真耍了些小聰明。
想啊!一個個都是剛干完活的,如果都往三號浴堂里跑,怎么說都得排個兩輪。有那功夫,還不如走遠一些,興許能夠趕上頭湯的機會還要大些呢!
然而,有這樣想法的又何止李衛(wèi)真一人,當他趕到五號浴堂之后,發(fā)現(xiàn)聶耿已經(jīng)早早來到這里了。
先前自遠處走來,李衛(wèi)真還認不出站在五號浴堂門口的那人是聶耿,當他走近許多之后,才逐漸得以確認下來。
只因如今的聶耿,只能夠用灰頭土臉來形容,臉上沾有泥灰,發(fā)梢沾有泥灰,就連衣服上也是遍布灰白色的泥漿。本來是一位風度翩翩的公子哥兒,現(xiàn)如今要說他不是一名泥瓦匠,還真沒有誰相信。
“你們?yōu)槭裁床蛔屛疫M去?”
“這不明擺著的嗎?你這走一步路都跟下雪似的,往地上掉灰;還有你腳底下的泥巴,你要是想一步一個腳印,那你走遠點,別臟了五號浴堂的地?!?p> 浴堂門口外,聶耿好像和當值的兩位師兄起了爭執(zhí)。
“睜大你的眼睛瞧仔細了,這牌子上寫的是啥!”
只見那門口外,確實掛了一個小牌子,而先前卻是沒有的。
“衣冠不潔者,身體污穢者,不得入內(nèi)。”
“真是不知所謂,我只知道這里是洗澡的地方,我身子臟了,自然要進去洗干凈。至于衣服,我有帶換洗的,換下來又不用你們洗。嫌我鞋子臟,大不了我先把鞋子脫了,你們憑什么不讓我進去?”
聶耿何曾受過這樣的排擠,到底還是血氣方剛的少年。當下,并未因為對方是師兄,就怯懦得不敢據(jù)理力爭。
“你小子挺倔???你以為這里是什么地方,有你這么跟前輩說話嗎?以前是個少爺吧?”
“我跟你說,就算你在世俗里是個王孫貴胄;在太一門,你一個新人,就算是條龍你也得給我盤著!”當值的師兄怒罵道。
“你們又算得了什么?外門弟子罷了,給誰下馬威呢?三個月后,我們一樣高低?!甭櫣⒗浜叩馈?p> “你小子是跟咱倆杠上了是吧?有本事你就去投訴試試,看誰會搭理你!我們讓你回去收拾收拾再來,已經(jīng)是客氣的了。不信你往別處走走,看那間浴堂會讓你進去?”
其中一名當值弟子,運起一道掌風驟然拍向聶耿的肩膀。
饒是聶耿在世俗里的武藝已經(jīng)小有成就,當下也是被一把推開,接連的踉蹌。若不是李衛(wèi)真連忙過去扶他一把,估計就得摔個四腳朝天了。
“你們…….”聶耿當即怒火猙獰。
還未等聶耿繼續(xù)說下去,李衛(wèi)真連忙把他的嘴捂上,在耳邊低聲說道:“你先忍一忍,讓我來說。”
“兩位師兄,誤會,一場誤會。您也知道,我們這些新人初來乍到,什么也不懂?!?p> “新人都已經(jīng)這么目中無人了,以后還得了?你倒是可以進去,但他不行,五號浴堂不歡迎臭蟲?!?p> “兩位師兄,別啊!我們之所以心急進去,是因為先前跟聞師兄約好了,待會要在藥廬見面。這不是怕耽擱了,讓聞師兄一番好等嘛!”李衛(wèi)真賠笑道。
“可是聞人玉師兄?”兩名當值弟子面面相覷,疑聲道。
“正是!”
“你們和聞師兄關(guān)系很好?”
“應(yīng)該是說聞師兄的為人,真的很好,很愿意指點我們這些新人。這不,今天早上還約我們一同用早膳,又指點了我們一番呢!”李衛(wèi)真好像察覺出些眉目了,刻意把他們和聞人玉的關(guān)系說得親近。
“這樣?。 蹦莻z人開始有些猶豫了。
“要不這樣吧!我們盡量不把里面弄臟,要是弄臟了,我一定會打掃干凈,讓兩位師兄檢查過沒問題,方才離開好嗎?”李衛(wèi)真客氣的說道。
“也行,你小子挺懂事。是新人該有的樣子,有空也得教教你旁邊那位,學(xué)學(xué)怎么跟前輩說話的!”
當下,對方既然放行了,李衛(wèi)真自然是趕緊拉著臉上仍是一臉不忿的聶耿往里走,生怕他再惹得對方不高興。
進到里堂之后,李衛(wèi)真一邊脫衣服,一邊忍不住對聶耿教訓(xùn)道:“我說聶大少爺,你怎么能跟他們不對付呢?人家好歹是前輩,我們才來了兩天,還什么都不是。他們明擺著要給你下馬威,你能怎么樣?”
“別站在你的角度來批判我,你根本就不知道我經(jīng)歷了什么?!?p> 聶耿的聲音接近沙啞,顯然是怒火中燒所致。在方才的兩個時辰勞作里,他顯然是覺得蒙受了極大的委屈,所以方才的態(tài)度才如此的不合時宜。
因為兩人的出身以及成長經(jīng)歷的天差地別,在艱苦的環(huán)境中,聶耿無法做到像李衛(wèi)真那么快的去適應(yīng)。
或者說,聶耿就像是已經(jīng)燒制好的精美瓷器,身上僅僅只是落了灰塵,就會無比的難受。而李衛(wèi)真,不過是賤泥坯子,你想把它捏成什么樣都可以。
但即使是李衛(wèi)真也無法察覺到,他自身有著的獨特閃光點,他的生存適應(yīng)能力實在太強了,把他扔到哪里都能活下去。就好比剛才,在強權(quán)面前他懂得圓滑,這是在他多年的基層生活中學(xué)來的本領(lǐng)。
但又不盡卑微,懂得把聞人玉這尊小神給請出來,消災(zāi)解難。因為他打小就明白到,有人的地方,必然就有著“世故”二字。
世態(tài)炎涼,在俗世如此,在仙門也如此。
很多人,都覺得李衛(wèi)真是個土里土氣,單純善良的傻小子。包括聶耿,直接就當面說他是個濫好人。
但單純不代表蠢頓,善良只是原則和底線。
其實,李衛(wèi)真要比和他相處過的許多人,都還要冷靜機敏,可以說是大智若愚。
“什么日行三善,根本就是虛偽得不行。要是等哪一天我爬到他們頭上了,你看他們巴不巴結(jié)我?”聶耿仍是喋喋不休的咒罵道。
“你小聲點,這里靜得很,別給他們聽到了?!崩钚l(wèi)真很是無奈的勸說道。
李衛(wèi)真拿起水盆就往水房里走,一邊走還一邊嘆息道:“哎,我真是不想理你了,我先去沖澡了!”
“誰要你管?多管閑事的家伙!”
當李衛(wèi)真在湯池中凝神閉目,泡了好一會兒之后。
聶耿方才在水房里沖完身出來。雖然嘴上說著李衛(wèi)真討他的嫌,但還是選擇了與他泡在同一個湯池當中。
感覺到池水有所變動之后,李衛(wèi)真從睡意朦朧中清醒過來,方才他是覺得有些累了,差點就睡著了。
看到來人是聶耿之后,李衛(wèi)真打趣道:“你現(xiàn)在后悔昨天選擇留下來了嗎?如果以后也像今天這樣,上午上課,下午勞作的話!怕是連我也感覺吃不消??!”
“我后不后悔,關(guān)你什么事?”聶耿冷哼道。
“畢竟,昨天我可是有勸你留下來的,如果你后悔的話,我心里也會覺得過意不去?!崩钚l(wèi)真聳肩笑道。
“濫好人就是濫好人,別人過得好不好你也要管,你有病吧?”聶耿白眼一翻。
“好歹我們也同住一個屋檐下,有點素質(zhì)行不行?”李衛(wèi)真道。
“我和你沒辦法交流?!?p> “我看你是和誰都沒辦法交流?!?p> 兩人就這么你一句我一句的針鋒相對著,其實聶耿沒有發(fā)覺,他已經(jīng)無法像從前那樣,對眼前這位少年做到視若無睹了。
兩人自浴堂出來之后,并沒有先回到苑舍。而是把先前換下的臟衣服,用布扎成包袱背在身上,就前往藥廬了。此前,李衛(wèi)真并未說謊,聞人玉確實是與二人有約。
“你們可算來了,趁現(xiàn)在天色尚好,我?guī)銈內(nèi)ニ幤哉J識些常用的藥材?!?p> 聞人玉早早就在藥廬前的涼亭里,等著二人到來了。迫不及待的,便又領(lǐng)著二人前往另一處。
“藥圃里種植了許多珍貴的靈藥,算是一個小禁地。如果沒有我領(lǐng)著你們,平常是不能輕易來此的,被其他人抓到可是要受罰的!”聞人玉一邊走,一邊告誡道。
“對了,來此之前,可有把我私下傳授一事,給宣揚出去?”聞人玉猛然回頭,表情十分之嚴肅。
經(jīng)此一問,兩人頓時身形一滯,不由的相視一望。
“可是已經(jīng)說出去了?”聞人玉多聰明,看到兩人臉上的不自然,便已經(jīng)猜到什么了。
“可是壞了規(guī)矩?”李衛(wèi)真小心翼翼的問道。
“哈哈…….嚇到你們了吧!”聞人玉突然捧腹大笑道。
“這有什么規(guī)矩不規(guī)矩的,我犧牲自己修煉的時間,去指點新人,這是好事。師門長輩們,是樂意見到的。就算有些人會背后腹議,也不用管他們,做好自己就行。”聞人玉一臉無所謂的樣子。
“沒給師兄添麻煩就好!”聞言,李衛(wèi)真方才松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