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滄海樓

第三十三章:流星墜長野,白云起乾天

滄海樓 寒江叟 3228 2019-11-04 20:51:43

  罵人并不是一件值得頌揚的事情。

  但這也并不影響“罵人”是一門學問。

  學問本就沒有好壞之分。

  罵得漂亮很難,罵人不吐臟字兒就更是不易——大多數情況下,罵人總會與憤怒聯(lián)系在一起,憤怒之下的人本來就難以保持理智。

  老張罵得足夠漂亮,字里行間不沾丁點兒臟詞,卻將蒙烈罵地暴跳如雷,也惹得城頭哄然大笑。

  隊長笑道:“老張,還真有你的?!?p>  老張也笑道:“江湖人稱我為‘張怪嘴’,豈是浪得虛名?”

  老趙在一旁道:“我看你老張不是張怪嘴,叫張壞嘴差不多。”

  老張?zhí)裘夹Φ溃骸袄馅w,你小子也小肚子壞水?!?p>  城頭一片喧騰熱鬧,城內卻是靜靜悄悄。

  司馬嘉齊的府邸位于城墻下、馬道旁——關城防務若有緊急要事,他可以第一時間趕至城頭——說是總兵府邸,實則不過只是三間青磚瓦房而已。

  此時房內燈火猶明。

  這間瓦房或可稱作“書房”,屋內不過是一張書案,一架書柜,一幅蒲團耳。

  司馬嘉齊坐在書案后,面前擺著一只盛有殘羹的海碗,碗口仍有陣陣熱氣飄拂。以及一卷書簡,他原本不愛讀書,卻在坐鎮(zhèn)總兵兩年后鬼使神差地摸起了書,起初只是讀一些志怪神談,后來則愈發(fā)廣泛。北境無書,他便托人自中原捎帶。

  今夜他所讀的這本書,卷首書名為“滄海異觀”,書冊左下角署名“寒江叟”。他已有所耳聞,這是滄海樓主陳亢的筆名。

  江湖傳言陳亢只有二十三歲,卻不知為何筆名為“寒江叟”——這個嚼起來又老又酸的名字,似乎并不該加之于年輕人的身上。

  好在這卷書寫地有趣,第一卷名叫“滄云錄”,似是取京畿道“滄水映云”之意。書中所記述的竟是江湖各路英雄之名序,這著實令他起了興致,他迅速翻至第一篇,只見卷首寫著一列清秀的小字。

  紫禁宮宮主,移星魔手,喬岳蒼。

  這倒并不出人意料。

  司馬嘉齊點了點頭,左手撫過胸前那片虬須。紫禁宮乃天下第一大勢力,喬岳蒼又貴為一宮之主,一百零八式“斗轉星移掌”更是獨步武林,可謂翻手為云、覆手為雨,位列群雄之首當是實至名歸。

  緊隨喬岳蒼的是另一個如雷貫耳的名諱。

  青龍幫龍首,薄云天。

  望見這個名諱,司馬嘉齊心中感佩更甚。薄云天神龍見首不見尾,傳言其性子冷硬堅澀如九幽玄冰,也向來不喜與江湖俗客往來,所作所為卻件件皆是驚天動地,耳聞之人無不雙挑大指,稱其為“俠之魁首”。

  “今生若有機緣,定要親自拜會這位奇?zhèn)b龍首?!彼抉R嘉齊心中暗想。

  又翻過幾個響當當的名諱,他看到書冊上赫然寫著這樣一列字。

  鎮(zhèn)遠關總兵,鎮(zhèn)遠狂刀,司馬嘉齊。

  “我也在這卷書上?”司馬嘉齊啞然失笑道,思來想去倒也不奇怪,鎮(zhèn)遠關被稱作九大勢力之一,他這個勢力掌舵人名列榜上也是正常。

  司馬嘉齊笑著搖了搖頭,心想這個“寒江叟”陳亢倒也有幾分意思,似乎也是一個可以結交的朋友。他將書冊合歸首頁,突然發(fā)現(xiàn)了一處問題。

  就在“移星魔手”喬岳蒼的名諱之前,竟然整整空著一列,這一列空蕩蕩未著一字。

  他從卷首翻至卷尾,又將這部《滄海異觀》的另外兩卷,“海內聽風”、“異聞策”一齊擺在桌案,三卷書只有此處空了一列。

  司馬嘉齊喃喃低語道:“難道在喬宮主之前,還有他人?”可他無論怎么想,也想不出此人是誰。這一列空白就如一道幽靈,看不見也摸不著,卻又是真實存在的。

  正思索無果之時,忽聽見城頭似有喧嘩聲響,他不敢怠慢,連忙提起盔胄與長刀,大步流星沖出府邸。

  他循聲走上馬道,覺得喧嘩聲起起伏伏,愈來愈近。當他走到城頭時,才看清這聲音的源頭——一隊軍卒正隔著城垛高聲叫罵,大罵幾句便大笑一陣,好不熱鬧。

  司馬嘉齊甲胄俱全,長刀在手,因此腳步聲極重,剛踏上城頭時,守城隊長便已側耳聽見,連忙揮手止住部下,快步上前抱拳施禮道:“屬下參見將軍?!?p>  司馬嘉齊冷然說道:“爾等不去巡城,為何在此喧鬧?”

  隊長連忙道:“回稟將軍,屬下見城外敵軍叫罵甚兇,我等又無法出城迎戰(zhàn),便自作主張隔城對罵,逞一逞口舌之能罷了?!?p>  借著朦朧月色,司馬嘉齊得以看清眼前這位答話之人,“遮天手”戈北麾下的隊長盧小云,年齒雖然不大,行事卻機敏又伶俐。

  司馬嘉齊隔城望去,見黃昏時縱馬佯攻的鐵狼騎軍已然撤走,城前只有傍晚趕到的五千飛熊鐵騎,蒙烈策馬揚槊立于陣前。他們停蹄于一箭地以外,雖然叫罵聲滔滔如雷,卻似乎并無攻城之意。

  “這家伙倒還不傻?!彼抉R嘉齊冷笑道,旋即探出右手,“盧小云,借你的長弓一用?!?p>  盧小云取出長弓,雙手遞給司馬嘉齊。他將長弓接在手中,心中突然覺得有些不妥,自己的膂力何止千鈞,尋常弓弩經不住幾番拉扯便會弓斷弦崩,可弓已在手,箭在弦上,又不得不發(fā)。

  左手引弓,右手搭箭,雙臂用力,這張弓竟只是堪堪拉滿。

  司馬嘉齊驚訝道:“這張弓至少有兩石之力。”

  盧小云答道:“兩石有余?!?p>  司馬嘉齊笑道:“我尚不知你有如此膂力?!?p>  盧小云抱拳答道:“區(qū)區(qū)幾分膂力而已,何足掛齒?”

  司馬嘉齊點頭道:“你可能看得清那面纛旗?”

  順著手指的方向望去,一桿三丈余高的杏黃色纛旗隨風獵獵,旗幟上繡著一頭張牙舞爪的插翅飛熊。

  盧小云說道:“能看清?!?p>  司馬嘉齊說道:“敵軍叫罵甚囂,我等又無法出城迎戰(zhàn),不如一箭射落纛旗,以破敵軍之氣焰?”

  盧小云眼前一亮道:“此法甚妙。”

  司馬嘉齊將長弓遞回,也笑著說道:“小云不妨一試?”

  盧小云接過自己的長弓,一言不發(fā)地抽出利箭搭上弓弦,他對自己的箭法向來自信,但這一箭又遠非“一箭”這么簡單,他更將此箭看做自己的晉升之階。

  左手如托泰阿,右手似抱嬰孩,只聽“嗖——”地一聲,箭矢轉眼隱沒于夜色中,下一刻,那面杏黃色的旗幡便倏然飄落。

  “好箭法!”司馬嘉齊撫掌贊道。

  盧小云抱拳笑道:“屬下幸不辱命?!?p>  司馬嘉齊望著盧小云,似有深意地說道:“飛熊國果然撤軍了,想必今夜可以解甲安眠。”

  盧小云眼也不眨地說道:“將軍且去安眠,屬下今夜仍需巡城?!?p>  司馬嘉齊大笑道:“好!本將軍便去安眠,城防之事,交托于小云可否?”

  盧小云慨然允道:“屬下定不負命!”

  司馬嘉齊大笑著走下馬道,寬闊的城頭上只留下盧小云與他手下的軍卒。待總兵的腳步聲漸漸遠去,張怪嘴有些急切地湊到盧小云身邊,縮著脖子說道:“隊長,將軍不是說可以回屋睡覺了嗎?咱們?yōu)楹芜€要在這冷風中巡城?”

  盧小云瞥了他一眼,冷冷說道:“張怪嘴啊張怪嘴,你嘴上的便宜從來沒少賺,心里何時才能多些個心眼?將軍嘴上如此說,難道心里也是如此想?如果此時我們回屋睡覺,方才所做的一切便前功盡棄了!”

  這番話將張怪嘴說得啞口無言,一旁老趙低聲說道:“隊長,難道將軍方才是試探我們?”

  盧小云長嘆一聲,說道:“諸位年齒皆長于盧某,而盧某來鎮(zhèn)遠關的時間不長,也多虧諸位的照顧,今夜便與諸位說幾句心里話罷?!?p>  他見軍卒紛紛圍過,于是目光閃爍間繼續(xù)說道:“盧某不想只做一名隊長,盧某想做到百夫長、千夫長,甚至是一關之總兵,統(tǒng)御千軍萬馬,席卷北境群獠!”

  此言一出,眾軍卒面面相覷,他們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眼前這個比自己年幼的隊長,此時竟如山岳般高大巍峨,但也如深淵般難知莫測。這張仍顯稚嫩的臉龐上,有兩分生澀、三分狂妄,還有赤裸裸的五分野心。

  老趙輕聲說道:“隊長,您這是……”

  盧小云揮手打斷他,突然笑著說道:“你們可別誤會,盧某固然想做總兵,可不是想著篡權奪位,而是要斬賊酋、破敵陣、立軍功,以正當的手段坐上總兵的位子。”

  眾軍卒方才長出一口氣。

  盧小云接著說道:“因此,盧某對每一份功勞都看得格外珍貴,此番戰(zhàn)事日漸激烈,雖說你我皆有喪命之險,但亦是富貴險中求,盧某又豈能任由機會從指縫間溜走?諸位若不愿與盧某同進退,此時便可回屋睡覺去了?!?p>  張怪嘴怪叫一聲,說道:“隊長莫要再說了,我老張這輩子沒服過別人,你是第一個。從今往后,老張這條命就跟你干了!”

  老趙也跟著說道:“對!跟著隊長干了!”

  余下軍卒亦紛紛附和道:“我們也跟著你干了!”

  盧小云此時只覺一陣豪氣干云,似乎已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云麾大將軍了。不由得放聲大笑道:“弟兄們,把眼睛放亮些,莫教賊人偷至城邊!”

  眾軍卒抱拳應道:“遵命!”

  城墻邊,府邸內。

  司馬嘉齊聽到城頭上熱火朝天的叫喊聲,笑著自言自語道:“這小子,倒是塊可雕琢的璞玉?!彼捌鹞醋x完的《滄海異觀》,信手翻到一列清峻挺拔的小字。

  星羅十三島,小魔王,徐易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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