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不回家
擺脫李見雪后，陸原野像往常一樣走回了家。
她正在翻找鑰匙，門就從里面被打開了，入耳的是施清悅那明快清脆的嗓音。
“原原，我都聽到你噼里啪啦翻鑰匙的聲音了，結(jié)果等了半天都不見你進(jìn)門！”
“包里有點(diǎn)滿，鑰匙被壓到了底下?！标懺绊樖职寻鼟煸诹碎T背后，然后蹲了下去?！澳闶裁磿r候來的？晚飯吃了嗎？”
“我今天就是過來蹭飯的……”施清悅不滿道：“壓底下了也不至于翻這么……怎么了？鞋帶解不開？”說著她也蹲了下去，只見她神色一凜：“把手給我?！?p> “干什么？不給?！标懺跋裨谕嫘r候的游戲一般，把手藏到了身后。
“躲什么？給我看看?！?p> 她的偽裝太過拙劣，施清悅一把奪過她的手——緊握的，冰涼的拳頭在微微顫抖。
陸原野想抽回，卻反而被鉗制得更死，然后一根一根手指被強(qiáng)行掰開……
果然！四個泛著血珠的指甲??！
“發(fā)生什么事了？”施清悅眉頭緊鎖，這么多年雖然不肯往外走，但也沒再出現(xiàn)過這種情況啊！
陸原野埋著頭，再次抽手，施清悅這次很快放開了，三兩下幫她解了鞋帶：“看來今天蹭不成飯了?！?p> “沒事，我緩一緩就好?！闭f著陸原野自己換上了脫鞋。
施清悅這才注意到，她的牙齒也在打顫。
“這還叫沒事？”施清悅壓著陸原野坐到了沙發(fā)上：“你給我坐著，傷口要消下毒，大夏天的?！?p> 司機(jī)說得沒錯，有個真心的朋友不容易，但對她來說，這個人從來不是那個人。
施清悅?cè)磲t(yī)藥箱，又去倒了杯冰水送到了陸原野手上：“到底怎么回事？”
陸原野眸光微暗：“也沒什么，碰到了一個人，離我太近了?！?p> 施清悅氣憤道：“誰這么不實(shí)相？”隨即語調(diào)變?nèi)幔骸氨芏急懿婚_嗎？”
明眼人都會下意識判斷人群里誰可以接近，誰不好接近。陸原野這張古井無波的臉分明是刻著四個明晃晃的大字——“生人勿進(jìn)”。長期的離群索居令她周身籠罩了一層看不見的結(jié)界，她的整個姿態(tài)，隨時都在釋放著抗拒的信號。
要不是打娘胎里的交情，熱情開朗如施清悅也會選擇自動遠(yuǎn)離陸原野兩米以上。
“嗯，避不開，我碰到的是……”陸原野頓了頓，艱難地說出了那個名字。
“見鬼！怎么會碰上她！“
陸原野把前因后果講了一遍，施清悅惱火道：“這個賤人！到底在搞什么？幫你？她能安什么好心？”
“悅悅?！标懺暗睾傲艘宦?。
施清悅反應(yīng)過來，一把捂住嘴：“我這不是太氣憤了嘛!”
“氣憤也不能罵人，不能……?！?p> 施清悅打斷了陸原野：“知道，知道，不能因?yàn)楣芬Я四悖瑸榱四芤Щ厝?，就把自己也變成狗?！?p> 陸原野看了她一眼，怎么什么話一經(jīng)她的嘴就變了樣？
施清悅揮了揮手：“哎呀，這不是重點(diǎn)，重點(diǎn)是，你準(zhǔn)備怎么辦？”
“辭職?！?p> “什么！你要因?yàn)槟莻€賤……見……見了就想揍一頓的女人辭職？”施清悅抓著陸原野的肩膀：“原原，你搞清楚，理虧心虛的人應(yīng)該是她，你躲什么？”
“我不是躲，”陸原野別開頭：“懶得糾纏而已?！?p> 施清悅急切道；“可換個學(xué)校也不能解決問題啊，除非你不做老師了，但不做老師你要怎么辦？當(dāng)初試了那么多崗位，也就當(dāng)老師還算清凈，不用處理復(fù)雜的人際關(guān)系。”
陸原野不為所動，比起被那人騷擾，這些都不算什么了。
“你！”施清悅氣結(jié)：“你還不如見她一次給她一嘴巴！看她還敢往你跟前湊！”
“不行，那是人身傷害?！?p> “陸原野！”施清悅氣得直接站起來了。
“好了，”陸原野拉她重新坐下，安撫道；“總能找到工作的，再不濟(jì)，我還能接插畫任務(wù)。”
施清悅癟癟嘴：“那就是個兼職，不定什么時候你就斷糧了，到時候你饑一頓飽一頓，可別來找我！”
陸原野哄道：“好，不找你?！?p> “你不找我還能找誰，”施清悅嘀咕道：“二十好幾快三十了，沒男朋友，沒老公，還任性辭職……看來還是早點(diǎn)把你嫁出去比較安心?！?p> “你不總說婚姻的主要內(nèi)容跟主旨都是幻滅嗎？”
“幻滅就幻滅唄，幻滅難道不是人生常態(tài)？”施清悅嘆了口氣：“有時候想想，如果我沒結(jié)婚，現(xiàn)在會過著怎樣的生活呢？要么已經(jīng)屈服于潛規(guī)則，要么還是圈里的小透明，很可能屈服了也還是個小透明?！?p> 施清悅兩手一攤，輕松道：“所以結(jié)婚也沒什么不好啊，有得必有失。再說了，你總不能一直一個人吧？等你老了，那得多凄涼啊……”
陸原野突然問：“你準(zhǔn)備什么時候回家？”
“不回家！”施清悅的反應(yīng)有點(diǎn)大。
“不回家？”原野眉心維蹙：“又跟莫時嚴(yán)的母親……”
“別提他！更別提他媽！”施清悅激動地打斷了原野。
原野愣了愣，站起身：“行吧，我去幫你收拾主臥?！?p> 施清悅拉住她：“干嘛那么麻煩，開兩個空調(diào)多費(fèi)電?！彼氲绞裁此频恼f：“你又開始嫌棄我了？”
原野無奈：“我今天肯定睡不好……”
施清悅笑容可掬道：“正好陪我聊天！”
“你不準(zhǔn)備睡？”
“睡什么睡？一肚子氣！消化不良！”
“到底怎么了？”
“那一家子沒一個讓我順心的！小的調(diào)皮，老的愛念，大的……”施清悅一時詞窮。
“大的怎么了？”
施清悅蔫了：“沒什么?！?p> 哀不過三秒，她就又精神了：“總之，我要離家出走，去散心！”
陸原野想也沒想道：“你到我這里最多算是回娘家，不算離家出走?！?p> “我要去平遙！”
“平遙？那不是……”
“對，”施清悅仰著頭，得意道：“就是那里?！?p> 陸原野不禁有些懷疑，這家伙到底是真被氣到了，還是為了金蟬脫殼？
施清悅推了推她：“好了，你去套個空調(diào)被，我來點(diǎn)外賣?！?p> “又吃外賣？”
施清悅斜睨了一眼陸原野的手：“你又不能做飯。”
“不是還有你嗎？”陸原野理所當(dāng)然道：“還跟之前一樣，你照著我說的做就行了。”
施清悅臉色一變：“不學(xué)了?！?p> “你又三分鐘熱度？“陸原野一臉不認(rèn)同：“你以后再想讓我教你，我可不教了?！?p> 施清悅耍賴：”反正你今天讓我做什么都行，就是別讓我做家務(wù)?！?p> “……”在家里，除了家務(wù)還能有什么事？
“我現(xiàn)在對做家務(wù)深惡痛絕！”施清悅恨恨道。
陸原野心下明了，她生氣的點(diǎn)，或者說，借題發(fā)揮的點(diǎn)，大約就在這里了。
“女人生下來就是拖地洗衣做飯奶孩子的命嗎？不做這些就沒有存在價值了嗎？”
問完，施清悅看著陸原野，等著她的回答。
陸原野一愣，條件反射道：“當(dāng)然不是?！?p> “就是不？！”施清悅確認(rèn)了同盟之后，就更堅定了：“是，我當(dāng)初是說過這輩子再也不想演戲了，但那是氣話，有時候氣話就是屁話，他怎么連這么簡單的道理都不懂？！”
“悅悅，你又爆粗口了?！?p> “哦?！笔┣鍚偛灰詾槿唬骸霸挷诶聿徊诼?！“
不過，她接下來的措辭卻文雅了許多：“他不也說過結(jié)婚以后我享有絕對的自由，愛干嘛干嘛，除了多一個人愛護(hù)，什么都不會變？可結(jié)果呢？不管我干什么，都有個十倍唐僧念力的婆婆在后面追著我念經(jīng)！”
陸原野沒忍住，唇角微微上勾。
施清悅抽空瞪了她一眼，繼續(xù)道：“我今天才知道，他當(dāng)初反復(fù)跟我確認(rèn)是不是真的不演戲了，不是擔(dān)心我后悔，而是為了防止我反悔！你敢想嗎？他早就等著這天了，虧我當(dāng)初還很感動他那么為我著想。”
“他把你頭腦一熱的氣話當(dāng)了真，你把他一時哄人的誓言當(dāng)了真。”
“是??！”施清悅面露迷茫：“我們的婚姻竟然建立在對彼此的誤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