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頭做成的樓梯一節(jié)一節(jié)在眼前展開,向下綿延到無盡的黑暗中。冰冷的空氣帶著潮濕發(fā)霉的氣味向云洛撲過來。
雖然已經(jīng)是第二次面對這樣的情形,雖然已經(jīng)有了心理準(zhǔn)備,可云洛的還是不可控制得戰(zhàn)栗起來。她狠狠地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試圖用痛楚來趕走恐懼。
但此刻,大腿處的疼痛卻如同蒙上了一層紗一般,朦朦朧朧,怎么使勁也無法痛得徹底。
黑暗的盡頭依稀有一扇門帶著“吱呀”地聲音緩緩打開,云洛的心又一次不受控制地“砰砰砰”如擂鼓一般狂鳴。
云洛知道,按照上次的慣例,接下來,冰冷潮濕粗糙的石頭就將化成一整面鏡子,而鏡子中會映照出她最不想看到的東西。
她心里最底層的恐懼……
云洛深吸了幾口氣,把手從墻壁上移開。那冰冷的空氣如同一條小蛇,鉆入了她的肺里,刺激得她直想咳嗽。但她生生忍住了。
她知道,自己,只有這一次機(jī)會,以后哪怕自己以死相逼,巫神也不會再讓她進(jìn)入試煉之地了。
云洛一直都知道,巫神不希望她拿回自己的本命神器?;蛘哒f,巫神根本就不想她當(dāng)巫女。
這和資質(zhì)及巫女審查無關(guān),只是發(fā)自內(nèi)心的不情愿。
云洛一直不知道為什么,小時候甚至傻乎乎地去問過,卻換來巫神一句:“我是為了你好……”
可為什么當(dāng)巫女不好,巫神卻一字都沒有提過。
云洛和其他巫女一起學(xué)著藥理、武藝。只是取回本命神器的課程,巫神一次也不許她聽,也不許其他巫女向她講述。即使是本命神器怎么從動物化成武器,巫神也不許其他巫女給她演示。
所以,哪怕是最要好的雨英和紫苑,云洛也沒有見到她倆的武器究竟是什么樣。
云洛一直以為,巫神可能發(fā)自心底不喜歡她??沙诉@件事,巫神一直對她很好。特別是這次被綁架,巫神對她的在乎,明顯超出了其他人。
那么,這一切又是為什么呢?
云洛搖了搖頭,試圖把這些念頭趕走。目前的她,不是想這些的時候。等拿到本命神器,再說吧。
因為,她真的很想再見一面零,比第一次在海邊等零的時候,還想要見他。
而見他的唯一可能,就是擁有本命神器,成為巡游巫女。
想到這,云洛猛地睜開眼睛,眼中迸出的光芒。
云洛一步步穩(wěn)穩(wěn)地向下走去,來到盡頭半掩的小門前。小門不知是什么材料制成的,黑色的釉面泛著水藍(lán)色的光,讓云洛不由又想起了那夜月光下回眸淺笑的男子。
云洛使勁推開了黑色小門,眼前出現(xiàn)的,是她遇到零的那個禁海岸。
云洛遲疑了一下。
因為巫神的緣故,沒有人告訴她封印地會發(fā)生什么,自己該怎么去應(yīng)對。
不過,兵來將擋,水來土掩。這次的她一定能解決所有事端,成功拿回本命神器!
“呼呼呼……”云洛背后突然出現(xiàn)了巨大的喘息聲,一個男子大聲喊著:“云洛!神器到底在哪!你要眼睜睜地看著我和我夫人死在你面前么!”
云洛回頭望去,那扇黑色的小門消失了,她背后也是一望無際的禁海岸。
而在海岸線上一路向云洛沖過來的,是林泉巖和他的夫人。
“咳咳……云洛……你怎么這么狠心……咳咳……為什么不給我神器,我還不想死??!不想死啊!”林泉巖的夫人凄厲地喊著。
她穿著一襲白衣,虛弱得走到云洛面前,然后“噗”一口血吐到了云洛的臉上……
接著,林夫人的臉如同面具一樣裂開,上面的肉一塊塊掉了下來。那清秀的面龐眨眼間便化為了枯骨。
她用黑洞洞的眼睛看著云洛,一字一頓地說:“云洛,你好狠的心!我咒你愛的人,也死在你面前!”
“夫人!”林泉巖也喊了起來:“云洛!都是你的錯!都是你的錯!我恨不得生啖你的肉,?。。。 ?p> 話語一落,林泉巖真的像云洛咬來!
“啪”……一只金色的箭向云洛右側(cè)襲來,從林泉巖的眉心處穿了過去。
拿著金色雕頭弓的紫苑站在自己不遠(yuǎn)前,一臉不耐煩的看著自己:“云洛,你怎么這么弱,最后還是得讓我來救你……你這樣的人,怎么可能拿得回自己的本命神器,癡心妄想!”
“哈哈哈,說得好……”雨英從紫苑身后的陰影旁走出,用手挽著紫苑的胳膊:“云洛,你拿什么來和我與紫苑比?武藝你不如我,醫(yī)術(shù)你不如紫苑,你拿什么和我們比,???是不是,巫神?”
巫神笑盈盈地從紫苑身側(cè)走出:“是啊……當(dāng)初和你說了多少次,不要當(dāng)巫女,你不是這塊料,可你還是死皮賴臉地要當(dāng),呵呵,真是自取其辱……云洛,我再以巫神的名義和你說一次,你……根本就不是當(dāng)巫女的料!”
云洛不可抑止地顫抖起來。她用力地抱住自己的胳膊。
此刻的她,終于明白了,為什么之前來試煉之地時,她會如此的害怕。
原來,在這要面對的,都是她心里最大的恐懼。
云洛頓悟,所謂的“試煉之地”,也許,是在“試煉”人的心靈。
只有能夠面對自己內(nèi)心中最黑暗的部分、最不能接受的部分的人,才能坦蕩而不偏倚地去處理世間的繁雜。
這也就能解釋了,明明所有的巫女都被良好教育、身懷武藝和醫(yī)術(shù),只要配備合適的武器都能四處游歷、造福一方。
但巫神卻規(guī)定只有通過“試煉”、拿到本命神器的人,才能夠獨自管理一個城鎮(zhèn)。
身有所忿惕則不得其正,有所恐懼則不得其正,有所好樂則不得其正,有所憂患則不得其正。
心中有所顧念的人,行事必當(dāng)有偏差,巫神又怎么能放心這樣的人去治理城鎮(zhèn)、引導(dǎo)村民?
明確此事之后,那明明害怕得要哭出來的云洛,一邊默念著零的名字,一邊深呼吸,逼著自己去面對這些。
她不能逃避,她必須要面對。
因為,她還有想見的人,還有要去地方,還有要實現(xiàn)的夢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