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一路南行,臨近黃昏日落,來到了一間陋室,郭亞扶著田智,騰出一只手在木門上輕敲了三聲道:“請問屋里有人嗎?”隔了片刻,不見回音,兩人互望了一眼,郭亞道:“怎么辦田智,這是一間空屋,里面好像沒有人?!碧镏堑溃骸肮鶃嗊@你就錯了,這間屋子有人,而且還是兩個人,并且這兩個人還是一對夫妻,其中屋里的女主人是一名老農(nóng),平時以種菜為生,男主人則是一名樵夫,不過偶爾會進(jìn)山狩獵?!?p> 郭亞滿臉全是猜疑之色,傻傻的盯著田智,閉口不言,田智聳了一下肩,哭笑道:“怎么你不相信,那就沒有辦法了?!闭f完,把頭一轉(zhuǎn),沖著屋里的人叫道:“老大娘我們是從渝城來度假的游客,由于我們誤走亂闖,在這片灌木叢里迷失了方向,現(xiàn)在天色也不晚了,我們小兩口想在貴舍借住一宿,還望老大娘寬宏大量,心地慈悲,開門讓我們借宿一宿,在此萬分感謝?!?p> 郭亞聽著田智稱呼自己跟他是小兩口的那一瞬間,不由心花怒放,臉蛋一紅,頓時扭過身去。
兩人又在屋外候了片刻,這才聽見屋內(nèi)傳來“刺刺”的聲響,門開了,只見一位滿臉折皺,銀發(fā)片染的老嫗走了出來,用一雙古板的滯眼朝著兩人望了一眼,隨即道:“請進(jìn)來坐吧!”
老嫗跛著腳向前領(lǐng)路,郭亞攙扶著田智跟在后面,屋中漆黑一片,既沒有燈光,也沒有引路的火折,只有老嫗發(fā)出的腳步聲,和不時夾雜在空中的幾聲咳嗽,郭亞將嘴觸在田智的耳邊,輕語道:“田智,我看我們還是出去吧!這屋里陰森恐怖,挺嚇人的?!?p> 田智拍著郭亞的手背道:“不用擔(dān)心,沒事的,有我呢?”兩人又走了十來步,耳聞屋內(nèi)不時傳來“滴答”、“滴答”的水波聲,聲音清脆細(xì)軟,純潔響亮,不過在動聽美妙的聲音,此時鉆入郭亞的耳中,心中也難免出現(xiàn)驚慌憂慮的曲動。
正當(dāng)郭亞的心情忐忑未平之際,忽聽屋里傳來一道幽沉的詭異聲,只聽那聲音道:“小心了,前面有一堵泥墻,你們可別撞上了?!碧镏堑溃骸按竽?,你這屋里黑燈瞎火的,怎么也不點(diǎn)一盞燈。”老嫗道:“家里窮,能把錢省下一點(diǎn)就是一點(diǎn),哪里還有多余的錢,專門跑到集市上去買電燈,何況用電還要交電費(fèi),多么不劃算?!碧镏堑溃骸按竽铮銈冊谶@里住了多久了,以前也向現(xiàn)在這樣摸黑過日嗎?”
老嫗道:“差不多吧!時間一長也就習(xí)慣了?!?p> 郭亞扶著田智,隨同老嫗繞過圍墻進(jìn)入了另一間屋子,這間屋子也是漆黑一片,兩眼望去深黑不見底,郭亞害怕,緊緊的將左臂纏在田智的腰間,僵硬木訥,沒有了知覺,而田智則不停的用自己的慧眼掃視著周圍的一切,如若屋內(nèi)稍有一點(diǎn)怪誕異常,他會立刻作出反應(yīng),帶領(lǐng)郭亞逃離這里。
老嫗道:“你們不用害怕,請隨我來?!碧镏莿傔~出一步,忽覺自己的衣袖被人拉了幾下,他調(diào)頭觀看,只見郭亞用一雙楚楚生輝的眸子,靜靜的注視他,輕語道:“田智,那老婦人要帶我們?nèi)ツ睦??這荒山野嶺的,就只有這一戶人家,這戶人家該不會是一家黑屋吧!”
田智安慰道:“郭亞,你就放心吧!就算他真是一間黑屋,量他也沒有那個黑膽,我們只要跟他在一起,就不會有太大的風(fēng)險(xiǎn)?!惫鶃嘃c(diǎn)了點(diǎn)頭,“嗯”了一聲后,又?jǐn)v扶著田智,繼續(xù)跟隨老嫗的腳步聲向前走去。
走了將近二十米后,郭亞漸感體力不濟(jì),囁嚅道:“大娘,你這是要帶我們?nèi)ツ睦??還望明示?!崩蠇灥溃骸爱?dāng)然是帶你們?nèi)ノ业募摇!惫鶃喌溃骸斑@里不就是你的家嗎?難道在你的家中還有另外一個家。”老嫗道:“沒錯,我要帶你們?nèi)ノ倚闹袣w屬的家,一個能給人帶來溫暖的家?!?p> 郭亞疑惑不解,不明白其中的深奧,于是轉(zhuǎn)頭向田智瞧去,屋中暗淡,無光照明,怎能晰見田智的神情,不一會兒只聽田智道:“難道你現(xiàn)在的家不能給你帶來溫暖?!崩蠇灪牡溃骸爱?dāng)然不是,現(xiàn)在的家也能給我?guī)頊嘏?,只是并不是我想要的溫暖?!?p> 田智不解道:“那什么樣的家你才覺得它是最溫暖的家?!崩蠇灥溃骸坝凶约旱睦习橄嗯?,有自己的兒子兒媳相伴,有自己的孫子孫女相陪,一家人相敬如賓,恩愛有加,相互尊重與愛戴,你說天底下還有什么家庭有這樣的家庭溫暖?!?p> 田智緘默不言,右手搭在郭亞的右肩上,跟隨老嫗去看她描述的家的模樣,三人又繞過了一個急彎,向前走了幾米,不知為何老嫗的腳步突然停止了聲響,沒過幾分鐘,只聽從東北方向隱隱傳來鐵鏈的“錚錚”之聲,像是有什么人在拉動鐵鏈,郭亞緊緊握著田智的手背,竟連大氣也不敢外露,田智急想探明情況,苦于背脊吃痛,欲不能行,只好作罷。
鐵鏈擦想了一陣,忽又停了下來,四周突然間又顯得格外的安靜,不過這樣的寧靜并沒有持續(xù)太久,恍惚間又聽見鑰匙插入鎖芯發(fā)出的“哐當(dāng)”聲,接著又發(fā)出“咿呀”一聲雜音,冥冥陰潮的角落里,忽然間露出了十幾雙通紅雪亮的眼睛,那十幾雙眼睛,密密麻麻圍成了一個圓圈,不時發(fā)出尖銳的嘈音,而后沖著田智與郭亞的面前猛的撲去,郭亞一生中從未見過如此張牙舞爪,鐵骨嶙峋的紅眼怪物,此時見那一團(tuán)透著陰森詭異的紅點(diǎn),竟朝自己的面前齊刷刷的撲來,瞬間郭亞情緒失控,張嘴尖叫起來。
這時從昏沉的黧夜里,發(fā)出了那老嫗悠長而又詭譎的聲音,那聲音拖沓道:“小姑娘,你不要害怕,這些紅眼蝙蝠都是我孫子養(yǎng)的寵物,平時都很溫順,他們是不會傷害你的?!?p> 田智輕輕拍了拍郭亞的后背,道:“郭亞別怕,它們真的是蝙蝠。”聽完田智的這一番話后,郭亞緊張的神經(jīng),才慢慢松懈下來,她嵌入田智手背上的指甲,也一點(diǎn)一點(diǎn)的順著田智的血管往下滑落,幸好郭亞身旁的守護(hù)神一直陪伴在她的左右,才不至于讓她當(dāng)場昏去。
老嫗道:“年輕人,你身旁的那名姑娘她沒什么大礙吧!”田智道:“她只是受到了一些驚嚇,不過現(xiàn)在還好,她已經(jīng)沒事了?!崩蠇灥溃骸皼]事就好,那我們繼續(xù)趕路吧!”田智道:“好,那就有勞大娘繼續(xù)領(lǐng)路了?!痹捯魟偮?,黑暗中,不覺又想起了老嫗窸窣的腳步聲。
田智輕拍著郭亞的右肩道:“郭亞別害怕,我們跟上去?!彪m然郭亞的心中產(chǎn)生了抵觸心理,極不愿前往,但想到田智天生就有一顆探險(xiǎn)求勝的欲望,自己實(shí)在不忍拂他心意,當(dāng)下“嗯”了一聲,攙扶著他的胳膊,緩慢向前走去。
兩人又隨那老嫗走了一截路,沒過一會兒,老嫗?zāi)怯撵`般的聲音再次從空中響起道:“兩位,你們可要小心了,前面拱門窄小,切勿撞上了拱頂?!?p> 田智道:“多謝大娘指點(diǎn),我們會注意的?!闭f著,田智伸出了左手,而郭亞則伸出了右手,兩人四腳各自點(diǎn)觸著地面,翼翼而行,同時,左右手臂像舟槳輕滑著水面,探路謐去,行至拱門外,把手往墻上一搭,順勢摸去,暗想:“那大娘的話,果真絲毫不錯,這拱門的確阡陌窄小,每次僅容一人通過,而且還需彎腰躬行?!惫鶃営窒氲饺绻约邯?dú)自穿行,可謂輕而易舉,不過眼下田智的雙手無力,背脊又受了重傷,怎能同自己一塊進(jìn)出。
正當(dāng)郭亞犯愁之際,忽聽田智道:“郭亞,你先將我放在地上?!惫鶃喴活^霧水,不明其因,知道他天資聰慧,定有辦法,于是索性順著他的意思,將她輕輕放在了地上道:“田智,你是不是想到進(jìn)門的方法了。”
田智道:“差不多吧!郭亞,你先進(jìn)去,然后從里面挾著我的雙腋,把我拽進(jìn)屋去?!惫鶃喌溃骸翱墒翘镏?,這么做你的手臂會受到二次傷害?!碧镏堑溃骸皼]事的,只要你稍微輕一點(diǎn)就可以了?!?p> 郭亞道:“那好,我試試看。”很快郭亞就按照田智所授的方法,成功將田智拖進(jìn)了屋內(nèi)。
走進(jìn)屋內(nèi),郭亞把田智扶了起來,兩人環(huán)顧四周,可是那老嫗的腳步聲漸漸消失了蹤影,郭亞猶豫道:“田智,那老嫗的腳步聲沒有了?!碧镏堑溃骸拔抑??!惫鶃喌溃骸澳阏f那老嫗將我們帶到此處,不知要做些什么?!碧镏菗u了搖頭道:“這一點(diǎn)我也不是很清楚?!惫鶃喌溃骸澳俏覀儸F(xiàn)在該怎么辦?難不成我們真要被那老嫗囚禁在這里。”
田智道:“關(guān)在這里,其實(shí)也挺不錯,雖然這里漆黑黝暗,但四周寂寥無聲,空曠怡然,我相信在這里安心踏實(shí)的睡個好覺,做個好夢應(yīng)該不難。”說完田智腳下一溜,順勢一滑,仰面躺在了地上。
郭亞用腳往田智腰間輕勾道:“田智,難不成你真想在這種危機(jī)四伏的局面下睡覺,你就不怕那老嫗等你睡著后,在你的胸前插上一刀。”
田智道:“管她那么多干什么,我們現(xiàn)在已經(jīng)成為了人家的籠中之鳥,性命早已不足為憂,她喜歡什么時候來取,就讓他什么時候來取就好了,如果能在我死之前,多睡上一時半刻,那也是非常暢愉之事,你說呢?”
郭亞蹲在了田智跟前道:“這樣也好,既然你如此喜歡睡覺,那你就睡好了,只是人死之后,你的美夢也總該可以圓束了?!痹捯魟偮?,郭亞的腳步早已踏出了好幾尺遠(yuǎn)。
過了好一會兒,卻聽郭亞傳來一聲尖叫道:“有鬼,有鬼?!碧镏蔷X道:“有鬼,鬼在什么地方?竟敢來恫下我們郭大小姐,他卻不知,我們郭大小姐家財(cái)萬貫,隨隨便便雇傭一個道法高人,就可輕而易舉的將你降服,我勸你們這些小鬼、惡鬼、兇鬼、色鬼們,還是趕快速速離去則過,否則大難臨頭,你們可不要責(zé)怪我,沒有提醒你們。”
也不知郭亞什么時候走到了田智的跟前,拼命搖晃著田智的身軀,驚悚的:“田智都到這個時候了,你居然還有心情開玩笑,我剛才是真的碰上了一只鬼,一只頭發(fā)松散的女鬼,他就躺在對面的木床上,如若你不信,我可以扶你過去一睹便知?!?p> 郭亞又搖了半刻,見田智依舊沒有回音,當(dāng)即惱怒,竟伸出右手狠狠往田智的左耳揪去,只聽田智囈語道:“沒想到女鬼婆婆不僅不殺我,還嬉皮笑臉的來揪我的耳朵,可為何女鬼婆婆的手如此柔滑冰涼,我竟絲毫也感受不到她的粗糙生硬?!?p> 郭亞撇了一下嘴,將嘴抵在田智的耳邊,輕語道:“因?yàn)槟桥砥牌畔矚g吸噬年輕男子的靈魂,因此她才能永葆青春,長生不老,如果你怕了,就趕快蹲地求饒,大叫我三聲鬼奶奶,說不定我一時高興就會放著你?!?p> 田智知道這是郭亞在戲虐自己,迎合道:“三聲怎么夠呢?我看我不如叫你一百聲鬼奶奶,那才大快人心呢?”
郭亞食指翹著田智的下巴道:“那你倒是叫啊!”田智道:“現(xiàn)在我又不想叫了?!惫鶃喆致暤溃骸叭绻悴唤形?,我就瞬間吸了你的靈魂?!碧镏切Φ溃骸昂猛?!”郭亞道:“那我就吸了。”田智道:“來吧,快來吧!”心想:“郭亞會親我臉上什么部位呢?不管她親我什么部位,我都不會拒絕的。”
就在田智展顏而笑時,忽聽身后傳來“軋吱”一響,一個滄桑的聲音道:“老婆子,我回來了。”聲音漸循后,拱門外傾刻間明亮起來,郭亞趕忙整理衣衫,從田智的身上起身,就在扶起田智的那瞬息之間,屋中的的白幟燈突然亮了起來,田智沿墻放眼望去,卻見一名衣衫陳舊,滿頭老甲的老者從門外走了進(jìn)來,呆愣道:“你們是?”
郭亞道:“老大爺,我們是從外地來的游客,只因這里地形奇特,山路復(fù)雜,外加天色漸黑,我的老公……”說到這里,臉上瞬間一紅靦腆,續(xù)道:“我的老公雙肩又負(fù)了重傷,還望老大爺心存慈悲,留下我們這小兩口在此借宿一宿,在此敬謝?!?p> 那老者佝僂著身軀,駝著峰背,邁著小步,朝田郭兩人走來,喘著出氣道:“想必你們是被我那患有夢游的老婆子招引進(jìn)來的吧!”
田智和郭亞互望一眼,臉上滿是疑惑之色,均想:“原來為我們開門引路的老嫗,患有夢游癥?!?p> 郭亞指著床上的老嫗道:“老大爺,你所指的老婆子,該不會就是躺在床上睡覺的這位大娘吧!”
那老者道:“沒錯,從前我老伴的身上還沒有這種疾病,可是自打三月十六的那天清晨,我的兒子,兒媳還有孫子,前往尖山鎮(zhèn)上買菜,可是他們一去就是好幾天,至今音信全無,我和我的老婆子,在家中靜候他們的消息,可是……”那老者語音未落,不禁連連搖頭嘆息。又道:“我的老太婆遲遲不見自己的兒子回來,整天憂郁寡歡,悶悶不樂,這夢游癥也是從那時患上的?!?p> 郭亞道:“那你們兩老就沒有到鎮(zhèn)上去找他們嗎?”
那老者道:“我和我的老伴年歲已大,行動也沒有前幾年那樣靈活矯健了,于是我們就委托村里前往集鎮(zhèn)趕集的村民,在趕集的途中順便打聽一下,我兒子一家的下落,可是奇怪的是,他們走到小鎮(zhèn)之后,也同樣消失了蹤影,至今下落不明?!?p> 田智道:“那小鎮(zhèn)叫什么名字。”那老者道:“名叫尖山鎮(zhèn),若,如若不是我的老伴患有急癥,我的老伴就不需要我照顧,而我就可以見證著我的兒子去了?!惫鶃喌溃骸澳堑饶愕睦习閭∪螅阌腥??”那老者道:“沒有,再也沒有了,我猜想他們幾個月都不回家,估計(jì)是遭遇到了什么不測,亦或許早已死了?!?p> 郭亞道:“老大爺,那你的老伴又是如何患上夢游癥的?!?p> 那老者牽著床沿掉落的被單,然后蓋在了老嫗的胸前,抱著她那熟睡安詳?shù)哪樀溃骸斑@件事說來可就話長了,這還要追溯到幾年前的一個晚上說起,那晚正好是月圓之夜,我跟我的老伴吃完夜宵,他依舊像往日般在院中散步納涼,而我則在廚房烘烤野肉,以備他日享用,我就盯著木柴冒出的藍(lán)煙,怔怔出神,也不知過了多久,我忽然聽見我的老伴在呼叫高野的名字?!?p> 郭亞插嘴道:“老大爺,高野是你什么人?!?p> 那老者道:“他是我的兒子?!?p> 郭亞驚呆道:“兒子?!惫鶃喯蛱镏峭艘谎?,只見他雙眼骨碌,表情凝重,不知他又在想些什么。
只聽那老者又道:“當(dāng)時,我聽見我的老太婆在叫我們的兒子,我以為是高野回來了,我頓時喜出望外,慌忙將烤肉掛在了灶頂?shù)蔫F鉤上,之后連跑帶奔迎了出去,卻見我那婆子,滿眼含著眼淚,獨(dú)自站在檐下,而四周卻又不見一人,只聽他自言自語道:“高野,你真的是我的兒子高野嗎?”我當(dāng)時處在門旁,掀開了一條門縫,站在那里觀看。
郭亞道:“那后來呢?”
那老者道:“后來他又走到了墻角,對著墻角又在開始喊兒媳的名字,我當(dāng)時莫名其妙,心想:“老婆子,今晚這是怎么了?墻角邊分明就是幾株美人蕉,她總不至于老眼昏花,錯將那些枝葉茂盛的植被當(dāng)作了自己的兒媳,這也太奇乎怪哉了?!?p> 郭亞道:“老大爺,你的老婆子會不會是念子心切,錯將那美人蕉誤認(rèn)成了自己的親人。”
那老者道:“當(dāng)時,我也記不太清了,我只記得我的老婆子,對著那株美人蕉邊說,邊用衣袖抹淚?!蹦抢险哂謬@息了一聲,續(xù)道:“自娶我老伴到現(xiàn)在,我還是頭一次見到她,如此傷心落淚。”
田智道:“以前都沒有嗎?”那老子道:“沒有,從來都沒有過?!惫鶃喓闷娴溃骸澳抢洗鬆敽髞砟??后來老大娘又出現(xiàn)了什么反常舉動?!?p> 那老者悵惘道:“后來我就看到他默默的站在柵門外,癡癡的望著路旁的野花,之后我擔(dān)心外面的風(fēng)大,特地走進(jìn)屋內(nèi),拿出一件絨毛外掛,替她披在了肩頭?!闭f到這里,那老者的臉上不禁掛上了一絲微笑,想來他對自己的老伴甚是關(guān)心體貼。
郭亞心想:“要是四十年后,田智能像這位老大爺一樣,無微不至,關(guān)愛有加的愛著自己,那自己不知該有多開心多快樂,但愿能與田智天長地久,永不分離,也希望田智對待自己,始終無怨無悔,忠心不二,那我就知足了,就怕田智往后遇上了比我還漂亮的姑娘,心有所動,意有改變,那就糟糕備至了。”
田智恍惚間,忽見郭亞的容顏反復(fù)無常,心有所思,他不詢問郭亞,便已從她的表情上,推測出她心中所想之物,十之八九多半跟自己有莫大的關(guān)聯(lián),于是輕輕揉捏著她的雙肩,讓她感受到自己對她實(shí)乃真心實(shí)意,之前對她許諾過的山盟海誓,信口良言都不曾忘記,直到??菔癄€,月落日損。
隨后,田智與郭亞在老大爺熱情的款待之下,全都填飽了肚子,雖然晚飯只有一些芹菜蘿卜,但田智與郭亞仍然吃的香甜,連平日大魚大肉吃慣的郭亞,如今在來一味鄉(xiāng)野素肴,也是吃得樂口開懷,連口稱贊,而田智也一連吃了五碗干飯,直到肚滾圓脹,才慢慢放下碗筷,走到屋外透著清爽的涼風(fēng),神情倒充溢著愜意。郭亞之前在這間房中,遭受過紅眼蝙蝠的驚嚇,至今仍心存余悸。
在餐桌上,郭亞也了解到,患有夢幻癥的老嫗名叫商子游而設(shè)宴款待他的老漢名叫高駝子,他們倆自從廟會相識,至今不離不棄已有四五年,而高駝子也正如田智一開始推測的一樣,是一名樵夫,偶爾扛著獵槍外出狩獵,那名老嫗也就是商子游,也的確是一名地地道道的山野村姑,田智一語道破,絲毫不誤,也不知他是如何推想得出,透過窗戶,遠(yuǎn)遠(yuǎn)看見田智躺在院中,他翹著二郎腿,雙手環(huán)腦,凝望著星空,想來他又在沉思了。
夜晚的風(fēng)很涼,涼氣直鉆骨髓,他們就像一把匕首剝削人的四肢肌膚,令人如坐針氈,哆嗦發(fā)顫,田智也不堪忍受著山間奇風(fēng),躺了個把鐘頭后,也終于站了起來,忍著脊痛緩緩走進(jìn)屋去。
田智推開房門,走進(jìn)高野的房間,卻見郭亞坐在床頭,含情脈脈的眼睛掃在田智的臉上,柔情而又專注,一張粉嫩的小臉,鋪紅醬紫,嬌艷無限,田智合上門,走到郭亞的跟前,往地上輕輕一躺,直視著橫梁,不開一語。
郭亞以往也見過田智發(fā)呆出神,但從來沒有見到過田智,像今夜這般魂?duì)繅艨M,神不守舍,他擔(dān)憂田智的身心健康,怕他一個人孤苦寂寞,于是滑下床,并躺在田智的跟前,陪他一起凝望房梁。
田智道:“郭亞,你怎么也下來了?棉被里不是更暖和些嗎?”郭亞道:“棉被里雖暖,但我的心卻是涼的?!碧镏菍㈩^轉(zhuǎn)向郭亞道:“這是為什么?!惫鶃喌恍Γ抗庖矎姆苛号惨频教镏堑哪樕?,輕撫著田智的手道:“我知道今晚我說什么,你都不會答應(yīng)與我同床共枕,你寧愿自己吃苦著涼,也要讓我飽嘗溫暖陽光,而我對你是真心的喜歡,雖然我們不能同享彩虹,但我們可以同甘共苦,一起體驗(yàn)雨露風(fēng)霜。”
田智將郭亞抱在了懷中道:“郭亞謝謝你?!?p> 兩人透過窗戶,縱望滿天群星,田智指著空中閃得最亮的兩顆寒星道:“郭亞你看到了嗎?如果我要是位于左邊的那顆寒星,那么你就是我身旁的那一顆最為璀璨耀眼的暖星?!?p> 郭亞垂下眼瞼,沒有搭話。
田智捧著郭亞臉頰蘊(yùn)情道:“郭亞,你怎么了?!惫鶃喌溃骸翱墒强M繞在你四周的其他繁星呢?雖然他們此刻并不光亮,但總有一天他們也會在你的面前大放異彩,甚至比此時的我更能吸引你的眼球,不知我們到最后還能否繼續(xù)持衡下去?!?p> 田智一時也沒有話語,因?yàn)樗膊荒艽_定,往后事物變遷,事態(tài)輪回后的發(fā)展?fàn)顟B(tài),也不知道自己到了中年后是否還能保持忠貞,恪守自己最初的承諾。
燈已熄,高野的房內(nèi)頓時漆黑一片,除了天上遨游的群星在地上播撒的點(diǎn)點(diǎn)波紋外,就只剩下地上那一排排打著紅燈籠的眼睛,他們也晝夜不停的在屋內(nèi)游蕩。
屋中很靜,格外的寧靜,郭亞躺在田智的胸膛上,地面是冷的,但愛人的心足以融化寒冷,很快兩人便已進(jìn)入了夢鄉(xiāng)。郭亞睡得很香,也睡得很沉,因?yàn)樗傆X得有田智在的地方,就有她靈魂的寄托與依賴,她也不用擔(dān)心任何繁雜瑣碎的煩心事,只記得在田智困了,疲了,迷惘時,能給予他關(guān)心與鼓勵,這就足夠了。
而田智始終環(huán)抱著后腦勺,遲遲沒有入眠,因?yàn)樗[隱感覺到,在這戶人家暫居的這幾日中會遇到各種匪夷所思的奇事,甚至這些事情是什么,他也無法清楚闡明,只知道自己的感覺向來準(zhǔn)確。
一炷香燃盡,門外傳來幾聲斷續(xù)的咳嗽,田智知道是那患有夜游癥的老嫗醒了,只聽屋外又隱隱約約傳來那老嫗與高駝子的聲音,商子游道:“駝子,你知道嗎?我今天下午做了一個非常奇怪的夢,我夢見我的兒子帶著我的兒媳回家了?!?p> 高駝子道:“老婆子,你晃眼了,你所指的那一男一女不是我們的兒子與兒媳,他們只是到我們這里來度假的游客,現(xiàn)已被我安排到了高野的房間,估計(jì)現(xiàn)在已經(jīng)睡著了吧!”
商子游聽完似乎有些沮喪,憂郁道:“原來是這樣?!焙芸煳葜杏旨澎o如死灰,沒有了一絲的聲息,門縫中插進(jìn)的絲絲橙光,忽長忽短,斜上折下,田智打了個哈欠,眼角也泛起了惺惺倦意,聞著郭亞了一頭茉莉發(fā)香,漸漸闔上了眼睛,進(jìn)入了夢鄉(xiāng)。
半睡半醒中,田智仿佛又聽見門外那一對老人嗡嗡的細(xì)雨聲,想是他們又已進(jìn)入了彼此的話題,這次他再也沒有去理會,緊緊地抱住郭亞的纖腰,舒坦的睡去。
午夜的朔風(fēng)異常凜冽,颼颼颯響,田智被風(fēng)聲擾醒,他睜開眼來伸手向旁一摸,頓感詫異,竟不知自己何時從地上來到床上,也不知,自己的身上何時多了一張棉被,棉被雖舊,難不失溫暖,他轉(zhuǎn)頭偏內(nèi),卻感郭亞發(fā)出的微微鼻息聲在自己的臉上回縈,秀發(fā)頂在自己的頜下,依舊睡得特別香甜。
田智把搭在床沿下的小半截棉被提了起來,替郭亞搭住了后心,自忖:“郭亞雖未與我結(jié)成聯(lián)姻,但她已提前將自己的圣女身軀,托付于我,往后我要是對她忘恩負(fù)義,有愧她的恩情與信任,那我還有何顏面在她的面前立足扎根。”想到這里,田智心中瞬間涌出了一股藍(lán)焰,立誓不惜一切代價(jià)也要保護(hù)好自己身邊至親至愛的人,哪怕是付出自己的生命也在所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