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舊事
一場鬧劇,有些人不在意,只道葉家小姐雖不是葉項親生,可到底是從小養(yǎng)大的,脾性都像極了他年輕時候,有些莽,可放在一個姑娘身上,細想想,倒有些可愛。
可有些人卻看花魁一改原先清冷的模樣,手摸著發(fā)上的絹花,露出一個小小的笑容來,讓人心里酸透了。
有人取下腰上一塊青玉遞上,想要留住美人一笑。青玉產(chǎn)自越國,離花魁故鄉(xiāng)湳杭頗近,玉上有淺淺雕著一個藕花香中剝蓮子的姑娘模樣,一見便是新打的,專門打聽了消息,就是要送與她的。
江南姑娘遠赴北地,見了這東西,思鄉(xiāng)情要把人淹沒。笙煙卻安靜而疏離,道:“笙煙不過青樓中妾,一介賤子,當不得公子深情,公子贈物,亦不敢收?!?p> 那公子伸出去的手僵在空中,訕訕地收了回來。
長夜漫漫,高臺并非都是屬于笙煙,過了贈花的環(huán)節(jié),她就要先行退下,換上別的姑娘上臺來亮相。可顯然她今夜的表現(xiàn)不是很好,不過是簡單地出來,彈了幾首曲子,便要走了,眾人都不愿意放。
便輪到管事出來安撫了,他說話巧妙,透了個花魁等會兒會再次登臺的意思,三言兩語地就把這群貴客安撫住了,抬手揮了揮,便立馬有身子曼妙的姑娘從紗簾后頭魚貫而出,琴曲也換了一首,仿佛情人低喃。
倒也有好事者惦記著言玖夜,幾人湊在一處,商量著要去找一找這個女扮男裝混進青樓來的囂張姑娘。
不是他們心眼壞,純粹就是想看一看好戲。
然而若說江湖中而立之下誰的武功最好,沒誰能說出絕對來,蟬聯(lián)天魔榜首三年的司家小哥都曾坦言放不放水都不怎么打得過自家小妹,但若是論起輕功,言玖夜自信除非雪山上那一位老前輩出世,不然她想走,誰都攔不下來。
他們不知道這個,如今還幻想著找著人了該怎么辦。成廣冷眼看著,發(fā)現(xiàn)孫湄也不見了,于是也沒了興趣。
這個時候,言玖夜還沒有離開槐韶樓,而是尋了一個空房間,等到孫湄被連皌帶過來了,遞給她一套新的衣裙,兩人換好才悄悄從槐韶樓離開。
言玖夜的那一件,墨裙蹁躚,云線繞著寬袖,暗紅色的浮華繡上腰間,腰上沒掛著禁步而是一塊翠玉雕刻的銅錢。墨裙黑發(fā),裙裳水墨顏色交匯糾纏似霧氣,仿似是夜色凝濃里走出來的女子,是正經(jīng)言玖夜的樣子。
還轉了個圈,問:“好看么?”
孫湄也換好了衣裳,是翠色的留仙裙,銀線簡單繡著雀鳥,外衫上是一片朦朧淡雅的深青色,細細看去,才發(fā)現(xiàn)是一處遠山的霧景。
“好看?!彼哪樣行┘t,道:“阿玖你方才,嗯……你方才是怎么了呀?”
言玖夜從樓上飛身下到臺上,還那般說話,差點把她嚇到。
“沒什么,我看美人心癢。”言玖夜倒是直言不諱,“還想看看能不能報一報話本子的仇?!?p> 孫湄怔了怔,便沒再說這個。
言玖夜也沒問她對成廣還是個什么想法,只是拉著她離開,說要去街上逛一逛。
出了槐韶樓,幾人四處逛來,雪快要停了。循著燈火闌珊下,才子佳人的紙傘面水珠瑩瑩,看著也賞心悅目,孫湄漸漸起了興趣,像是初見凡塵煙火的仙子。
“原來這邊這么好玩?!睂O湄道。她原對這些多是青樓楚館的街道沒什么好感,從來也都是匆匆來去,沒想到仔細逛來,才發(fā)現(xiàn)街上還有許多稀奇古怪的玩意兒,竟然如此有趣。
既然是言玖夜帶她出來的,自然是言玖夜負責給錢,也不知道連皌帶著的那個錢袋子里有多少銅錢,孫湄一路逛一路買,竟然還有沉甸甸的半袋子。
她看了看連皌,問道:“你們若是想逛逛,就去罷,在這明都城,我還不至于要時時刻刻有人守著?!?p> 連皌道:“你是覺得我跟在身后不自在罷?怕我嘮叨?”
言玖夜搖搖頭,難得沒和她貧嘴,只是跟在孫湄身后,一路慢悠悠地走著。
倒是讓連皌覺得奇怪,按說今日也沒遇上什么不順心的事情,言玖夜也胡鬧過了,甚至見了她最愛看的美嬌娘,怎么出來之后,是這樣一副模樣,好像在不開心,又好像沒有的樣子。
其實言玖夜這樣已經(jīng)幾日了,從她見過朱瓷開始。
有件事是連皌也不知道的,朱瓷是陸青曾經(jīng)用了一整顆心去喜歡的女子。
不論此時彼時,青城的少主都是言之有信之人,盡管平日里游戲人間,卻是真心許他看上的女子??菔癄€不作偽的感情,可是朱家大小姐看不上他。
那時候言玖夜交他這個朋友已經(jīng)很久了,久到可以單純地睡在一張榻上徹夜閑聊,也會為了一壺酒毫不顧忌對方面子,大打出手。
照著她不怕事兒的性子,陸青這一跟頭栽了,她一定下廚做一桌子好菜給陸青,轉身就是停不下來的嘲笑,或許還會去湳杭走一遭,她就愛看那些眼高于頂?shù)呐印?p> 然而她沒想到陸青是真的栽了進去,丟了一顆心多疼啊,他還傻傻地癡心人家,把鴿子都養(yǎng)肥了,也沒有叫朋友喝酒的意思。
言玖夜每年都被陸青叫去喝酒,那一年已近暑夏,她想起來還是因為方百魏好奇朱瓷是何等女子,卻因為不能離開而來托她,她才意識到自己已經(jīng)待在藺白城很久很久了。
青城與湳杭相距不遠,這浪蕩子何時遇見了那大家閨秀、怎樣傾了一顆心在人家身上的,言玖夜不知,只知道那一年一路從藺白城向東,朱家滅門的事她便一路道聽途說,未及見到,陸青的鴿子就飛了來,邀人喝酒的信箋濕了一半。
她真的是懷揣著殺人的心去的,想著就算被人攔著不能打他個半死,怎么也要讓他在床上躺上一段時日,結果到了卻驚飛了自己的魂兒——任誰第一次見了喝得鼻涕眼淚橫流、耍賴一般在地上躺著的酒神陸青都得要驚嘆。
燕九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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