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出門
“你說出門有事，便是來崔陽樓？”言玖夜看著眼前的三層酒樓，覺得有些刺激，“你又被人下戰(zhàn)書了？”
當年葉岏就是在這里舌戰(zhàn)群才，一戰(zhàn)成名。
葉岏挑起眉，道：“你怎么知道不是有人請我來吃酒？”
言玖夜道：“可得了罷，你在明都還有能請你上崔陽樓吃酒的朋友？”
可進了崔陽樓，言玖夜才發(fā)現(xiàn)，這般情真意切的人物竟然真的有！
這個請客的人正是原先住在葉家隔壁的章四公子章潤祈，從他父親調(diào)任靈州知府，他離開明都也有三四年了。原先還有些胖碩的人如今也變得清瘦，不好再打趣他“小胖哥”，不過看著精神便好了許多，也是好事一樁。
只是他一見葉岏身后跟著個清秀的小廝，還想打趣幾句，又見著那小廝的模樣，怎么看怎么像是葉家的二小姐——言玖夜小時候也不是個安分的主，與這兩兄妹相熟的章潤祈最是清楚，到如今，他還有些怵。
章潤祈有些猶豫地問道：“葉岏啊，你這小廝……”
他不太敢想這就是那個混世魔王葉玖，只是這模樣也太像了點，總不會是他自己多年未回來，記錯了罷？
葉岏沖他點點頭，道：“我家小妹頑劣，還請章兄多多包涵?！?p> 還真是啊。
可言玖夜不滿意了，她道：“若非這些日子外面總來一些不懷好意的人窺探，我至于扮成這樣跟著你出來？”
連皌昨日傳信說是“禮物”到了，要她今日出門去瞧瞧，可穆國公府一場意外，成廣是出了名了，言玖夜也沒能躲過去，只是時人都是好奇居多，暫時還沒有傳出什么編排的話來，不過也是早晚的事。
葉岏笑道：“你若是不出門，哪里有這般麻煩？”
明都這些日子的傳言章潤祈自然也知道，聽了葉岏這話卻有些不贊同：“又不是二妹妹的錯，怎好叫她關(guān)在家中？我從前認識的葉岏，可是個街頭巷尾打架的主，怎的幾年未見，你倒學(xué)會避讓了？”
葉岏道：“并非避讓，只是與葉家無關(guān)的事，何必摻和進去，反倒叫人覺得這其中有什么不為人道的隱情。”
章潤祈道：“難道閉門不出就不會有流言？既然世道對女子苛刻，才要好好順著二妹妹，哪像你這樣。若是有人說道，不聽不管，這才是因與己無關(guān)，所以行事無懼?！?p> 言玖夜給他這番話拍手叫好：“還是章四哥哥看的明白。”
“不過阿岏也是關(guān)心則亂。”章潤祈牽起一絲微笑，從袖中取出了個小巧的盒子遞給她，道，“我本想著給你帶些靈州特有的銀飾，可畢竟你是個姑娘，不好收我這個男子送的首飾，我便找了些小雕塑，在靈州，有祈福辟邪之意，還望二妹妹不要嫌棄?！?p> 言玖夜接過那小盒子收好，道：“祈福辟邪，但求安心。章四哥哥有心，我不會因小人之言牽動情緒的。不過這禮物我哥哥有么？”
她的未盡之言藏著這狡黠的笑意中，章潤祈偷偷瞧了眼葉岏，正對上他頗為無奈的目光，便了然道：“我給葉家準備了許多土儀，等會兒便會有人送到府上，只是我一時忙昏了頭，忘了在箱子上寫好名字，到底哪樣是送你哥哥的，我也不太記得了?！?p> 葉岏這禮物，怕是得分給他的父母妻子和妹妹了，好在他也不在意這個，且葉府向來一家和睦，東西終歸還是會送還到他的手上。但言玖夜能這般開心，比那些外物重要多了。
章潤祈能夠訂到崔陽樓中的一個包廂，也算是運氣好，桌上也只是家常菜式，卻比大魚大肉看著親切許多。言玖夜跟著他們喝了一小杯的甜酒，便說有別的事情要先走一步，留葉岏和章潤祈兩個多年不見的老友吃吃酒、說說話。
言玖夜離開崔陽樓，果然發(fā)現(xiàn)暗處有些人跟著，大概是覺得葉岏出門稀奇，想看看他對于成廣的事情有什么反應(yīng)，而言玖夜不過是小廝的打扮，又裝作去采買東西的樣子進了別家的店鋪，跟在她身后的人很快便失去了興趣，轉(zhuǎn)頭又回崔陽樓去了。
這其中，言玖夜竟還瞧見了幾個世家子，看來葉岏這些年給他們的陰影仍然巨大，所以碰上這么一個可能可以打擊他的機會，他們都躍躍欲試。
言玖夜暗自搖頭：“都是一群閑人?！?p> 她穿過方才的店鋪，從后頭用于居住的院落里尋了另一扇門打開，走進巷子。再穿過巷子，進到深處的一戶人家，出來言玖夜就換了衣裳，披著厚實華美的披風，散了發(fā)束著靛色的絲帶。
小廝搖身一變，成了個俊朗的小公子，姑娘見了羞遮芙蓉面。
疏妜消無聲息地出現(xiàn)在她身側(cè)，撐著一把講究的覃川紙傘，素色的傘面上不像旁的有繡繪，遠遠看去，只是一些靛藍的淺淡變化，像是山林湖海。
言玖夜從傘面下探出腦袋看了眼天，思索道：“看著要到落雪的時候了，等會兒早點來接阿岏回家?！?p> 疏妜點頭，帶著她熟門熟路地尋到一家點心鋪子，現(xiàn)下連午時都未到，門外已經(jīng)放下?lián)躏L的布簾，掛著謝客的小木牌，在這幽靜的僻巷里倒會讓人以為這是一家無人光臨的鋪子。其實不然，這鋪子是老字號了，有點心賣完就閉門謝客的規(guī)矩。
言玖夜就似沒看見那謝客的牌子一般，掀開外邊厚重的布簾就要進去，一進去拱手笑道：“連掌柜財源廣進，招財進寶?！?p> 正在柜臺上打著算盤對賬本的連皌聽著這話，也就給她掀了個眼皮。
言玖夜不滿：“你這樣冷淡，生意能好么？”
連皌反問：“我哪年不是抬著幾箱金子入庫？”
雖不是這一家店鋪的營收，但都是連皌管著的，誰能說她做生意做的不好？
“行罷，勞累連掌柜了，過些日子給你放假如何？”言玖夜笑著往里走，打開內(nèi)屋的門。
門后是一處幽靜的小院，地上的雪被踩化了，樹下石桌旁的人披著斗篷帶著風帽。待她轉(zhuǎn)過身來，言玖夜覺得自己仿佛見到了煙雨江南的一抹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