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青城有酒2
陸青瞇著眼睛辨出她眼里的小九九,忙道:“也不是我不想給,我想留著給你添嫁妝呢,好東西全給你提前用了,那以后喝什么啊?”
心里卻想,叫這個小強(qiáng)盜惦記上可不行,得趁早弄個新酒窖出來,好偷偷藏上一些寶貝!
言玖夜給他逗樂了,道:“你們越國是任城主制的,不像北朝郡縣由朝廷派官,一任三年升降。你在青城又不怕沒了官兒做被趕出去,我還怕沒有酒當(dāng)嫁妝?我還小呢,要嫁娶也是你先,還不如說你想留著等自己婚宴上用。”
“你不小了,不是說就快到約定好的婚期了么?”
“我還小。我現(xiàn)在扮作男子出門,粉雕玉琢的,人家還以為我和家人走失了?!毖跃烈挂活D,滿不在乎地說,“再說什么婚期將至,不過是我娘當(dāng)年和手帕交之間的口頭約定,雖說當(dāng)年是他們非要定下,但人家現(xiàn)在發(fā)跡了,還不一定看得上我呢?!?p> “我看未必,阿玖你這樣好,得多眼瞎才會看不上你?”
“是么?那你也不想想,雖說我家那邊女子多是晚嫁,但誰家不是早早就把三書六禮的章程弄好了,我那個口頭約可一點動靜都沒有,誰家姑娘經(jīng)得起這樣輕視?”
“好罷?!标懬啻蛄藗€酒嗝,感嘆道,“我看倒是合你的心意,你樂得自在?!?p> 言玖夜在江湖之中是個異類,誰都不知道這姑娘自哪里來,又是何時積累了如此龐大的財富。她成名不早,傳出名號之后做的事情有低調(diào)也有不同尋常的,全都是秉著她自由的行事作風(fēng),有些人眼紅她的自由自在甚至還要多于眼紅她手里的傾國財富。
這樣的姑娘會愿意聽從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去嫁給一個不珍惜她的男子,從此在后院終了此生?
她就應(yīng)該自由自在地在江湖中玩鬧,像尾小鯉魚,漂亮機(jī)靈,自在來去,永遠(yuǎn)不做別人池塘里的玩物。
言玖夜看著他,倒也感概,拍拍他的腦袋,道:“沒你自在?!?p> 這話是出自真心。江湖奇人多,人都說青城的現(xiàn)任主人陸青算上一個,但是要說自在,數(shù)來數(shù)去,人杰代代出,他陸青肯定算是一個。
他是萬卷書里出來的江南才子,眉眼溫潤,常年著一身月白儒衫樣貌清俊,來過青城的都知道他愛笑臉迎人,識禮有禮。而論武功,陸青數(shù)年不去風(fēng)雨地爭天魔榜,也沒誰去把他的名字消去。天魔榜十六,文武雙全,酒神陸青,沒人覺得他當(dāng)不起少年英杰。
可奇人謂何?這陸青嗜酒好賭,交的朋友有正道,三教九流卻更多,酒神的名號聽著風(fēng)雅,他本人倒更像是個游離在黑白之外的浪蕩子。
身為這樣一個浪蕩子的酒友,他倆常有男女共處,對飲一夜,以至于城樓上玉壺倒亂,外袍散地的時候,簡單搭出的這一隅觀景的地方幾乎沒有了下腳的地兒。言玖夜也很是無辜,總想著這么些年自己被人說道的那些不尊禮數(shù)的行徑,陸青這瀟灑脫俗又有萬千紅塵味道的性子可要記上一筆功勞。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他們義結(jié)金蘭好多年了,言玖夜想見他正經(jīng)的模樣,回回都求而不得。
比如現(xiàn)在,一夜酒壇十個九空,好好一個才子公子,喝了酒就滾在地上耍賴,又市井又坦然得仿佛理所當(dāng)然,還頗有誘人入歧途的意味。陸青之奇,大概便是奇在這種模棱兩可上。
風(fēng)還寒涼,言玖夜身上披著件同色的披風(fēng)。她的裙裳繡繪著淺淡的柳葉紋,披風(fēng)上有未開的花枝,淡看似星遠(yuǎn)看像霧氣,硬是讓人看出幾分與她年齡不符的高深來。
陸青見了,好生不解:“阿玖我上次見你路過青城就是穿的這衣裳,你去金陵玩,怎么沒有買新的?”
也太不符她愛美的性子。
“不是說了來的時候遇上意外了?!毖跃烈箾]有多說,也聽不出什么兇險的意思。見日出了,她呵出一口白氣,道:“南方的春日早晨就是冷,我是干嘛陪你受這個罪?!?p> 陸青只嘿嘿地笑:“因為你我是好兄妹啊。”
看模樣是已經(jīng)醉上心頭,可是言玖夜想伸手去摸他的小圓臉的時候,他一扭身子就躲開,回過頭回一個傻氣的笑,看的人十分想揍他。
言玖夜脾氣其實不好,對著傻里傻氣的陸青卻也沒有發(fā)作,她收回手來,垂著目,輕哼起江南的無名小調(diào)來。春有桃李夏有蓮華,嬌娘葦花深處行舟,冬日難見雪粒天上來。
陸青聽著聽著也哼起來,這本就是他初見言玖夜時哼唱的小調(diào),覺得詞里的嬌娘容顏最好,他一眼看中的這個妹妹就同桃李同蓮華,有時候似冬天的雪一般凌冽,不過他很少見雪,更是難得見言玖夜那般模樣。
陸青的管家老伯上樓來看了眼,見他二人一時是如此和諧,陸青窩在言玖夜身邊,蹭的人家姑娘的衣衫都臟了,他卻不覺,興致來了唱起歌來,還是孩童的性情。
這么多年了,青城的城主大人每每宿醉未醒橫陳在樓臺上吹涼風(fēng),來做客喝酒的客人倒是清明??扇羰且姲滓乱信P在旁的是公子,姑娘翩翩墨裙給他順氣,也是酒神陸青的孩子脾性壓不住了。
孩子脾性的陸大城主突然從懷里摸出來一個小盒子,盒子里是一柄精致的玉雕的短劍,劍身能見云紋,劍柄小巧一手可握,已經(jīng)是開刃了,看來還不是一件單純的擺設(shè)。
陸青拿著小玉劍湊到言玖夜眼前,說話還能聞見些酒氣:“阿玖你看這玉劍,雖說是比不上京里那位冠上的脂白,但是也很好,特別是這玉里的玉髓,你就說把你的寶庫翻過來能找到幾個比這值錢的?嘿嘿,你看著啊,這玉髓對光看的時候簡直讓人恨不能長兩雙眼!喜不喜歡?想要不想要?不用跟我客氣!”
確實是流光溢彩,難得一見的好料子,言玖夜不接,反倒是問他:“你今天不是喝多了酒,是吃錯藥了?”
他是什么時候去搜羅這樣的東西,還要送了她,怕是有陰謀。
言玖夜才不想搭理他,就往那柄小玉劍上看了兩眼,轉(zhuǎn)頭看到管家老伯來送醒酒茶,便顛顛地湊了過去,直把陸青丟在地上躺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