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這是黃天火燒灼過的尸體!”
檢查過尸體過后,楊啟就聽到費離冰冷而肯定的聲音。
“費將軍對這黃天火很熟悉?”楊啟將目光從那些尸體上轉(zhuǎn)移到費離的身上,反正他是看得一頭霧水,一點也沒有發(fā)現(xiàn)什么黃天火的蹤跡,在他看來,這些尸體和之前在路上看到過的那些用木頭升起的火燒過的尸體一樣,沒有什么顯眼的區(qū)別。
更別說什么黃天火了。
“不錯。某和黃巾軍交手多次,這黃天火就是黃巾力士的靈力屬性。某是不可能在這方面認錯的?!?p> 費離回答的斬釘截鐵,極其肯定,然而在心里,卻是將楊啟的地位定性為不知世間疾苦的世家子弟,一個連黃天火都不認識,沒見過世面的世家子弟。
楊啟聽到費離如此的肯定,轉(zhuǎn)念一想也是,對方畢竟是一屆校尉,哪怕是在都昌城這種城池中擔任的校尉之職,但對于黃巾的認識和對于這個時代的認識,從某種方面來說,是比起自己還要多上不少的。
在東漢,尤其是在現(xiàn)在的這種年代,校尉的確算的上是大官了。
在和平時期,漢朝傳統(tǒng)是不設置將軍一職的,校尉基本上就算得上是頂天了的武官職位了。
看那位平定了黃巾之亂的皇甫嵩就知道,他也是在黃巾之亂席卷天下的時候,才領了兩千石的中郎將職位,算是最低級的將軍。也只是等到了后期東漢政權敗壞,將軍之位才慢慢多了起來,也顯得不值錢了。
“而且這些尸體,死去的時間不超過兩個時辰?!辟M離沒有絲毫避諱的翻看了尸體,并且用劍嘗試性的斬擊了一下這些焦尸,卻是只能破開一點點的表面。于是他又推斷出了這些尸體被燒焦的時間。
兩個時辰?
楊啟在心中默默的回想了一下,兩個時辰以前,自己似乎是在客棧里和孔融見面。
那么這些士卒,想必就是在那段時間里被黃巾殺死在這里的。
如此一來……
楊啟心中一沉,猜到是那個假的費率做的,估計是從張羅手下逃離的時候就立刻趕到這里,殺死了這些士卒后擄走小猴子。
“敢問費大人還看出了些什么?”楊啟問道
“這靈力……來人絕對是一名黃巾軍的校尉,一身靈力絲毫不差于我。絕對的靈體大成巔峰。”費離感受了一番尸體上留下的靈力痕跡,堅毅的臉上帶著一絲狠色,靈體大成巔峰又如何?殺了我的人,就別想活著回去!
“絕對是那個假費率,他就是靈體大成巔峰的強者!”楊啟一聽,立刻斷然的說道,他見過的靈體大成巔峰的人物一共就只有兩個,一個是眼前的費離,另一個就是那個假費率。而有動機擄走小猴子的,就只有那個假費率一人了。
當然,更強的張羅和神秘的孔融不算在內(nèi)。
“極有可能?!?p> 費離點著頭,叫過身旁的一名親兵囑咐著什么,楊啟能隱約的聽見是說安置好這些人的尸首,等到他抓來兇手,斬下腦袋祭旗。
“走,去戰(zhàn)斗的的地方看看。”
吩咐完畢,費離又帶著一眾人等去了這些尸體被發(fā)現(xiàn)的地方。
這是一條常見的小道,路旁的草叢有明顯被燒灼過的痕跡,而且顯然當時的溫度很好,沒有一顆焦草,有的只是一地的灰灰。
但讓楊啟驚訝的是,那些燒成灰的草叢旁邊,近在咫尺的地方上生長的草叢,卻好像兩者不處于同一個空間,上面沒有一點受到灼燒的痕跡。
好可怕的控制力!
那個假費率好強!
楊啟之前雖然和假費率見過手,但卻是被別人碾壓,沒有一絲的還手之力,所以跟本無法得知假費率到底有多強。
至于當時體內(nèi)的靈力為什么無法調(diào)動,楊啟已經(jīng)問詢過孔融,知道是自己不知道什么時候中了一種黃巾的秘毒,這種毒無色、無味、無相,進入了身體也不會有其它的癥狀,中毒的人甚至還能夠運行靈力,但是這種毒會隨著靈力的運行留在人的經(jīng)脈里,讓人的靈力再次運行的時候就會像是陷入那種如同在沼澤里一樣的狀態(tài)。
也就代表著,已經(jīng)運行過的靈力路線無法再次運行第二次!
然而這種毒也有著自己的缺陷,它的制作極其困難,所以無法進行量產(chǎn),而且一但靈力衍生出了屬性,那么這種毒對于該武者就沒有多大的用處。
就因為這兩種最重要的原因,所以這種毒并沒有被黃巾軍投入到底層的戰(zhàn)斗中。不然的話,黃巾軍就不是號稱有著席卷天下之勢了,而是真正的席卷天下,坐在那個高高在上的椅子上劃分九州,刮分四海了。
費離放開自己的靈力,那股龐大的靈力瞬間將這里掃過一遍,在他的感應中,這里除了在場的這些人外,之前就只有一股靈力能夠有著將這里變成這種樣子的威力,而那股靈力的特性,就是獨屬于黃巾軍特有的靈力!
“好大的膽子,管亥,這種時候還敢跳出來攪風搞雨,就不怕死無全尸嗎!”費離睜開的眼睛里,楊啟能夠明顯的感受到座壓抑著的火山。
“費將軍的言下之意,此次這都昌城中發(fā)生的一切,都是那黃巾渠帥管亥所為?”楊啟道。
“在這青州地界,除了他管亥,某還不知道有誰能夠調(diào)動得了黃巾力士!”費離將目光轉(zhuǎn)向西面,那里有著青州地界最出名的黃巾軍渠帥管亥!
………
小猴子睜開一絲眼縫,他頭疼的厲害,沒有辦法再將眼睛睜的更大點,所以也實在看不清周圍的情形。
他所能看到的,入目處只有一片黑暗,小猴子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天黑了。而且耳邊沒有多余的聲音,無聲的恐懼在黑暗里被無限制的放大,一時間這里寂靜的讓他心里不由自主的發(fā)慌。
這里是客棧嗎?怎么沒點燈?
還有,我生病了嗎?
“水……水……給我水……”
思考讓他的意識稍微的清醒一點。小猴子突然覺得喉嚨里如同燒著一般的癢痛,他想用手撓撓咽喉,卻發(fā)現(xiàn)自己現(xiàn)在跟本提不起一絲的力氣,甚至是就連自己的四肢都感應不到,更別提張張自己的手指了。于是他只能扯開干涸的咽喉,從里面發(fā)出沙啞的聲音。
模模糊糊間,他仿佛聽到有人的聲音突然響起,不像是楊大哥的聲音,小猴子心里著實嚇了一跳,怎么回事?楊大哥呢?
但身上實在是無比的困乏,沒有一丁點力氣去做出什么反應,更別說去聽清楚他們說什么了。
涼潤的清水流進他的嘴巴,這種被滋潤的感覺,讓他瞬間忘卻了一切,小猴子努力的抬著脖子,本能般的把頭往水來的地方送。
但僅僅過了不到一會兒,水又沒了。
小猴子下意識的舔了舔嘴唇,那里還有一點剛才流出的清水。但是這點清水怎么夠,有了清水的補充,身上剛才消失的感覺仿佛開始重新回來。小猴子可以明顯的感受到自己的嘴唇,干枯,鼓起。小猴子甚至腦海里幻想著自己在黃花村的那條河里游泳,自己最喜歡將身體整個沉到河中。
游啊游……
“水……”
小猴子低語般的喃喃著,嘴里發(fā)出無意識的渴求。
又是一股水流到嘴中,小猴子再次將頭伸過去,貪婪的吸允著。
大約是一小壺的量,這次的水整整比剛才多了一倍。
小猴子滿意的舔著嘴唇,終于能夠清晰的感受到身上的所有部位,但奇怪的是,他發(fā)現(xiàn)自己還是沒有辦法提起一絲力氣。
而且,伴隨著感知而來的,不僅僅有他的四肢,還有著一股股難耐的瘙癢和痛楚。
我生病了嗎?
一點力氣也沒有,估計就是楊大哥說的生病了吧。
我會死嗎?
可是我還沒有長大啊……
阿爹,阿娘,小蝶兒,猴子要來陪你了……
小猴子腦袋昏沉著,身上不住傳來的疼痛讓他跟本沒有力氣思考。思緒渙散起來,就忍不住的到處亂飛,連他自己都沒有辦法掌控會飛到那里。
最先出現(xiàn)的,就是對于死亡認識,哪怕只是一個不到十歲的孩子,但在這方面,他看到的實在是太多了。
阿爹阿娘死了,阿叔阿婆死了,被那群黃巾給殺了,再也沒有人陪我去山里采野果了,沒有人在晚上抱著我睡覺了,沒有人教我怎么捕獵野兔送給小蝶兒了……
小蝶兒死了,自己還沒有來得及娶她,她就死了,阿爹明明說過等再過兩年,就會上門提親,讓自己娶小蝶兒回家的,就像當初阿爺為阿爹娶了阿娘那樣。小蝶兒,我親手做的花環(huán)還沒來得及送給你。你平時笑的好甜,好甜,可是為什么,你怎么能哭呢……
小猴子臉上掛起幸福的微笑,仿佛看到自己娶了小蝶兒,但是那雙閉緊的眸子里,卻是一行淚忍不住的流下來。沉浸在過去里的他,暫時忘記了身上的所有痛苦。
大黃死了,被村口對它日思夜想的地痞三癩子給抓住了,自己的第一個玩伴就成了三癩子飽腹的東西,自己去找三癩子報仇,卻被他給按在地上打哭了,呸!不要臉,欺負小孩……
可是……
可是……
可是三癩子也死了?。?p> 自己從來不認為三癩子那樣的地痞是好人,但是那天,他卻是村子里第一個跳出來反抗的,也是他往自己手里賽過一柄他一直帶在身上的菜刀。自己認識那柄菜刀,當初大黃,就是被這柄菜刀給殺死的,自己手上緊握住的菜刀上面,還有著大黃的鮮血。
但是自己,真的好廢物,好愛哭,只知道躲在草垛里,一雙手就連菜刀都握不住……
小猴子再也維持不住臉上的笑了,眼眶中的淚水如同打開了某條閘門一樣的涌出。沒有力氣用手抹去淚水的他,將頭轉(zhuǎn)向墻壁,將臉頂在墻上,狠狠的擦拭著。
泥濘的墻壁刺破了他的臉,淚水混雜著鮮血,包裹著泥濘,深深的刺進他的血肉,那張消瘦的臉龐上,立刻就是血流不止。
我不要!
我不要!
我不要死?。?!
突如其來的恐懼讓小猴子涌現(xiàn)出對于生的渴望,他瘋魔般的擺著頭,企圖用痛苦將自己從過去的回憶里釋放出來。
但越是這樣,往日里的一切就詭異的變得清晰起來。
他甚至能夠記起所有人以前說過的話。
“格老子的!這些人只有我三癩子能欺負,你們算個什么東西!”
這是連村口都沒有出過多遠的三癩子在被人一刀砍翻在地前說的,他死的時候,就在自己躲著的那堆草垛前,那雙眼睛就那么看著自己,嘴里咕咕的冒出血泡,自己聽懂了他還沒有說出嘴的話。
活下去!
三癩子死的時候,那雙睜著的眼睛,自己怎么都忘不了,這個自己睡夢里都想追著他砍的人,卻是囑咐自己要活下去……
“阿爹!阿娘!”
這是自己聽到過小蝶兒說的最后一句,那個一直愛笑、一直在笑的小蝶兒,在那個時候哭的卻是那么傷心,把自己的一顆心都哭的支離破碎,緊緊的攪在一起!
而讓他最印象深刻的,就是跪在那里哭泣的小蝶兒頭上那高高揚起的馬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