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忍耐了整個周末后,寒流終于在周一的夜里肆虐起來。冷冽的空氣夾著雪茬子拍打在行人臉上,僅呼吸一口,就讓人口鼻生疼。
一輛黑色的SUV在這個雪夜里奔馳著。
車里,坐在后座的柯樂正一臉焦急的朝窗外看去。雪有越下越大的趨勢,一片片落進了她心里。
“到底怎么回事?”車廂前邊傳來李顯沉悶的問詢。
柯樂被安靜車內(nèi)突然響起的聲音嚇了一跳,倏地循聲看去。李顯雖然聲音尚無波動,可他緊握方向盤的手上凸起的青筋卻顯示出他內(nèi)心的不平靜。
柯樂心情復雜的回道:“具體情況我也不知道,電話是另一個閨蜜打的,只是說言姐得了急病不能去上班?!?p> 李顯眉頭抽成了一團:“地址確定嗎?”
柯樂肯定點頭:“確定?!?p> 李顯細細思索了下那個地址,附近并沒有醫(yī)院。聯(lián)想到白天柏陌告訴自己的事,表情瞬時陰沉下來。
柯樂察覺到他變得生人勿進起來。她心中有些忐忑,但被柏陌握住的手上傳來的溫度讓她有了直言不諱的勇氣:“李哥……”
李顯依然沒有回應。
柯樂垂著腦袋,話語里卻沒有閃躲:“李哥,我就直說了,言姐……許言她不是那種能玩的女孩?!?p> 身邊的柏陌哪里想到女友會在這個當口提這茬,忙用力捏了下她的手。
柯樂不理會柏陌的暗示,只是靜靜等待著李顯的回應。
雖說能夠理解這是柯樂對許言的保護,但在她在這個時機說出這樣的話卻讓李顯的心更加焦躁。
沉默良久,就當柏陌以為用力捏方向盤到關節(jié)發(fā)白的李顯會發(fā)火時,卻聽到強自壓抑的李顯開口了:“點根煙?!?p> 松口氣的柏陌忙點燃一根遞了過去。李顯顯得很是煩躁,三兩口就抽到了煙蒂,再次伸出了兩根指頭。柏陌喉頭聳動一下,又遞上一根點燃的煙。
煙流不停穿梭肺部的聲音清晰的在沉寂的車內(nèi)流淌著。
一所臨街的小診所內(nèi),魏歆赟看著再次陷入昏睡的許言泫然欲泣,中午的時候可是急壞了她。
暈倒在地的妞兒讓魏歆赟六神無主,只是抱著她一聲聲叫著。
許言聽到了密友的呼喚,從混沌中掙扎而出,睜眼仔細端詳了下,綻放出一個笑容:“小新。”
看著她發(fā)白起皮的嘴唇因為笑容崩開條細口,魏歆赟的眼淚忍不住撲朔而下。
“別哭,沒事的?!狈吹故窃S言安慰起來。
一旁發(fā)著呆腦補的房東大爺這才從自己的幻想中出來,忙和魏歆赟合力將許言抱到床上蓋好被子。
房東大爺看著床上的女孩疑惑道:“這是……小許?”
許言這才驚覺自己的女孩模樣被知道自己男性身份的房東撞破,昏沉的腦袋焦急萬分卻想不到任何辦法。還好密友反應快:“嗯,大爺您知道,女孩子在外面租房不安全,所以……”
房東大爺理解的點點頭,摸了下許言滾燙的額頭提出了建議:“燒的這么厲害,抓緊去醫(yī)院吧。”
見魏歆赟點頭稱是,許言忙用干澀的聲音插言:“不用了,我吃點藥就沒事了。”
“那怎么行,你都暈倒了!”魏歆赟剛出言反駁,就發(fā)現(xiàn)她正焦慮的盯著自己,這才想到她的特殊情況,只能無可奈何的同意:“那就先吃藥看看吧?!?p> 房東大爺一愣,見兩人沒有采納自己的建議,無奈只得起身:“別仗著自己年輕就胡來,閨女你盯著點,需要幫忙就叫我。”說著就緩步出了房間。
聽著門外房東大爺傳來的嘆息,魏歆赟責怪的看著許言:“怎么一點都不愛惜自己?才一天不見就弄成這樣?!?p> 其實周日上午,靠著房門睡了一宿的許言就察覺出身體不適,但下定決心的她當晚還是去上了班,沒想到凌晨剛回到家里就眼前一黑栽倒在地。此時魏歆赟的責怪,讓她吶吶不敢出聲。
早已相熟的二人自然瞞不過對方,魏歆赟看許言這幅樣子,氣就不打一處來:“是不是早就不舒服了?那昨晚還去上班??”
許言被識破,忙尷尬的轉(zhuǎn)移話題,用可憐巴巴的語氣道:“小新,我渴?!边@句話果然見效快,密友顧不上繼續(xù)責怪,驚呼一聲就手忙腳亂的去倒水拿藥。
一通忙乎,許言吃了藥沉沉睡去,魏歆赟坐在床邊,本想取下許言頭上的假發(fā),卻發(fā)現(xiàn)箍的很結實,又怕弄醒她,只好作罷。
魏歆赟用手輕輕撥弄著許言額前的劉海,靜靜的凝視著床上的女孩,任由時間慢慢走到了傍晚。她摸了摸妞兒的額頭,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不再燙手,心下稍定。
不知是因為生病而難受,還是做了不好的夢,許言的眉頭正微微蹙著。額前的劉海早就被汗水黏住,蒼白的臉頰上仍透著不自然的紅暈。
魏歆赟從沒照顧過人,看著許言臉上病態(tài)的紅暈剛放下的心又提了起來。她將手伸進被子,發(fā)現(xiàn)妞兒身上的衣服早已被汗水浸透,便從衛(wèi)生間取來毛巾,打算幫著擦擦汗。又覺得濕答答的衣服粘在她身上好不礙手,暗道一聲對不住,她就掀開被子幫眼前的人兒擦汗。
許言的喉結并不像男性那樣明顯,反而體現(xiàn)出一種柔美。若不是知道她生物學上的性別,還真讓人察覺不出異樣。她的皮膚白皙而光滑,加上她清純的臉蛋,讓魏歆赟看的直吞口水。
魏歆赟正被眼前的景色晃的頭暈,就見妞兒打著顫悠悠轉(zhuǎn)醒,迷糊的開口詢問:“小新?”
待低頭看清自己的模樣,許言低呼一聲便拉住了衣領。
魏歆赟晃了晃手中的毛巾,尷尬道:“擦汗,打算給你擦擦汗換身衣服?!?p> “我自己來吧?!痹S言無力的慢慢拉上被子,這副嬌羞又帶著病態(tài)美的樣子讓魏歆赟直呼受不了。只能背頭起身從柜子里找出吸汗的衣服遞給她。
許言掙扎著擦完汗換了衣服,還好密友尚記得給她喂些水。她感激的勉強喝下兩口就看看天色柔聲勸慰:“我好多了,快去吃飯吧。”
魏歆赟堅決的搖頭,又不想讓看似柔弱實則倔強的妞兒察覺到自己的憐惜,心思一轉(zhuǎn)便作了一副生氣的樣子:“都被你氣飽了還吃啥?!?p> 許言還待再勸,卻發(fā)現(xiàn)密友好不避讓的盯著自己,只好訕訕住嘴。
兩人小聲聊著學校里的事,沒說幾句,魏歆赟就發(fā)現(xiàn)妞兒的聲音越來越低,用手一試,才驚覺許言的額頭又燙手起來一股濕氣梗在她的喉嚨,聲音不由自主的帶上了哭腔:“妞,不能再硬撐了,咱們?nèi)メt(yī)院吧?!?p> 越發(fā)虛弱的許言卻笑著搖頭:“你知道的,我不能去醫(yī)院?!?p> 魏歆赟的眼淚終于不受控制的滑落:“這樣不行的,跟我去醫(yī)院吧,求你了。誰要是敢對你指手畫腳我就跟他拼命!”
許言伸出手,溫柔的擦拭著密友的眼角:“別擔心,我會沒事的?!睗L燙的手掌撫上魏歆赟的臉龐,拇指不停拭著她怎么都止不住的淚水。
魏歆赟哭著再次懇求道:“那去附近的診所好不好?”
許言看著淚流滿面的密友,終于答應下來。
魏歆赟破涕為笑,忙找出厚實的衣服裹好妞兒,攙扶著她向診所艱難行去。
出門不久,魏歆赟就騰出一只手撥通了柯樂的電話。
“赟姐,怎么了?”電話那頭傳來柯樂刻意壓低的聲音。
魏歆赟顧不得多想,直言道:“可樂,許言生病了,晚上不能去上班?!?p> 柯樂的聲音先是一頓,又急急的傳過來:“怎么了?嚴重嗎?”
魏歆赟看著向自己微微搖頭的許言,撒謊道:“不要緊的,沒啥大事?!眳s沒注意到自己的聲音中帶著哽咽。
對面的閨蜜察覺出不對,語氣里全是惱意:“別蒙我了,你又不會照顧人,別再把言姐弄嚴重了?!?p> 魏歆赟一愣,這才想起方才幫她擦汗時,妞兒似乎一直在打冷顫。想到這茬,聲音里的不僅哭腔更重,還帶上了自責:“那你說怎么辦???”
估計那頭的柯樂也沒料到她能沒常識到這個地步,電話里的聲音瞬間就提高了一個八度:“還能怎么辦!送醫(yī)院??!”
這一聲有點大,許言聽到后再次朝魏歆赟搖頭。
魏歆赟慌了手腳,說出的話已經(jīng)沒了頭緒:“許言她死活不肯去??!”
電話那頭的呼吸一頓,聲音就低了下來:“你們在哪?我去找你們?!?p> 魏歆赟總算是有了主意:“正往便民診所走,華光街那個?!?p> 柯樂應了一聲就掛斷了電話。尚在自責的魏歆赟抬頭一看,就發(fā)現(xiàn)了妞兒打趣般的微笑,她不禁氣惱道:“都這樣了還鬧?!?p> 許言笑笑沒有說話,在密友的攙扶下繼續(xù)蹣跚走著,她努力讓雙腿著力,盡量減少魏歆赟的負擔。
街燈拉長了這一對互相攙扶前行的女孩影子。倏地,許言覺得臉上一涼,昏沉的腦袋清醒許多。她抬頭看去,發(fā)現(xiàn)天空中洋洋灑灑的開始飄雪,嘴角不禁勾起一抹微笑。
“下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