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顧華杉跑出沒多遠(yuǎn),便看見花滿樓里那些錦衣衛(wèi)們動手了。
顯然他們方才在院子里的動靜太大,驚動了追兵。所有人撤出花滿樓,騎馬而來追向他們的方向。
黑夜之中,一張密密麻麻的網(wǎng)撲面而來。
殺機(jī)已然呈現(xiàn)。
顧華杉身輕如燕,加快步子,盡量甩開與身后錦衣衛(wèi)的距離。
偏偏那人趴在她身上,勾住她的脖子,在她耳邊吐氣如蘭:“姑娘不必再藏拙了…使出全力吧……”
顧華杉抿了抿唇,眼睛微微瞇起,笑呵呵道:“我盡力,我盡力……”
“快,他們追上來了。再拖下去咱們都得死?!?p> “這么緊追不放,你搶他女人啦?”
背上的人不語,但明顯呼吸重了一分,又聽得那女子笑了一聲,“不會是搶他男人了吧?”
趙高沐輕咳一聲,“看路!”
顧華杉往回瞥了一眼,果然看見楚沐已經(jīng)帶著人馬往這邊追來了。她腳下輕點(diǎn),身形猶如黑夜之中的山貓,靈巧而優(yōu)雅,飛速掠過洛京的房檐之上。
離開花滿樓后,四下只剩漆黑的夜空,顧華杉只能借著依稀的月色辨別方向。
總算到了一處小巷子,顧華杉略略甩開了那些人,遠(yuǎn)遠(yuǎn)聽著他們的馬蹄聲漸遠(yuǎn),她聽得耳邊傳來一道聲音,“往前走。到嚴(yán)大人府里去?!?p> “嚴(yán)大人?哪個(gè)嚴(yán)?”
“翰林院嚴(yán)爭。他身居要職,府里守衛(wèi)松散,楚沐不敢隨便搜。”
原來是這樣。
顧華杉腳下一頓,身子一略,鉆進(jìn)了幽深的巷道中。七拐八拐,最終停在一處看起來不大的府邸之處。
這里果然如他所說,守衛(wèi)松懈,此刻已是夜深,府里丫鬟小廝都睡了,一片黑暗和寂靜,只有巡夜的人偶爾走過。
顧華杉如過無人之境一般,隨意選了一處偏院的房間,推門而入。
顧華杉?xì)獯跤醯姆畔铝怂?,將他扶到一?cè)坐好,隨后自己則足下一點(diǎn),竄到了屋檐上,趴在那兒看了一會兒。
隨后她身子騰空,穩(wěn)穩(wěn)落在了趙高沐面前,“他們從南街那邊走了。一時(shí)半會追不到這邊來?!?p> 那男子坐在地上,按住腰間流血的傷口,眉頭緊蹙。
此刻放松了下來,顧華杉才看清他的模樣。
細(xì)長深邃的眼睛,猶如彎刀一般銳利的眉,英挺的鼻梁,嫣紅的唇。他肌膚接近鬼魅一般的蒼白,此刻面露痛苦,卻是極力隱忍著。
那人狹長的鳳眸微微瞇起,“為什么不問我犯了什么事?”
顧華杉笑得憨厚,“少問少說少看,活得長久。”
“你就不怕我是罪大惡極之輩?”
“其實(shí)吧…我對你是什么樣的人不感興趣,…”顧華杉眼睛亮晶晶的,看著他就像是看著一頭待宰的肥羊,她湊上前去,笑得諂媚,“但是我對你的錢,十分有興趣。”
她人都送到了,他也該掏錢了吧。
怎么這么不自覺?
總不能叫她一個(gè)女孩子催債吧,那多不好意思。
趙高沐臉上掛著似笑非笑的神情,“姑娘…倒是實(shí)誠。”
“好說好說。”顧華杉伸出一雙含羞帶怯的手,笑吟吟道,“公子,麻煩把五千兩結(jié)一下,嗯?”
還真是翻臉無情啊。
趙高沐低咳一聲,蒼白的臉上浮起一絲潮紅,“不瞞姑娘,在下出來得急,一時(shí)身上沒帶這么多的銀兩——”
“啊。”對面那女子臉?biāo)查g垮了,方才還笑吟吟的臉此刻晴轉(zhuǎn)多云。
愣了一下,那人眼眸轉(zhuǎn)動,一片流光溢彩。
她的手輕輕按在了趙高沐的肩上,一字一句道:“無妨。我將你的消息透露給錦衣衛(wèi)指揮使楚大人,想必他會愿意付錢的。”
含笑的眸子,憨厚的神態(tài),半開玩笑的語氣,吐出來的話卻是讓趙高沐臉色微微一變。
趙高沐那雙眸子轉(zhuǎn)瞬變得陰冷。
兩個(gè)人在互相試探和揣測著對方。
而顧華杉從頭到尾臉色不變,笑意盈盈,一副憨厚純良的模樣。
廢話,她拿得可是白蓮花的劇本,白蓮花都是嬌弱無力的。
對視良久,趙高沐朗聲一笑,隨后牽動傷口,悶哼了一聲:“姑娘莫急。麻煩找些紙筆來,我書信一封給我屬下。你拿著我的信找他兌換銀票。五千兩,一分不少?!?p> “那你呢?”顧華杉心生警覺,面上卻是關(guān)切的模樣?!澳阋粼谶@里嗎?這里多危險(xiǎn)啊。”
是啊,我多危險(xiǎn)啊。
萬一你也跑了我不就兩頭落空了?
那男人目光清冽,仿佛看透了她的小心思一般,他唇角勾笑,“這封信十分重要,煩請姑娘親自交到我屬下手里。你拿著這封信去,讓他務(wù)必按照信上所說去收尾,否則就算我今日逃脫了,也會留下罪證在楚沐手中?!?p> 顧華杉微微一愣,卻見那人從懷里掏出了幾張銀票,重重往她手里一放。
“這里是一千兩,就當(dāng)是在下付給姑娘額外的報(bào)酬。你將書信帶到花滿樓旁邊的一品居,我的屬下李青在那里等著。到時(shí)候一共六千兩,一分不少,送到姑娘手上?!?p> 顧華杉還在猶豫,那人卻已經(jīng)緩緩起身站了起來。
他拿出隨身攜帶的火折子,點(diǎn)亮了燭火,又一陣摸索找到了紙筆。
只見他唰唰唰幾筆,動作很快,便寫好了書信。隨后他舉起燭臺,用滴蠟將信紙封好,交到顧華杉的手上。
顧華杉抿著唇,盯著那信紙眉頭微皺。
趙高沐見她遲遲不接,面露不耐,卻壓著性子道:“姑娘要想拿到籌碼,除了信我,別無他法。”
顧華杉唇角一勾,“也是?!?p> 她接過了信揣在懷里,“那你怎么辦?”
“我?我在這里等著,我的屬下自會來救我的?!?p> “那好?!鳖櫲A杉從懷里掏出了一個(gè)小小的青色瓷瓶,扔給了他,“這是金瘡藥,可以止血,就當(dāng)是你方才一千兩買的?!?p> 趙高沐扯了扯唇,算得倒是清楚。
“那我走了。”顧華杉毫不猶豫,轉(zhuǎn)身推門而出,雙臂一振,那人的身影如同煙云消失在了濃密的夜色之中。
趙高沐盯著那人遠(yuǎn)去的背影,眉尖輕蹙。
他斂了眸子,視線落在那瓷瓶上面。幾乎是毫不猶豫,手一拋,將那藥給扔了出去。
咕嚕嚕的聲音。
那瓷瓶不知滾到了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