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零一章 老皇帝與長生
“稟告將軍,一切準(zhǔn)備妥當(dāng),只需您一聲令下,大軍可立刻向皇陵方向出發(fā)!”
白戟的思緒被打斷了,但他并不惱火,只是將目光投向了座下那個低著頭向自己匯報的親衛(wèi)模樣的士兵。
“我知道了,現(xiàn)在還不是行動的時候,你下去,傳我命令,從今天起到十五之前,不許任何人離開皇城!”
“啊…可這......”哪怕是一向服從命令的他,在聽到白戟的吩咐后,也不由的露出疑惑的模樣,“將軍,這似乎有些不妥吧?”
沒錯,白戟這項命令哪里是不妥,簡直是蠻橫無理!皇城是除棲梧城外,人口最多的一個城市,即便是個只有數(shù)十萬人的小城市,封閉一日,也會引起無數(shù)騷動!
可是白戟沒有說話,只是直勾勾的盯著他——他在白戟身邊已經(jīng)當(dāng)了數(shù)十年的親衛(wèi)了,自然明白這是將軍不耐煩的前兆。
“屬下明白,這就傳令下去!”服從命令才是一個合格的軍人,哪怕這個命令在怎么不合理。親衛(wèi)咬著牙,將白戟的吩咐一個字一個字撕碎咽進肚子里,確保自己記熟無誤后,才轉(zhuǎn)身離開。
大殿又重新只剩下白戟一個人,從這方面來看,他倒是頗有些像老皇帝,喜歡一個人獨處。
白戟的居所遠沒有白戈那般奢華,而是延續(xù)了將門的一貫風(fēng)格,樸素大氣,就連他屁股底下坐著的,也不過是一張雜色虎皮鋪著的椅子,還是他從邊關(guān)帶回來的。
伸出布滿老繭的手,在這張已經(jīng)失去光澤的虎皮上溫柔摩挲著,他的目光縹緲,似乎又回到了數(shù)十年前。
那時候自己剛剛當(dāng)上虎賁軍的統(tǒng)領(lǐng),又恰逢父皇巡視邊疆,為了表現(xiàn)自己,在他還有躺在病榻上的大哥,三弟驚訝的目光中,用一桿硬弓射死了一只老虎——從眼中射入,皮毛被完整的保留下來,當(dāng)自己把整張虎皮當(dāng)做禮物獻給他時,那雙溫柔而自豪的目光仍能讓現(xiàn)在的白戟激動不已,他一直認為在那一刻是自己最幸福的時間,哪怕當(dāng)時還有自己大哥不間斷的咳嗽聲打擾。
可惜啊,都不在了啊。白戟的目光一瞬間化為亙古寒冰,“大哥最終還是死了,你也死了,三弟被我關(guān)進了那個地方,在十五之前怕是見不到太陽,世人皆以為我要謀反,可是我圖什么呢?”
“誰說手握兵權(quán),鎮(zhèn)守一方就一定對你的位置有窺探?最適合你位置的大哥早就死了,然后你也死了,給我留下一堆爛攤子,我只是個擦屁股的?!?p> 從來沒有人見過這樣的白戟,時而癲狂,時而文靜,時而散布著殺氣,如同失心瘋一般,早這空曠的殿里肆意發(fā)泄著。
……
老皇帝的書房和大殿隔的非常遠,不過好在三人能飛,不需要經(jīng)過那些復(fù)雜如同迷宮的鵝卵石小道,不過即使是這樣,也花了一炷香的時間。
書房門口只有兩個正在打瞌睡的小太監(jiān),司朔上去一人給了一腳,待他們一臉慌張的蘇醒后,司朔又指了指背后的白淺淺,兩個小太監(jiān)很聽話的讓開了道路,放二人一狐過去。
一進書房,司朔就感到一股熟悉的味道,圍成一個大圓弧的書架上堆著琳瑯滿目的書籍,天文地理,經(jīng)綸詩賦,治國綱要,每一類都放在指定的位置,而在圓弧中央,放著一張高低正好的小桌,還有一把看起來就十分柔軟舒適的椅子。
這里的氛圍,像極了前世的圖書館,所以司朔剛一踏入,就那眼睛使勁懟小狐貍,讓她放安靜些。
小狐貍早就恢復(fù)了正常模樣,似乎剛剛的哭泣只不過是一場幻覺,但那兩個還有些紅的眼窩則真真切切的告訴司朔,那是真的。
小狐貍看到司朔這么瞧他,先是不甘示弱的回瞪一眼,然后立刻敗下陣來,乖乖的把脖子縮進衣服領(lǐng)子里,大尾巴也團起來,變成了久違的狐貍球模樣。
“嗯嗯,不錯,乖狐貍有好吃的吃!”司朔心滿意足的將手里的零食塞進她嘴里,然后和白淺淺開始探查之旅。
整間書房似乎是專門為強迫癥患者而設(shè)計的,圍成圓弧的書架高度對稱,又做了專門的標(biāo)注,使一切看起來都那么賞心悅目,讓司朔不得不贊賞起老皇帝的品味來——如果在這個地方,泡一杯清茶,窩在那張?zhí)上戮湍芟葸M去的椅子里,捧一本小說,司朔恐怕會忘記時間。
但越是在這種高度有序的環(huán)境下,雜亂就越是顯眼。就在那方桌子上,放著一堆擺的不是那么整齊的紙張。
這不得不讓司朔起了疑惑,看著書房的擺設(shè)可以看出老皇帝應(yīng)該是個極端的強迫癥,就連所用的毛筆,都按照長短次序掛在筆架上。而就在那樣一個顯眼的地方,居然擺放著一堆不那么整齊的紙張,老皇帝居然沒有打理,真是不可思議。
在白淺淺的注視下,司朔徑直走向那張桌子,拾起那些紙片。原本司朔還以為那會是一些作為草稿的廢紙,可是一看,卻發(fā)現(xiàn)那上面謄抄的都是些詩句。
“淺淺,陛下他喜歡舞文弄墨嗎?”
“這個不太清楚,”白淺淺搖頭道,“但至少他不善文道,每年祭天的時候,祭文都需要由他人代勞?!?p> “原來是這樣,”司朔只是應(yīng)了一聲,然后看著手里的詩文,開始思考為什么一個不善文道的皇帝,桌子上居然會放著這么多詩詞歌賦。白淺淺也開始在書房里四處溜達,看看能不能發(fā)現(xiàn)什么。
小狐貍嘴里的零食終于吃完了,只見她砸吧砸吧嘴,還有些意猶未盡的模樣,但看見司朔正在思考,也不太好意思去打擾,于是便一蹦一跳來到他身邊,也將毛茸茸的腦袋探了過去。
察覺到小狐貍的到來,司朔并沒有出聲斥責(zé),因為這一次她乖乖的將尾巴塞進自己懷里,然后把腦袋枕在肩膀上就不說話了。司朔也順勢坐在書房地面鋪著的柔軟地毯上,背靠著狐貍球,懷里捧著尾巴,聽著小狐貍淺淺的呼吸聲,倒也有幾分悠哉。
“司朔,你對詩詞感興趣嗎?”
“嗯......算是吧,”司朔想了想,回答道。前世的自己算半個文藝青年,有事沒事愛在秋秋空間寫一些狗屁不通的打油詩。
“這些詩寫的很美,但是為什么會出現(xiàn)在皇帝的書桌上,還擺放的那么雜亂?”
“尋仙問藥一場夢,世間誰能得長生?”小狐貍卻不知不覺將紙上的詩給念了出來,原本大氣磅礴的詩句被她軟糯的嗓音一讀,有些四不像的滋味兒。
“醉眼看花花未凋,酒醒方覺世間改。”
這一句,還頗有些爛柯人的味道,司朔微笑默嘆,任憑小狐貍繼續(xù)讀下去。
“仙人扶我頂,結(jié)發(fā)受長生?!?p> “哎呀!”司朔炸毛了,小狐貍也炸毛了,只見她一個趔趄,滾到一邊,看著呆若木雞的司朔,很奇怪他受了什么打擊,就連白淺淺也投來關(guān)切的目光。
司朔的震驚自然不是因為出現(xiàn)了前世詩仙的句子,因為那本就是司朔年幼時想當(dāng)文抄公而干的好事,他之所以變成這幅模樣,是因為他終于想通了這些詩,有一個共同的特點!
無不是表達年華易逝,期盼長生!
“喂,淺淺啊,”司朔的聲音有些顫抖,“師兄問你,老皇帝他…他是不是對于長生,特別渴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