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五章 陷入幻境
很顯然，二愣子觸碰了盒子里那本古怪書籍，之后身體被什么東西占據(jù)了，但胡飛羽和蘇小小并未著急或是害怕，因?yàn)椴还苣钦紦?jù)身體的什么什么上古大妖，滔天邪魔，現(xiàn)在所占用的軀體是一位毫無靈力的凡人，就像是將一把寶刀的刃口給磨鈍，無異于是自斷一臂。
“你究竟是什么怪物？”胡飛羽擋在蘇小小面前，厲聲喝問道，“為什么要在青陽郡犯下殺戮，不怕天譴嗎？”
“天譴？”被控制住的二愣子露出譏諷神色，“你以為我和你們修士一樣，行動處處受制，號稱隨心所欲，但被天道鉗的死死的？”
“修士還真是可悲呢。”
二愣子臉上露出同情的神色，從盒子里取出那本紫色封面的古籍，捧在懷里，“這就是我，是你們修士無法理解的存在。”
“這家伙難道是書籍成精？”二人對視一眼，都看到對方眼中的疑惑，聽說過獅子老虎乃至古木成精，可這書本成精倒還真的第一次見！
二愣子似乎看出兩人心中所想，臉色變的有些奇怪，但并未開口解釋，只是隨手將懷里捧著的書籍翻開一頁，念起了古怪的咒語。
“師姐，小心！”見二愣子開始有所動作，胡飛羽并沒有選擇貿(mào)然出手，而是將身后的蘇小小護(hù)好，一雙眼睛死死盯住二愣子的動作。
隨著二愣子咒語的進(jìn)行，胡飛羽逐漸聞到了空氣中傳來一股醉人的甜香，似是花蜜釀成的美酒，放在火爐上用最好的炭火煮開后的味道，讓人情不自禁的醉迷，身子也酥軟下來，只想美美的睡上一覺。
周圍的環(huán)境也開始慢慢改變，原本是被驅(qū)鬼符炸成的大坑，方圓一里沒有比人高的樹木存在，而現(xiàn)在胡飛羽卻聽見了翠鳥的鳴叫，溪水和山石碰撞時發(fā)出的清脆敲擊聲，一陣?yán)滟纳斤L(fēng)拂來，吹淡了那讓人昏昏欲睡的甜香，胡飛羽再看，卻發(fā)現(xiàn)自己和蘇小小居然處在一座清幽的山谷之中！
放眼看去，周圍皆是渾身爬滿青苔和藤條的老樹，如大傘般的樹冠完全遮擋住天空，地上是沒過腳踝的柔軟青草，還掛著晶瑩的露珠，面前有一條前急后緩的溪流，前方的湍流和溪道中的卵石劇烈碰撞，冒出無數(shù)白沙般的泡沫，被水流帶到緩流里，在太陽的照射下，射出五顏六色的光芒，宛如一顆顆璀璨的寶石！
這又是哪兒？幻境？可這里的一切看起來都那么真實(shí)，幽冷的山風(fēng)吹的胡飛羽遍體生寒——可他剛剛還在一處九月中旬陽光正好的平原地帶！
“師姐，莫被眼前的畫面給迷惑了，別忘記二愣子曾經(jīng)說過的話?！焙w羽見蘇小小眼中還殘存著混沌，連忙出聲提醒道，“誰知道這片仙境下藏著什么大恐怖？”
聽見胡飛羽的話，蘇小小稍微清醒了些，剛剛發(fā)生的一切實(shí)在是太過詭異，讓一向強(qiáng)硬的她露出了些許小女兒神態(tài)。
放在平時，胡飛羽免不了開口調(diào)侃幾句，但現(xiàn)在可不是開玩笑的時候，二愣子也出現(xiàn)了，高坐在前方一個古樹的樹干上，翹著腳，神情好不愜意。
“怎么樣，這兒的環(huán)境還喜歡嗎？”他仿佛勝券在握，一言一語充滿上位者的高傲，“不得不說，你們修士的品味確實(shí)是要比凡人高上不少，就這位，”他指了指自己，“腦子里想的，盡是些沒用的金屬，骯臟的食物，還有頂著一副臭皮囊的女人們，太惡心了?！?p> “那你自己的品味就很高雅咯？”胡飛羽沉聲道，“做出那種惡心的怪物，無端屠殺青陽郡百姓，做出這一切一切的你，有什么資格指責(zé)一個凡人的正常欲望？”
“所以說啊，你們修士，真是死腦筋。”二愣子從樹干上躍下，雙腳平穩(wěn)落地，他的眼睛亮晶晶的，像是天上的星辰，“凡人是什么？由一個永遠(yuǎn)填不滿欲望的靈魂操控一堆無用的血肉，從出生就開始索求，你居然會為了這些人而憤慨，真搞不懂?！?p> “我也曾是凡人！”胡飛羽幾乎是從牙縫里擠出這句話，二愣子那種睥睨天下的態(tài)度實(shí)在是惹怒他了，蘇小小也是如此，聽到有人這樣貶低自己身為凡人的父母，恨不得將他生吞活剝。
“哎呀哎呀，生氣啦？”二愣子將頭歪成一個正常人絕對做不出的角度，眼中戲謔顯露無疑，“哦，也難怪，這個時代了，修士也是從凡人肚子里鉆出來的，因?yàn)槲覄倓偟哪蔷湓?，攻擊到你們血緣上的父母了，你們才會如此生氣？?p> “所以說你們這些小孩子啊，太年輕，太簡單，有時候又這樣幼稚，喜歡在不了解事情真相的情況下高談闊論，自詡正義，今天我就要作為一個長者，來得罪你們一下。”
二愣子又把頭掰向另一個角度，腦袋和脖子呈現(xiàn)九十度彎曲，似乎這樣會讓他覺得更舒服一些。
“所謂的凡人啊，只需要老老實(shí)實(shí)提供恐懼和絕望的情緒就好了，就像你們種植靈藥，收了一茬還有一茬，反正你們也只需要它們結(jié)出的果實(shí)種子罷了?！?p> “你讓整個青陽郡陷入恐慌中，只是為了收集絕望的情感嗎？”
“答對了，”二愣子打了個響指，“情感啊，尤其是凡人的負(fù)面情感，真是這世界上最棒的東西了，若不是這玩意兒，我也不可能逃過那些大滅絕，雖然失去了身體，但只要還有凡人存在，我就能一直活下去，哈哈哈哈哈！”
它究竟是什么怪物，居然能依靠凡人的絕望情緒活命？！胡飛羽眼中滿是驚疑，二愣子心情似乎還不錯，說了一大堆，其中最扎耳的字眼就是“大滅絕”。聽它的口氣，似乎是位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老怪物，依靠殺戮凡人獲取絕望感，但大滅絕又是怎么一回事？
“所以說，你們還是太年輕。”二愣子瞇著眼睛，向二人招手，“男的留下身體，女的，獻(xiàn)出精血?！?p> 胡飛羽捏了一把肚子上的肉，臉色有些古怪，“你要我的身子干嘛？”
二愣子伸出舌頭舔了舔干裂的嘴唇，“你說呢？我要這凡人的軀體有何用？手無縛雞之力，渾身都是毛病，你們修士雖然在我看來弊端很多，但起碼可以調(diào)動天地靈力為我所用，快別廢話了，乖乖把身體交出來，我可以給你個痛快的死法?！?p> “若我說不呢？”胡飛羽抄起自己的門板大劍，朝二愣子頭上招呼過去，他算是看出來了，這家伙雖然弄出來的效果看起來十分唬人，但本身卻是個花架子，用著凡人的軀體，毫無戰(zhàn)斗力！
“小家伙，安敢造次！”二愣子見胡飛羽膽敢反抗他，當(dāng)即大怒，“老虎不發(fā)威，你當(dāng)我是病貓？”
“無間地獄，臨！”
胡飛羽撲了個空，二愣子在門板巨劍接觸到身體的前一刻，身子化作虛影，而周圍的環(huán)境再次發(fā)生變化！
“師姐，它又要使用幻術(shù)了，抱守心神，無論見到什么都不要慌張！”
“知道了，師弟你也要小心！”
蘇小小想要牽住胡飛羽的手，可卻發(fā)現(xiàn)離她咫尺之遙的胡飛羽身軀卻在不斷遠(yuǎn)去，周圍的景象開始模糊，就像是一張剛剛畫好的水墨畫上不小心濺上了水漬，墨跡都化開了。
隨即，那些墨色再次開始重組，眼前的景象也清晰起來。
“這是？！”
蘇小小驚訝的發(fā)現(xiàn)，自己回到了青陽郡，自家的小院，父親蘇有缺和母親蘇辛氏的身影也出現(xiàn)在眼前。
二人看起來都要比現(xiàn)在年輕的多，手挽著手，如同新婚燕爾的小夫妻。蘇小小看到此情此景，更是疑惑了，按照二愣子原先講的，自己也該見到的是無數(shù)惡心讓人害怕的畫面，為什么出現(xiàn)的是父母？
但蘇小小絲毫不敢大意，因?yàn)樗睦镆睬宄?，父母是自己最看重的人之一，恐怕接下來就要利用這一點(diǎn)做文章。
果不其然，就在下一刻，傳來大門被踹開的聲音，無數(shù)持著鋼刀的蒙面人將蘇有缺夫婦圍了起來。
蘇有缺全力抵抗，可哪里是那貨賊人的對手，倒在地上，身上多了四五道刀痕，鮮血從割開的口子涓涓流出，他的臉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蒼白下去。
而蘇辛氏則更加凄慘，衣服被扯的破破爛爛，被四五個大漢圍起來輪番羞辱，低低的抽泣聲傳到蘇有缺耳中，使他發(fā)白的臉色上出現(xiàn)了一抹病態(tài)的緋紅。
“放開我的妻子！”他試圖掙扎，但一只腳狠狠的踏在他臉上，用力的蹂躪著，蘇辛氏的啜泣聲越來越小，蘇有缺的臉色也越來越難看。
而這一切，蘇小小只是看在眼里，很平靜的，看完了這一切，包括自己的父親最后被一刀斬去頭顱，自己的母親如同一塊兒破布扶在蘇有缺無頭軀體上痛哭。
這個性子急躁的姑娘，出奇的沒有表達(dá)出任何憤怒，按照人之常情，她現(xiàn)在的確該憤怒起來，用最惡毒的言語咒罵，拿出長劍進(jìn)行一通毫無意義的揮砍。
但是，那又有什么用呢？蘇小小的指甲已經(jīng)嵌進(jìn)肉里，血液順著五根青蔥似的指頭滴落在地上，牙齒也被咬的咯吱作響——她在壓抑自己的憤怒。
如何不憤怒？如何不憤怒！
只是一旦將這股憤怒爆發(fā)出來，她就輸了，會成為那本破書的俘虜。變的和二愣子一樣，受人操控，自己爹娘也會真正遭難。
“喲，你可真絕情啊，看著自己父母在一邊受罪，自己卻成了看客?！蹦橙嗽谔摽罩胁粩嗔脫芩那榫w，“那個住在街上的蘇有缺一家，就是你爹娘吧，嘖嘖嘖，若是他們知道了自己養(yǎng)了十幾年的女兒居然是頭白眼狼，心里該作何想法？”
“我醒了之后雖然無法自由活動，但青陽郡所發(fā)生的一切都在我眼皮子底下，你爹娘可是真正的良善人家，對老人孝順，對鄰居友善，對自己的女兒更是愛護(hù)的不得了。知道你離家去當(dāng)修士，可能一輩子也回不來了，可是你的房間每次打掃的時候都不會落下，你小時候玩的玩具，都在柜子里擺的整整齊齊，你愛吃的飯菜每次都會特意做，就是怕你萬一有一天回來了，受到了冷落?！?p> 聽完這些話，蘇小小身子抖的厲害，可是唯獨(dú)一張如水面容從未變過。
“無情么？確實(shí)，我?guī)煾翟f過，當(dāng)修士就得斬去七情六欲，尤其是劍修，有手里的劍就足夠了?！?p> “哦豁，那你還挺聽你師傅的話嘛，不過為什么身子在發(fā)抖呢？在生氣吧，何必壓抑自己？拔出你的劍，將傷害過你爹娘的人砍成碎片，快啊！”
“我若這么做，豈不是落入你的圈套了？”蘇小小突然笑了起來，笑的直不起腰。
“假的，終究是假的，哪怕在我面前上演滅門慘案，也不會改變這一事實(shí)。”
“我?guī)熜衷?jīng)跟我說過，凡間的戲子們，可以布置出最好的場景，用最精湛的演技，表現(xiàn)出最讓人心碎的故事，可觀眾們看了，也無非是痛苦一場，事后飯還得吃，日子還得過，凡人的意志可要比修士弱多了，可他們也不會將故事當(dāng)成是真的，畢竟一個在臺上，一個在臺下?！?p> “在虛擬世界里找存在感，那是腦子有問題的人才會做的。”
蘇小小笑聲漸止，仰著頭，對不知道在哪里監(jiān)視著自己的二愣子說道，“你以為我憤怒是因?yàn)閮晌慌业锲さ募偃嗽诨镁忱锉蝗伺皻幔磕愫孟駴]搞清楚，我憤怒，是因?yàn)槟闾】次伊?！?p> “風(fēng)鳴劍，第一式，斬！”
一聲清脆的風(fēng)鳴，劃破天際，天空被蘇小小一劍點(diǎn)燃，如同融化的蠟燭，開始滴落。
“修士的內(nèi)心，可沒那么容易玩弄的。”蘇小小有些得意的將劍收回鞘中，再次抬頭，世界又發(fā)生了變化。
胡飛羽還保持著那副灰頭土臉的樣子，一臉焦急，但在看到自己出現(xiàn)后，那副焦急變成了喜悅。
“師姐，你終于醒了！”他興奮的沖上來，想要擁抱，卻被蘇小小一個轉(zhuǎn)身躲過，然后一腳踹到他肥嘟嘟的屁股上。
“你醒的這么早嗎？”
“可能是我天賦異稟吧，那家伙的幻術(shù)對我沒用。”胡飛羽靦腆的撓了撓頭，又指向一邊，在那里躺著一位生機(jī)早已斷絕的中年人，正是二愣子。
“我醒過來的時候，他就已經(jīng)是這幅模樣了，那本書也不見了?！?p> “溜了么……”聽到師弟的匯報，蘇小小臉色有些不太好看，“讓那本書跑掉了，對天下將會是一個巨大的災(zāi)難。”
“確實(shí)如此，”胡飛羽也扯了扯嘴角，“但是師姐，我們已經(jīng)盡力了，無論是誰都不會指責(zé)我們的。”
蘇小小奇怪的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師姐?”
“嗯？”
“沒什么，”胡飛羽笑著搖搖頭，“師姐你現(xiàn)在好漂亮?！?p> “漂亮？”蘇小小將身上掃視一圈，臉上滿是灰塵，還穿著不顯身材灰不拉幾的軟鎧，除了秀氣的五官，其它的好像都跟漂亮搭不上邊。
不過，哪有女子不喜歡別人夸她漂亮的？哪怕是違心之言，依舊讓蘇小小眉開眼笑，隨后，一劍扎入他胸膛。
“請不要再頂著我?guī)煹艿哪樥f這些惡心人的話了，好嗎？”蘇小小皮笑肉不笑的說道。
“什么時候察覺的？”捂著胸口的胡飛羽并沒有露出痛苦的表情，而是有些惋惜的說道。
“嘻嘻，我?guī)煹芩。吹轿衣秱€肩臉就能紅半天，像他這樣的人，想聽一句夸人美麗的話，可是要比登天還難?！?p> 說罷，蘇小小將長劍拔出，斬向天幕。
湛藍(lán)的天空出現(xiàn)了無數(shù)裂紋，像是被打碎的琉璃瓦，一片片跌落。
“師弟呀師弟，你個榆木腦袋什么時候能開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