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傍晚。
眼看著落日斜暉,齊王李元吉終于領(lǐng)著中軍八千兵馬入營。
正主總算到了,段德操當(dāng)即行禮:“末將參見齊王?!?p> “德操不必多禮。”李元吉右手一抬,將他大哥、二哥的派頭學(xué)了個七七八八。
但李元吉終究是李元吉,話音落地便自顧自走進了前方大帳。腳步停都沒停,顯得方才那么句話十分敷衍。
段德操自己起身,與陳駿對視一眼,都能從對方眼中看出一抹‘齊王果然如此’的意味。
“都進去吧?!?p> 一旁馬三寶低語了句,三人便帶著一眾中郎將入帳。
隨著眾人分列安坐,齊王當(dāng)即開口:“諸位,本王如今受封銀州總管,此番領(lǐng)兵前來目的只有一個,為我大唐收復(fù)銀州。爾等但何良策,皆可道來。”
李元吉開口詢問,陳駿便將目光望向段德操。
段德操自然有他的計劃,只是臉上依舊猶豫。
他沒開口,馬三寶率先問道:“敢問段將軍,梁賊近日有何動靜?”
“梁賊龜縮銀州,并無多少兵馬調(diào)動?!?p> 段德操開口回答,隨后思慮了一番,開口道:“去歲連番惡戰(zhàn),梁賊損失頗重,齊王既領(lǐng)兵親至,末將以為不妨由您親寫一方勸降書信送去銀州,以此信探一探梁賊虛實。若他心中有懼,定會順勢歸降。若他已向突厥求兵,我等還得另做打算?!?p> 這話一說,陳駿心底暗自搖頭。
這種試探在陳駿看來多此一舉,但想到段德操的計劃的確有些得罪李元吉,當(dāng)下也就沒說什么。
無非就是一封信的時間罷了。
陳駿對此不感興趣,李元吉倒是兩眼一亮。
勸降梁師都。
若當(dāng)真可行,那自己風(fēng)頭豈不是能蓋過二哥?
要知道秦王征戰(zhàn)多年,都還沒辦成過不戰(zhàn)而屈人之兵的事。
這件事,在李元吉看來是很可行的。
去年梁師都被揍的差點回不了朔州,肯定早就明白大唐的厲害?,F(xiàn)在他領(lǐng)著大軍前來,梁師都難道會不怕?
在李元吉想來,梁師都肯定是怕得要死,否則不會龜縮城中。之所以還沒投降,或許就是等著自己送一封勸降書給他。
如此想著,李元吉甚至都已經(jīng)琢磨好了勸降信內(nèi)容。
………
轉(zhuǎn)眼間,七月又過一日。
銀州,雕陰郡。
郡治,儒林縣。
儒林縣是河西一地少有的幾個大縣之一,城高近兩丈,縣內(nèi)人丁興旺,沒到傍晚便有裊裊炊煙。
而在這座城內(nèi),最為氣派豪華的宅邸莫過于梁府。從前殿到后園,差不多占據(jù)了十分之一個縣城。
而這座豪華府邸,就是梁師都的大梁行宮。
僅僅割據(jù)寥寥數(shù)縣便在亂世稱帝,麾下群臣全都效仿前朝,就連后宮也有許多佳麗,入夜開始便是鼓瑟吹笙不斷。
梁師都的日子不可謂不舒坦,即便知道城外大軍來犯,依舊沒有半分緊張,照舊在殿中吃喝聽曲看舞。
只是他正在興頭上,不妨一名小太監(jiān)急匆匆走進來,附耳低語道:“陛下,大將軍有急事入宮求見。”
梁師都眼皮都沒抬,直接問道:“有何事?”
“大將軍帶了一封信,說要親手交給陛下。”
“讓他進來吧?!?p> 梁師都不以為意,擺手說罷就繼續(xù)喝酒。
沒一會的功夫,一陣急促腳步聲響起,梁國大將軍也就是梁師都堂兄梁洛仁快步走了進來,只掃了眼身旁的那些歌姬,便上前行禮:“陛下,今日城外有唐軍信使前來,這是那信使送來的文書?!?p> “唐軍文書?”
梁師都略微皺眉,伸手接過了書信。
將封條撕開取出信件,梁師都眉頭先是皺的更深,隨后逐漸舒展,又過了一會突然大笑:“我當(dāng)是什么事,那唐朝齊王不過是乳臭未干的小兒,竟也學(xué)人書信招降?他這信中所說,我有哪一條做不到?還需他來給?”
“當(dāng)真是笑話!”
隨著梁師都大笑著開口將書信拍在案桌上,站在一側(cè)的梁洛仁隨之一眼掃過信件內(nèi)容。
信中所說之事其實很簡單,無非就是要梁師都出城投降。要說重要內(nèi)容,無非是里頭提到的幾個條件。
其一梁師都取消帝號,李元吉會請?zhí)熳恿矸饬簬煻紴橥?;其二梁師都依舊任朔周大總管,有開府行臺招募官屬的資格;其三便是金銀美女的籠絡(luò),李元吉沒細說,但從他手里拿出來的大體都不俗。
按理說,這三個條件并不差,梁師都怎么著也該認真想想。但他如今割據(jù)北地,又早與突厥勾連,卻是一點也看不上唐朝的‘施舍’。
李元吉所提到的,在梁師都看來全都是他應(yīng)有而且已經(jīng)有的東西。
投降大唐?
轉(zhuǎn)過頭來幫大唐和突厥打生打死?
我梁師都又不蠢!
如今天下局勢誰強誰弱還是能看出來的。
沒再去多看那勸降信一眼,梁師都開口道:“日后這等無用之物,不必拿來給我過目。大將軍既然來了,不妨一同賞舞?!?p> “謝陛下,末將還要去巡查軍務(wù),這就告辭?!?p> 梁洛仁雖說和梁師都一樣都是朔方梁氏出身,但二人性格顯得截然不同,抱拳回應(yīng)一句,末了又問道:“那信使,是否立刻送他出城?”
梁師都當(dāng)即冷哼:“叫他滾!”
“喏。”
梁洛仁不再多言,徑直轉(zhuǎn)身離開。
按照梁師都的吩咐將信使趕出城,梁洛仁很快便回了軍營。梁師都是指望突厥盡快發(fā)兵,好好與大唐打一場,他卻不會把希望都寄托在外族身上?;貭I后立刻找來了賀遂、馮端、李正寶等人,商議應(yīng)對大唐來犯之事。
這邊城內(nèi)勸降的事告吹,等信使在外晝夜奔波回到營地,中原已步入八月時節(jié)。
雖說是秋高氣爽的好天氣,但李元吉此刻卻是滿臉陰沉。
他自以為十拿九穩(wěn)的勸降,竟然無用?
而他派出去的心腹信使,竟然在當(dāng)晚就被趕了出來,在銀州連口水都沒得喝!
豈有此理!
“梁賊小兒,辱我太甚?!?p> 中軍賬內(nèi),李元吉一拳狠狠砸在案桌上:“我今日便要揮師進銀州,踏破梁賊城池,將他千刀萬剮?!?p> 一聽李元吉這話,陳駿卻是好笑。
馬三寶心知李元吉這心態(tài),出征肯定是不行的,正要出言勸阻,卻見段德操邁步出列:“齊王,末將有一計,定能引出賊人,讓齊王您親自將他斬于馬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