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日偏西,白云悠悠。艦隊中幾乎所有海寇都被帶走了,只剩十數(shù)人看顧船只。遠處馬蹄聲傳來,??軅兩裆笞?,而當分辨出是傳說中的披麻軍卒后,臉上血色盡失,雙腿抖如篩糠。
“飛虎將!”水牢中知道的人大聲歡呼起來。其興奮之情也感染了其余不明所以的人。一時間水牢中歡呼沸騰,人人相擁而泣。暗無天日的關(guān)押與前途渺茫的困境對這些讀書人來說,實在是有些太過沉重了。
藍裙小姑娘趁著人群間隙,拽著高大老人也湊了上去,驚呼:“師父你看,那是什么?”手指方向正是高速奔跑的巨虎,只不過此時巨虎一身鏈甲,怎么看都是一頭鋼鐵怪獸,實在分不清它其實是只老虎。
高大老人隨意打量一眼就道破天機:“一只虎類靈獸?!钡先四抗鈪s盯著老虎背上的少年。不會吧,藍裙小姑娘搖頭不信,盡量張開雙臂比劃著:“老虎怎么會長這么大。”高大老人沒好氣道:“愛信不信,說了是靈獸不是野獸,早就聽聞世間獸類也是可以修行的,就跟人修行武功一樣,只不過從來沒見過這樣的功法現(xiàn)世。相傳這些野獸經(jīng)過修煉,可以突破上天桎梏,增大體型只是小道,更有傳聞……”
藍裙小姑娘不等老人說完就歡呼一聲打斷老人:“師父,是蒙沖師叔,大師兄還有我哥哥都來了?!痹瓉泶藭r騎兵已經(jīng)靠近海岸,少女發(fā)現(xiàn)了隊伍后方的純陽學(xué)宮一行人。
高大老人嘆了一口氣,伶俐倒是伶俐,只不過這性子有些太過跳脫。
海邊,蒙沖帶著人走到張子龍旁邊,看著停泊在二百丈外的船隊苦笑:“張將軍,現(xiàn)在該怎么辦?”背槍少年笑道道:“放心吧跑不了,你看他們的船頭都未調(diào)轉(zhuǎn),哪里還來得及逃跑,對付這些我們有經(jīng)驗!老牛?!?p> 旁邊牛沙領(lǐng)命,對著純陽學(xué)宮一行人得意一笑:“各位書生老爺,在這東南沿海地界,是個娃娃都懂三分水性,今天就讓你們見識見識我們披麻軍的本事?!闭f罷招呼一聲。
披麻軍軍士翻身下馬開始脫衣卸甲,肩盤繩索利鉤,嘴叼尺許剛刺。直到這時純陽學(xué)宮一行人才驚訝的發(fā)現(xiàn),在白袍皮甲下,軍士們還在里面穿了一件黑色緊身的光滑皮衣。
“跟我上!”牛沙一聲大喝,當先沖入海中。身后軍卒緊追其后,如下餃子般消失在海面,再也不見蹤影。
“這是……水鬼?”蒙沖眼前一亮脫口而出。旁邊張子龍嘴角輕揚:“不錯,老先生果然有見識,連這海戰(zhàn)隱兵都懂?”蒙沖捋須點頭:“曾在一本孤本兵書上看過?!迸赃叿叫腔鸷闷娴溃骸皫熓?,有什么說法?”蒙沖看了眼張子龍,見后者并未阻止就出聲解釋道:“淮國自建國以來多以陸地為戰(zhàn),根本沒有出名的海戰(zhàn)戰(zhàn)役,所以你們可能并不清楚。海戰(zhàn)與陸戰(zhàn)區(qū)別很大,多以弓箭攢射、短兵接弦等單一的作戰(zhàn)手段。而船的航速、大小等因素才是重中之重??偟膩碚f,海戰(zhàn)是船只本身實力上的比拼,所以陸戰(zhàn)中經(jīng)常以少勝多的戰(zhàn)例是不可能發(fā)生在海戰(zhàn)上的。當然,凡事皆有例外,那就是海戰(zhàn)隱匿兵種水鬼了。雖然訓(xùn)練方法早已失傳,但是從現(xiàn)有記載上來看,這些水鬼可以如游魚般橫行在水下,鑿沉船只奇襲帥艦如探囊取物?!?p> 張子龍搖頭苦笑:“是啊,已經(jīng)失傳了。堂堂大淮國何須鉆研這海戰(zhàn)小道,北方才是大敵,東南?;贾徊贿^是癬疥之疾,不值得大動干戈。”蒙沖嘆了口氣道:“這哪里能有大小之分,最苦的都是百姓啊,不論是北方猛虎還是南方餓狼,面對他們百姓都毫無還手之力,只能任人宰割?!?p> 背槍少年抬頭看著萬里晴空,嘴中喃喃道:“??芸刹皇鞘裁葱』迹沂窃酱蛟礁杏X無力,因為他們根本就殺不完?!鄙倌曷曇艉茌p,輕到外人根本就聽不見。
“嗖吱~~~~”一聲哨箭嘶鳴聲響徹一方。自樓艦方向,十數(shù)小舟向岸邊劃來。張子龍笑道:“得手了,看來??芤彩枪伦⒁粩S,艦隊中根本沒有留多少人。走,咱們上船?!?p> 入夜,雞蛋兒率軍護著楓葉寨幸存婦孺來到海邊匯合,上了艦隊后少年吩咐手下安置百姓,本人則向頂層走去。腳下傳來的堅硬觸感讓少年心中泛起了漣漪。馮大哥,你看到了嗎?原來咱們視為洪水猛獸的??芘炾?,如今是我們已可以輕易攻打下來。夜晚海風冰冷,少年緊了緊身上白袍,我們再也不會害怕跟這些豺狼拼命了,我們現(xiàn)在活的天天都是個人樣,再也不是牲畜不如了。
“咚咚~”站在頂層大廳門外,雞蛋兒敲門。
“進來!”
消瘦少年推門而入,稍微打量一番單膝跪地復(fù)命:“大人,楓葉寨的村民已經(jīng)全部上船?!?p> 張子龍揮手示意少年起身,指了指牛沙旁邊的空位道:“雞蛋兒,你坐那?!毕萆倌觌p手抱拳領(lǐng)命坐下,打量了下對面的幾人輕聲詢問:“牛大哥,現(xiàn)在什么情況?!痹谒麄儗γ?,除了方星火等三名熟人外,還多了一名鶴發(fā)童顏的高大老者與一名藍裙小姑娘。
牛沙甕聲甕氣盡量小聲道:“對方不光來頭甚大,還帶來的個驚天消息,朝廷要對??苡帽恕!敝徊贿^讓虬髯大漢悄聲細語也確實有些為難,雖然牛沙自認為聲音夠小了,可是還是讓在座的人聽了個真切?!翱瓤葉”張子龍尷尬的咳嗽兩聲,狠狠瞪了牛沙一眼。后者縮了縮脖子正襟危坐。
豐神俊朗的方星火拱手笑道:“牛壯士快人快語,實乃真性情?!迸I澈俸傩α藘陕?,旁邊張子龍趕快轉(zhuǎn)移話題,目光緊盯著對面的兩位老人道:“可否具體說說朝廷用兵的事?”蒙沖搖頭苦笑:“事關(guān)軍機秘要,不好說不好說啊?!?p> 看著眼神晦暗的張子龍,鶴發(fā)童顏的高大老人爽朗一笑:“你就是張子龍?”后者連忙點頭,高大老人繼續(xù)道:“沒什么不能說的,我與這孩子還有一段淵源,我信得過他。師弟你說呢?”蒙沖思索片刻點頭:“但憑師兄做主?!?p> 高大老人莞爾一笑:“小將軍,此事說來話長,不如上些酒食咱們邊吃邊聊?!睆堊育堃慌哪X門懊惱吩咐:“對對對,雞蛋兒趕快去。”消瘦少年領(lǐng)命出去安排。
一炷香功夫后,眾人落座高桌,面前都是些時令海鮮。也是,要知道這群??芫褪且驗槿鄙偈澄镅a給才會冒險在此登岸劫掠的。吃食雖然簡單,但是酒可不簡單,消瘦少年說這是楓葉寨秘制的楓葉酒,是百姓獻上勞軍的,推辭不過只能收下。
張子龍揭開泥封,獨特的香氣彌散開來,還沒喝就已經(jīng)沁人心脾,心生愉悅,仿佛看到了漫山楓葉飄落飛舞的畫面。高大老人眼神明亮贊嘆道:“好酒,酒香芬芳清爽絲毫不膩,快給老夫倒上?!睆堊育埾肫鹆烁吨痪娴臈魅~寨,心中一沉起身倒酒,好酒,可惜以后再也喝不到了。
高大老者迫不及待的接過酒碗俯身一聞,酒香直透肺腑。臉上露出陶醉神色輕抿一口壓在舌尖,香甜中透出火熱凜冽,恍若寒冬臘月置身于山巔溫泉。然后舉起酒碗一飲而盡,香甜之感頓時全無,仿若一條火龍奔流直下,酣暢淋漓,一掃被關(guān)押數(shù)十日水牢的寒意。
“好酒!!”高大老人高聲喝彩,旁邊藍裙小姑娘羞得捂著臉裝作不認識老人。蒙沖深知這位師兄的脾性,輕抿一口酒后道:“張將軍見諒,我家?guī)熜制缴秃镁频?,喝了好酒便會失態(tài)?!鄙倌挈c頭并不多言,舉起酒碗一飲而盡,嗆得咳嗽連連,辣。
高大老人搖頭,少年郎不喝酒,能有多少好豪情。起身拎起酒壇給自己滿上,高大老人笑道:“張子龍,說,想知道什么?老夫前后算被你救了兩次,今天就沖能喝到這么好的酒,老夫一定知無不言?!迸赃吤蓻_剛想說什么被老者揮手制止。
一想到楓葉寨慘死百姓的模樣,張子龍胸中就有些積郁,舉起第二碗楓葉酒一飲而盡,雙目有些赤紅問:“你到底是誰?淮國朝廷對待東南?;家恢敝萌糌杪?,你方才說朝廷派大軍消除?;嫉降资钦媸羌??”
高大老人莞爾一笑,指著少年道:“張子龍,你爹原來是朝廷大員,而你又在這東南邊陲長大,你當然明白??艿奈:Γ裁靼壮Υ耸碌膽B(tài)度。雖然你心中無比希望朝廷出兵之事是真的,但是你明白這幾乎不可能。你想從我這里得到肯定的答復(fù),是也不是?我就問一句,你怎么能相信我沒有騙你?”少年被問的啞口無言,思考片刻道:“只要你說的有理有據(jù),我為什么要懷疑你?”
高大老者仰天大笑,舉碗一飲而盡:“好一個為什么要懷疑,當浮一大白,如此淺顯的道理可嘆世人都不明白。老夫姓墨名非攻,在純陽學(xué)宮只是掛名的供奉而已,真實身份是墨家九十四代鉅子,也是現(xiàn)任鉅子。老夫可以告訴你,朝廷派軍之事還未有定論,因為朝廷在等一封奏折,我寫的奏折?!?p> 張子龍滿臉震驚,墨家是與儒家、法家、道家并列的龐然大物,聽說兵家內(nèi)的部分學(xué)說還是師從墨家。這種豪強的大佬,居然是這么個輕易就被海寇俘虜?shù)睦项^?張子龍直接質(zhì)疑:“你騙鬼吧,就你這樣的我一只手打一百個,墨家鉅子怎么會如此不堪?!?
軒轅斗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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