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歡一把將我攬到身后,看著他心中不忍,搖頭無奈嘆息:“宸帝,你又是何必呢?”
寒淵瞟了他一眼,冷冷道:“梨歡?”又看向劍青眉間擰起,“原來你便是想要救他嗎?怪不他得不肯說。”他一連說了兩個他,神思攪亂中的我,聽都云里霧里。
“是他?!崩鏆g輕輕點頭,唇角一揚心間發(fā)酸,眼中神色晦暗不明,繼續(xù)道:“這世上早已沒有含煙,宸帝你自當最清楚。站在你眼前是九重天上最有份位的女上神青月,含煙早已死在凡間。
有些人,一旦松開了手便再也抓不住。這樣簡單的道理你當?shù)亩?,沒有人會原地踏步啟首搖尾日日等待著另一個人的垂憐。
人心會變,你變了。從前含煙在時,你沒有這樣珍重她。如今她走了,你不過是日日看著一張與她相似的臉追憶罷了。
何苦呢?
都說水低處流,人往高處走。含煙放過了你,亦是放過她自己。不論你們之間有沒有塵霜,只要你心中有愛,她便不會放手。怪只怪,那時的你姑且是不懂愛,亦不珍惜這份愛。”
“你是高高在上的帝君,所有人見著都要尊稱一聲‘宸帝’,何必將各自的臉面丟盡,成為諸神之間的笑談,你不為者你自己,也是該為青月想想?!?p> 梨歡緊咬我的名字,帶著朋友知己的憐惜,又勸慰他道:“你不該拿她的聲名做賭注,女子不若男,雖然神族對這方面并不苛責。但畢竟她有了以木,又與芷蘭定下婚書,而不是一個無牽無掛的閑散神仙?!?p> 寒淵怔在當場,良久,癲狂嗤笑,斜眼淡漠喑啞道:“你又懂什么?你又豈知我從未愛過她?!?p> 梨歡和緩略帶憂色道:“若你愛她,她便不會死。”
寒淵如遭重擊,聽見有什么自他心口層層剝落嗜血淋漓,身形不穩(wěn)。空氣冰冷,疼痛自腳下蔓延,一只手支在棠梨花粗壯的枝干上,琥珀色眸子盈盈水光,狠道:“如果我不愛她,當初怎會與她成婚。含煙又或是青月,皆是我寒淵的妻。這一生都無人能夠改變?!?p> 他沒有落淚,臉頰亦是干的,只是面目蒼白像是丟了魂魄眼神越過梨歡投向我,那樣的他使我心尖微微一疼,彌漫著一股不該有的憐惜。
我迅速閉目不敢再看他的樣子,大約以木也覺察到了我的憂痛,抱在我腿間仰頭,琥珀色眸中盛滿贏波水光,軟糯道:“娘親。”
這一聲娘親,使我心中一軟緊緊將他抱在懷中,像是守住了世間最珍貴的東西。
他乖巧在我懷里,又親親我的臉,道:“娘親,不要傷心?!?p> 我想說我沒有傷心,可全身痛卻不會騙人,只能將臉埋在以木頸肩,把最深的自己藏起來。
滿園的棠梨樹在風的吹拂下嘩啦嘩啦搖枝作響,如雪的花瓣深淺壓動繁枝,在清風下招搖,我的眼中是漫天白幕,被一片白覆蓋。
所有都是白,天是白的,地是白的,遠景為白,近景亦是白。白的晃眼,白到我恍然以為自己身在一片大雪中。蒼茫茫一片蓋住整個世界,只有寒淵是那姣姣白色雪里一點清亮的黑,最是晃眼。
雪中的他使我早已痛到麻痹的心漸漸回暖,漫上一層淡淡的歡喜。大雪里他站在遠方與我對望,看不出情緒。
只是那一絲歡喜,直叫我邁著步子壓垮了一片片松軟的雪,跌跌撞撞才走到他近前。我的心是甜,嘴角上揚,一如春勝,眉色如喜。
他神情淡漠不語,我也不敢說話。只靜靜呆愣的看向他,滿心全是印著都是這個人。
以木在我懷中輕聲委屈,“娘親,我難受?!睂⑽乙话牙噩F(xiàn)實,我才驚覺是自己將他抱得太緊,以至于讓他喘不過氣。
我松開懷中的他,世界依舊一片白。寒淵站在白皚皚的樹下眼神直幽幽看著我,使我有些害怕,拉過梨歡的袖道:“我們走吧?!?p> 以木乖巧牽著我的手,行過一顆顆花樹,偶爾垂首又回望。我緊了緊他的手,在即將穿過拱門的剎那瞥見寒淵依舊站在花下,他的發(fā)上肩上腳下四周全是疊疊鋪成的棠梨花瓣,白皚皚一片中他亦是唯一的顏色。支在樹干的手指甲陷入樹里,清冷的眸子在我身上久久不曾離開。
我心中有一瞬的不忍,卻也在拐過門后被深深的墻垣隔斷。
只聽‘嘭’地一聲響,是物件掉落打翻在地。我驀然一驚,忽然想起他捧在手間裝滿信莢的楠木色木匣,約是掉落打翻在地。
那里面盛滿了湮在筆墨間他長久以來的思念與愛意。
神都的風一陣又過一陣,將園中的花吹的四處都是,我腳下步履匆匆,來不及想,他打落的信件是否會被肆意狂亂的風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