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話繞在我心間,說不出是何感受,是苦是澀,還是心底隱隱生起的不快,藏起道:“那日見他,倒不像是會寵妾滅妻之人?!?p> 梨歡輕輕一笑,看著湖邊與以木一起笑的正開心的劍青,微凄道:“世上的事,能說的清的十不過一。曾經(jīng)我也以為自己突破為神后能后顧得劍青一世,沒想到現(xiàn)實沉重的一擊來得太快,快到晃眼而過三世,如今便又到了這個臨近決口的轉(zhuǎn)折?!?p> 我也不知該如何再去安慰他,畢竟即使用了以木的精血救得了劍青一時,往后還有一世。時光無垠,那么長,長到我望不見盡頭。
‘?!宦?,白玉匣上的鎖扣被我打開,里面靜靜躺著一張墨染的宣紙,我拿出那張盛著寒淵情意的紙,抖落開來,見上方寫著:“天涯地角有窮時,只有相思無盡處?!?p> 不知為何,我心底生起一絲從未有過的心悸,腦中浮現(xiàn)出他那張木然沒有表情的臉。
梨歡側(cè)過身子,晃眼宣紙上的墨字,眉間蹙起。
半晌,我問他:“那時寒淵便如此多情嗎?”
梨歡不動聲色,道:“多情又或薄情,你我皆是旁觀者。他那凡人妻子已經(jīng)死了,想會是最好的答案。
下月你便要成親了,按說是不應(yīng)該為這樣的事情擾心,往后他再讓人送這些無趣的東西來,若讓芷蘭上神瞧見了,雖是不會說什么,心中總是會有計較,畢竟你馬上就要嫁作他婦?!?p> 又道:“你生來便長在神都,自是比我了解的多。這些神仙活了太久,最是八卦,若是被哪個嘴碎的知曉了他日日寫這樣的東西與你,怕是碧青宮與太陰神境面上無光。與你,與芷蘭,與他,都不是好事?!?p> 院中棠梨花飄陣陣如雨,吐露幽暗芬芳縈繞在鼻尖,聞得久了使人厭煩。我知曉梨歡說的句句在理,卻不知為何心腹絞痛,內(nèi)心煩亂不堪,以手支頤,看著在湖邊玩耍以木與劍青,恰好以木轉(zhuǎn)身邁著藕節(jié)狀的小腿匆匆往我的位置跑來,劍青在后方笑,大步邁出彎身一把將他抱在懷中逗得‘咯咯’直笑。
“娘親,我想將那只仙鯉養(yǎng)在院中?!币阅臼汁h(huán)抱在我腿間頭枕在我的膝上,糯著聲音,眨著一雙水盈注雨的大眼,啟尾道。
我心中的煩憂頓時消了大半,揉著他頭頂烏黑的順發(fā),視線落在遠(yuǎn)遠(yuǎn)潭面無風(fēng)的湖上。岸上花在水中浮了一片,逐水繞過接連成片的水草,在碧綠蓮葉間那魚游得歡暢,搓著他的臉道:“以木,宛春殿種滿了花木,何處去尋一片地來養(yǎng)這仙鯉?!?p> 他仰起臉,帶著幾分乞憐:“砍去幾顆院中的樹,叫人來開一方池塘養(yǎng)它不行嗎?”
我微微沉吟,將他從膝間扶起,手放在他肩上,看著眼前小小的人。抹去他額間散亂的碎發(fā),嘆息一聲,緩緩道:“草木有靈,若是砍去必不能再活,往后切不可再說這樣的話。你生來便是神,就應(yīng)懷抱蒼生,花草生靈不若人,須得在悠長的歲月中感悟。這仙鯉養(yǎng)在湖中,你隨時都可來觀賞逗玩,有何不好。將他移至一方小小的池塘,它也未必會快樂?!?p> 他聽得似懂非懂,憋著一股氣,癟著嘴悶聲道:“我知道了?!鳖^頂霎時花枝搖曳,點點棠梨化作殘雪白絨。
梨歡攬過將他抱在懷中笑道:“不過一只仙鯉,改日梨歡伯伯從凡間替你尋更好玩的來?!?p> 劍青不經(jīng)意扯過他的袖袍,溫然道:“你別把孩子寵壞了?!?p> 梨歡握一握他的手,笑一笑道:“不會?!睜恐阅緦⑺麕У竭h(yuǎn)處的繁花樹下,蹲下身子細(xì)細(xì)尾尾說著話。
我看見以木只得他說了幾句話眼眶已是微紅,心中觸動想按以木的性子自是不會拒絕梨歡。只是他年紀(jì)尚小,被取精血定對身子有所影響,不覺心下?lián)鷳n。
再瞥見身側(cè)的劍青,看著樹下一大一小,眼中含情,唇角含笑,亦是心中有些傷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