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唐易以為這件案子上午審理完就算是結(jié)束了,下午在公房里翹著二郎腿,其它的案卷放在桌子上,卻是一個也看不下去。
劉航正在外面整理彭順農(nóng)案子的案卷,唐易高聲道:“劉航,你說我是不是該放個假?這些案子我怎么都看不進去了?!?p> 劉航也不放下手中的活兒進來,而是一樣高聲道:“唐大哥可別忘了,你是休了十多天才回來的。”話里話外都是好笑的語氣。
唐易一噎,是啊。在這案子之前,她因為受傷休息了十多天才回來府衙的。
這次的案子雖然很是耗費心力,但實際上前前后后不過是十來天的時間就解決了?,F(xiàn)在又想休假,的確是不合適。
“嘩啦”一聲,劉航端著茶壺進來。
唐易放下二郎腿把桌上的茶壺遞過去,嘴里嘟囔道:“雖然是沒上多久的值,可我為什么覺得很累的樣子?這些案卷放在眼前,我一個也看不下去?!?p> 劉航一邊倒上茶水,一邊說:“我覺得啊,是唐大哥你心累。你想啊,你升職后的兩個案子,一個是轟動京城的大案,一個是陳年舊案,都是棘手的。”
他將倒好的茶水放在一邊,端著茶壺坐在了一邊的圈椅里,繼續(xù)說:“當(dāng)捕快的時候,只要聽話就是了,上面讓做什么做什么。偶爾累一點,卻不用想事。現(xiàn)在唐大哥你自己負責(zé)案子,從頭到尾都得管著,費心費力,自然是累一些。”
唐易一想,可不是嗎?現(xiàn)在回想她升職前的捕快職涯,除了羅家村的寡婦案,幾乎就沒有她獨立負責(zé)的案子。
大多數(shù)時候,她都是負責(zé)站站崗,巡巡街,有的時候配合抓捕下犯人什么的。
就像玲瓏館的花魁案,她起初只是聽命搜查現(xiàn)場屋頂?shù)暮圹E。盡管后來自己發(fā)現(xiàn)了一些東西,也不過是帶人追捕了兇犯而已。
那些老資格的捕頭,也會獨立負責(zé)一些小案件,或者是負責(zé)某個大案的一部分。但那是長年累月的經(jīng)驗累積了,做起來是得心應(yīng)手。
哪里像唐易?經(jīng)驗不多,幫手沒幾個,幾乎每次都是憑著自己一個人的力量在琢磨。
“你說我是不是該找?guī)讉€幫手了?”唐易摸著下巴問劉航。
劉航說:“您不是一直有幫手嗎?上次飛盜案的竇公子,這次的席公子,我看他們都很幫忙的。”
“我是說找捕快幫手!”
“哦,這個……”劉航皺緊了眉頭。
“有什么問題嗎?”
劉航搖搖頭,“不是有什么問題,而是……唐大哥你知道的,捕快們都是早上點卯的時候各自領(lǐng)任務(wù)。”
唐易點點頭,劉航繼續(xù)說:“這個任務(wù)的分配,是齊捕頭管大頭,龔副捕頭管細節(jié),然后由齊捕頭來宣布的。所以,齊捕頭要查什么案子,就會把需要的人跟龔副捕頭說,龔副捕頭根據(jù)其它日常任務(wù)和齊捕頭要的人來分派人手。齊捕頭早上看了沒問題,就再當(dāng)眾宣布。如果您……”
“如果我想要人手,就得跟齊捕頭一樣,跟龔副捕頭商量?”唐易問。她恍然大悟地點點頭,“難怪之前齊捕頭說沒有給副捕頭單獨分派人手的慣例,他自己每次要查什么的時候也都能提前安排好人手?!?p> 她又喃喃道:“難怪龔副捕頭把案子分給我。一來他是想用案子轉(zhuǎn)移我的注意力,二來我若是查案需要人手,就肯定要求到他頭上去?!碑?dāng)時唐易剛剛提拔成副捕頭,又哪里能想到副捕頭最重要的不是案子的功勞,而是人事分配權(quán)呢?
唐易一手撐著下巴,“這倒是個問題。原本我只是想調(diào)幾個人手,現(xiàn)在想來,人少了可能不夠用,人多了又惹人非議。實在是麻煩……但要我求到他頭上。不可能。”
劉航也皺緊了眉頭,說:“先不說分派幾個人會不會不好安排事,要是龔副捕頭一挑唆,那還不像是唐大哥你在跟齊捕頭分山頭嗎?”說完他沉默下來,像是也在給唐易想辦法。
突然,外面?zhèn)鱽硪魂嚶曧懀腥嗽谕饷婧埃骸疤聘辈额^在嗎?”
劉航趕緊應(yīng)了一聲,“在呢!什么事兒!”快步走出去。
唐易也趕緊起身,跟在劉航后面走了出去。
外面的人看到唐易出來了,說:“上午放出去的彭順農(nóng),他又找到府衙來了,坐在府衙門口大喊大叫,只說要見唐副捕頭。”
唐易愕然道:“他又鬧什么幺蛾子?”原本她還因為彭順農(nóng)挨了四年牢獄之災(zāi)而對他頗有敬意,經(jīng)過后來的事情,這分敬意已經(jīng)消磨殆盡。
來的皂隸說:“好像是說他兒子不見了?!?p> 唐易知道彭言卓在彭順農(nóng)心中的地位,聞言嚇了一跳,趕緊往外面走去。
唐易和劉航趕到府衙門外,彭順農(nóng)正在府衙的臺階上和幾個守門的皂隸你推我攘,眼看著就要打起來了。
“住手!”唐易到底是副捕頭,她高喝一聲,幾個看門的皂隸就各自松開了手。
彭順農(nóng)見到唐易來了,快步走來,卻是“噗通”一聲,跪在了唐易面前。
“唐捕頭,你幫我把兒子找回來吧!”與前幾日彭順農(nóng)的聲音不同。他當(dāng)時雖然是滿身污垢,聲音卻是充滿了底氣。
現(xiàn)在他雖然因為推搡所以衣服有些褶皺,但也看得出是衣著整潔,聲音卻是充滿恐慌和哀求。
唐易面露不忍,一把抓住彭順農(nóng)的手臂想要將他拉起,“你干什么!先起來再說!”
劉航也上前幫著拉人,可彭順農(nóng)原本就是干農(nóng)活出身,盡管唐易有些功夫在身,也一時拉不動他。
“你不幫我把言卓找回來我就不起來!”彭順農(nóng)直接抱住了唐易的大腿,唐易嚇得一跳,差點絆倒在地。
“都來幫忙?。 眲⒑綄倓偼碎_的皂隸們一吼,皂隸們又趕緊上前又拉又扯的,終于是將彭順農(nóng)拉了起來。
彭順農(nóng)被拉開后,直接就在府衙門口大聲嚎了起來。
“唐捕頭幫幫忙吧!你幫人幫到底,送佛送到西啊!我兒子不見了,也是你們府衙的事啊……”
劉航氣得跳腳,大罵道:“你自己的兒子腿上有腳,他跑到哪里去了我們管得著嗎?那么大一個人了又不是被拐!”
彭順農(nóng)也不管他,只對著唐易嚎。兩人一個嚎,一個罵,吵得唐易是一個頭兩個大,府衙門口仿佛是菜市場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