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原本想的是她一手杵樹枝,一手扶著他,怎么可能會滾下去?但見他有點氣惱的樣子,她一時語塞,竟不知該說些什么。
他略帶不滿地凝視了她片刻,見她不再吭聲,便轉過身蹲下去:“要么上來,要么你自己回去……我可沒這么多耐心等人慢慢磨嘰?!?p> 末了,他還添了一句。
也不知道他莫名發(fā)的哪門子火,既然他不介意當這苦力,她又何必再推辭?
因此她便往前一步,跳到他身后,雙手放在他肩上。
“有勞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說這話,是出于跟他說一聲,還是出于潛意識里希望他能消氣。
又或許,二者都有。
但玄甫并未回應什么,而是直接將她背起,一言不發(fā)地背著她朝臺階上走。
今天吃錯什么藥了,火氣這么大?
沁竹被他背在身后,偷偷朝他看過去,暗想。
他的側臉上,的確還有幾分余氣未消的意味。
不管了。
見他不悅,一路上,沁竹只好不再跟他多說話,反正只要他把自己背下去就可以了。
剛開始,她還身子朝后仰了些,盡量避免肢體有過多的觸碰。后來隨著被背的時間也久了,下臺階時的輕微顛簸也讓她愈發(fā)困倦。
剛好,林玄甫的肩就在眼前。
遲疑再三,她身子還是緩緩向前,靠在他身后。
分明是她需要提防的人之一,但眼下,她卻不想去管這點。篡權、戒備、生死,此時此刻她都不想去理會。她只想靠在這人身后,安穩(wěn)地休憩片刻。
路越往下走,她越是感到視線越模糊。
山清水秀、不用必再裝模作樣、也不用再說再聽任何假惺惺的話……若是能一直停留在此刻多好。
過了很久,沁竹才被一陣嘈雜的聲音吵醒,左右環(huán)顧,原來她已回到了林苑的屋子里,現(xiàn)下正在床上躺著。
“……記住了,少夫人爬山摔傷的事,一個字都不準對其他人提起?!?p> “是。”眾仆諾道。
“少夫人,您現(xiàn)下還疼嗎?”小曼站在她身旁,最先察覺到她醒了,“您先休息會兒,已經(jīng)讓人找大夫去了,大夫很快就到。”
又得開始偽裝了。
“崴了腳而已,并無大礙,”她坐起身來,左腳在棉被里隱隱作痛,“現(xiàn)在幾時了?”
“酉時,少夫人。”小曼“噗嗤”一笑,“您也是睡得熟,多虧了少爺這一路,又背又抱的。”
沁竹聽后一愣,這才回想起幾個片段,似乎隱隱有些印象。
這期間她是醒過的,只是剛一醒,有迷迷糊糊地睡過去了。還真難得自己睡得這么沉。
“可不是嗎,你這次是多虧了我,小娘子?!毙愡^來,又裝出油腔滑調的樣子,隨后眼中閃過一絲狡黠,“知不知道,你有多沉?”
“沉,才代表你林家沒有虐待我——”
她心知想必經(jīng)過這次出游,她和林玄甫的一頓打情罵俏后,在場的下人們肯定會深信,他們之間的恩愛有加,不會因奶奶的質疑有半點疑慮。
她于是配合地抓過枕頭來,一把朝他扔了過去,裝作打情罵俏的樣子。只是,她并沒將枕頭扔到他身上,下山前他的生氣,她還是記得的。
她并不想再惹惱了他。
不過既然林母和奶奶對她是眼線一事,毫不知情,為何林玄甫非要禁止下人告訴她們崴腳的呢?
就只是為了不讓他的家人擔心?
不對……沁竹否定了這個想法。
是了,林母和奶奶之間本就有矛盾,這次又是奶奶提出讓他們出來玩兒的,萬一林母知道自己受傷,再加上她的寶貝兒子也一起來了,林母定然要遷怒奶奶。
“行了,你們先下去準備晚飯,”他坐過來,一手搭在她的肩上,裝作很親密的樣子,“讓我和單獨陪我的小娘子待一會兒,等大夫來了再領他帶過來?!?p> “是……”
于是,眾人便不打擾他們,言色中竊笑著,紛紛應下,并退散去了。等門被合上后,玄甫也立刻放下搭在她肩的手來。
“說吧,”沉默片刻后,她見他默然不語,才道,“都已經(jīng)把下人支開了?!?p> “幫我個忙,”他這才開了口,“回去后向奶奶她們隱瞞今天的事?!?p> 這倒是沒有什么,只是……
“已經(jīng)酉時了,那我們今天還回去嗎?你用的什么借口?”
“我書信回去,說再多玩兒一天,奶奶她們定然會以為我又貪玩兒。衙門那邊我也安排好了,我們在林苑多待一天,也讓你的傷腳緩緩。
只是要委屈你回府之后,對這傷痛多偽裝偽裝了。”
林玄甫解釋道。
“嗯,我倒是沒什么?!鼻咧褚幻鎽?,一面想著林母和奶奶的事。
到底她們之間發(fā)生了什么,會讓林玄甫竟如此重視。
大夫來后檢查一番,幸而沁竹此次只傷及經(jīng)脈,并沒骨折。崴腳后一天之內(nèi)冷敷,次日改為上藥即可。
等大夫開完藥,天色已呈全黑。
次日起床,吃的是苑中下人準備的清淡飲食,以及山中野味。偶爾出來玩樂一番,感覺倒也不錯。
可惜她腳傷未好,不能再像昨日那般在山間游玩,只能悶在房里,而林玄甫則像個閑散公子,東游西逛,有時又故意在下人面前拿她打趣。
他安排下午申時再回去,沁竹知道他是想等她的傷再恢復些,以便在他家人面前的偽裝。
到林府時,已近黃昏,和昨日登上山頂?shù)臅r候差不多。
奶奶見他二人玩得樂不思蜀,自是很開心地拉著他們,問東問西。林母雖在一旁不言不語,卻似乎也在留意他們這邊的動靜。
晚飯上,沁竹的左腳雖未痊愈,但步伐小一些,也能不露出破綻,掩飾過去。只有在回房的走廊上,由于裝得太久了,左腳的疼痛感泛起,才左右確定周圍沒其他人能看到后,靠在墻邊倚了倚。
“你還好嗎?”
玄甫在一旁伸過手來,下意識扶了她一把。
“沒什么,”與其留在這里,還不如回房后好好休息,“先回去再說?!?p> 她像平日假裝親昵時的那樣,挽起了他的胳膊,回房后就連忙坐到了貴妃椅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