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忙,”
誰知林玄甫再次擺手,卻像個老江湖似的,狡黠一笑,
“小娘子,這你就不懂了。生意這種事,哪能像說的那般輕巧?更何況,即便要談,也總是需要慢慢談的?!?p> 沁竹一時語塞。
以往,她都只知此人幼稚輕蕩,從未見過他心思細膩的一面。現(xiàn)下,見他在官場混得如此老道,下意識提高了警覺。
自己還是大意了,之前的幾個月,竟是輕看了此人。
也是,林太師是出了名的老狐貍,他的兒子縱然再不成器,但從小耳濡墨染,又長期與官場的公子哥廝混,多少還是能學著點兒的。
以后對付林玄甫,可得比之前更加小心了。
“不早了,小娘子。”誰知,他卻突然跳開話題,“早些洗洗睡吧?!?p> “相公,我……”
沁竹心下一急,正欲以身子不適為由,拒絕房事。但一想到成婚一個多月以來,自己卻一直不讓他近身,難免會引起他懷疑這點,霎時竟遲疑了。
“我們的太師大人,還讓我去他書房一趟,幫他處理點雜七雜八的事務(wù)?!?p> 沒想,林玄甫卻站起身體,慵懶地伸了個懶腰,用手中折扇底部撓了撓頸,皺眉道,
“老子有令,兒子莫敢不從。小娘子,今兒晚就委屈你自己歇息了,”
說著,他走過來,輕佻地抬了抬她的下巴,
“對了,給我準備點宵夜放在房里,等我回來估計也是三更半夜了,得墊墊肚子。懂嗎?”
聽了這話,沁竹才暗自舒了口氣。
原來他那句“早些洗洗睡”,只是讓她一個人去休息而已。
“是的相公,我明白了?!彼底愿`喜地道,又裝出一副乖巧賢惠的模樣,“我待會兒便去廚房,準備幾樣你喜歡吃的糕餅來?!?p> 他見她此狀,滿意地瞇著眼,疲憊一笑,隨即捏了捏她的面頰。
“行,那我走了?!?p> 說著,他便轉(zhuǎn)身朝門外走去。去時還轉(zhuǎn)著手中折扇,走起路來亦是晃晃悠悠,嘴中還喃喃地抱怨道:
“太師大人的差事,可是不讓人活的……”
沁竹見他出去了,臉上頓時沒有了笑意,同往常一樣,厭煩地用衣袖擦了擦自己的面頰和下巴。
她討厭和這個男人的任何接觸。
每次他碰過她的地方,都像是在她身上涂了一層灰泥,令她情不自禁地想要去擦去洗去什么。
盡管她也明白,那處什么也沒有。
不過,今日過后,她對此人更應(yīng)該多少警惕起來。
至少,他不是自己想象中的那般容易糊弄。
次日,沁竹便明白,昨夜讓林玄甫放過自己的,并不是林太師,而是“使節(jié)朝貢”。
此次是三年一度的“使節(jié)朝貢”,各國使節(jié)都會前來都城,從使節(jié)和朝貢物品的住宿和安全,到盛典的成功舉行,都容不得一絲馬虎。
林玄甫身在吏部,雖事不關(guān)己,但林父作為丞相,卻不可推卸職責。
因此回家后,需要審閱公文,便增多起來。
每每這時,林玄甫便只能去書房,充當父親的兵力,在父親的指導下,處理些不太重要的公文。
估計這段時間他回府后,都會先去書房那邊。
這兩日他都是匆匆去吏部,回府后,又去林父那邊。等他再回到房中,沁竹已在床上里側(cè)裝出熟睡,桌上給他留了點心。
他胡亂吃幾個點心,便早早睡了,斷然沒心思去驚擾她。
她只管睡里邊些,離他遠一點,裝出毫不知情的模樣便可。
其實,對于在迎客樓相見這件事,墜兒心里也同樣沒有把握。
這天,等未時三刻已過,沁竹姍姍來遲時,廂房內(nèi)墜兒的神色明顯喜出望外。
“二小姐……”
盡管她已出嫁,但墜兒似乎還是習慣這么稱呼她。
不過,也無所謂了。
沁竹將房門關(guān)上,走上前簡單環(huán)視了房內(nèi)一眼,暫時確定沒有其他人后,清冷地道:“說吧,你找我過來有什么事情?”
換來的,卻是墜兒略微恍神。隨即,她臉上又出現(xiàn)釋然和心安之色。
“若不是見您現(xiàn)在心思更為謹慎、細膩起來,”她竟有幾分滿意地嘆道,“我今日還不敢約您到此地見面。”
這是什么意思?
沁竹在心內(nèi)暗自揣摩。
難道,墜兒約她在此地相見,既非大夫人的人,也并不知道昨日陸縉的事?
正當她想問對方緣由時,只見墜兒雙肩微沉,面上的神色也開始凝重嚴肅起來。
“二小姐,尹府前陣子最近發(fā)生的事,”墜兒試探般地詢問道,“您可知情?”
尹府的事?
“我這些日子一直都在林府,”
既然墜兒不知道自己并非宿主,沁竹打量她的神色中,也稍稍恢復了幾分宿主的懵懂和溫和,
“又怎知道這尹府內(nèi)發(fā)生的事呢?”
“前陣子,管家死了……”說起這話時,墜兒抬起頭來看著她,“您知道他是怎么死的嗎?”
管家死了?
“我還從未聽人說起過?!?p> 沁竹隱隱感到,這里面似乎有什么陰謀。
“管家被大夫人派出去收賬,”沒想,墜兒卻冷笑一聲,“結(jié)果是馬車翻在山溝里,管家和車夫兩人都死了?!?p> “你是懷疑……”
“車夫在尹家駕了十多年的馬車,這條路他也走過好幾次了,怎么就翻下山溝里去了呢?”
墜兒激動的情緒難掩,邊說,她眼中也泛起淚來,
“更何況,管家不久前就擔心過自己的安危,結(jié)果就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出了事。二小姐,您不覺得此事有蹊蹺嗎?”
聽了墜兒的話,沁竹倒是懷疑管家的死并非意外。
但眼下,她卻不得不對這話中聽到的另一層信息,生了疑慮……
“你跟管家……”
為何一提到他,墜兒便會流露出如此憤憤不平的神色呢?
此話一問出,墜兒明顯一愣,可隨后卻擦了擦自己眼角的淚痕,忍了忍,臉上露出坦然并羞愧的神色。
“他是我的姘夫……”
姘夫?
沁竹恍然之下,不由在心中冷哼一記。
她重新打量了墜兒一眼。
以往,她只以為墜兒不過是個狐假虎威,又愛偷奸耍滑的丫鬟。沒想到,二十出頭的她,竟和四十來歲的管家還有這層關(guān)系。
這么多年了,尹府上下居然半點也不知情。
可見他們隱瞞之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