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dāng)因如是踏回秦地的時候已經(jīng)儼然換了一副摸樣，怒馬鮮衣，江南絲綢的錦繡衣衫，腰間懸劍，他胯下俊馬乃是御賜給黃玉蟬的夜照玉蹄，莫說馬，便是那馬鞍都要價值千金。
“因某如今逍遙摸樣，若是有一二紅顏相伴，此生無憾。”因如是心道，但好說歹說宮商角徵羽五個姑娘也沒人愿意陪著因如是再回秦地，只得作罷。
如今駿馬踏在落英谷之上，那鏗鏘渾厚的擊打聲，總算讓因如是體會了一把少年人夢中的豪情。
落英繽紛，谷中回風(fēng)揚起無限花瓣，幾如仙境，因如是表情不由的自得起來，他見到來往挑擔(dān)，騎驢的行人看向他的眼光多了些羨慕意思更是恨不得將鼻子翹上天。
“因如是，不是我說，你這身行頭便是換做條狗，亦是雄姿英發(fā)，不在你之下，你得意什么勁？”
因如是身子頓時一股機(jī)靈，怒目回首道：“你怎還在？”
周不笑不知何時已經(jīng)坐著一匹馬隨在因如是身后，嘿嘿笑道：“怎的？秦地萬里只許你一人回去？我劍偷罷已然無事，不回秦地回哪里？”
“你若是要回，那便回去?！币蛉缡前櫭?，似乎因為周不笑又提起偷劍之事憤憤起來，“不過你在此地頗為礙眼，這混鐵橋在落英谷上有整整十七做，偏偏你就和我撞上了同一座？”
周不笑也不生氣，揉了揉自己的發(fā)鬢道：“因為無事，便跟你一程，省的路上無聊，等到了繡城我自離去?！?p> 因如是心中嘀咕一下，暗道繡城也不過百里之地，忍了這廝又如何。這才沒說什么，一拍馬屁股，愣自前行。
周不笑一笑，撫了撫馬腦袋，不緊不慢的更在因如是身后。
夜照玉蹄號稱一日千里，雖是夸張，不過馬力之強，行得六十余里不顯絲毫勞頓。反倒是周不笑的馬顯然是偷來的好馬，竟也沒有絲毫疲倦的意思。
幾個時辰過去，日已西斜，因如是算了算時間，距離盛夏已經(jīng)不遠(yuǎn)，天空之間云霧在這日暮時間尤為壯觀，云霞之間似有神明藏匿。
“不若說說‘屠仙’的事情？”周不笑似也感受到了某種奇妙的變化，忽然張口說道。
此時他們二人已經(jīng)離了大道改走山路，周不笑倒也不問因如是為什么，自顧自的跟著，如今在一片荒山所在，唯有一條被踏出來的黃泥路，更是沒了人煙，周不笑這才發(fā)問。
因如是看著滿天若神怪一般的瑰麗云霞，似有所感，聽了周不笑的話語，卻終究搖了搖頭道：“此事，我也不清楚，你看看這本書籍吧?！?p> 說話間他便將《長生譜》拋到了周不笑的手中。
周不笑見狀忙一把抓住，將其翻看，頓時表情變了變，先是一愣，隨后欣喜，再之后卻是震撼與驚訝。
因如是一瞥周不笑的表情似乎看到了當(dāng)初自己的摸樣，啞然一笑道：“隱主，隱主，到底是何許人也？”
周不笑看罷，似乎眨眼的功夫就將這一本《長生譜》上的名字都記得清楚，這才說道：“了不起！此人見識之廣，識人之精，幾乎亙古罕見，此人絕對是強橫的可怕的高手，還有這坤藏隱可就是隱主？”
因如是似想要搖首，終還是點了點頭道：“大約就是他了，或許敢將自己的名號些在蕭王孫之上的，天底下也只有他一人罷了?！?p> “說的是?！?p> 二人又沉默半晌，因如是這才將自己的一些經(jīng)歷說了出來，他最初收到隱主來信時候不過是在燕城的黑市之間閑逛，迎面便走來一人，約有一丈之高，更是一身橫肉，他站立在因如是面前時，如同一面高墻一般。他沒有說話，只是恭恭敬敬的將一封信箋交在因如是手中，便轉(zhuǎn)身離去，因如是想追卻眨眼丟了此人的蹤影。
“信上說了什么？”
“寫的很簡單，大抵便是有七個高手要來刺殺我，若是我能擋下，便算是合格了?！?p> “于是當(dāng)真便來了七個人？”
因如是隨著夜照玉蹄的步伐輕輕的上下顛簸著，緩緩道：“隱主說七人，自是七人，第一次來的是胖瘦雙剎，沒想到躲在青樓的客房之中，不過他們手藝還是差些，殺氣沒有收斂完全，被我直接拿了，見他們的樣子似多少有些畏懼隱主，見我發(fā)現(xiàn)居然也不動手，二話不說便走?！?p> “不錯了，胖瘦雙殺若是當(dāng)真要動起手來，大約整個青樓都要鬧的雞飛狗跳了，這二人十八路地趟功夫不是蓋的?！敝懿恍φf道，“之后呢？還來了什么高手？”
“‘一劍傾城’秋少白，你也知道秋家這少主號稱五年前便已經(jīng)病死了，你知如何？竟活了過來，那日我在怡紅院之中聽曲，一劍便從屏風(fēng)之中捅來，速度不快卻是秋家劍法的‘寒風(fēng)劍動’，緊隨其后，一劍快過一劍，此人劍法已不再陰陽兩儀劍客之下，更是明悟了劍氣之理，倒是費了些功夫，竟將我座下的黃花木椅給砍的粉碎。”
“這算是奇事了，秋少白一夜暴斃，雖然傳的蹊蹺，但是江湖之上卻是再沒有此人的一絲音訊，若是你不說我當(dāng)真他已死了?！敝懿恍λ聘杏X有趣接口道。“不過也是奇了，你因如是到底幾時不在青樓？怎處處在這等所在被刺殺？”
因如是有些尷尬的一笑，不過卻轉(zhuǎn)的很快，似也不覺多少恥辱一般，又道：“這便算作三人了，再之后我游船渡通天河，想必你也知道了，果真是天河雙蛟。這二人的十七趟吳越勾當(dāng)真有些厲害，更是加入了武當(dāng)太極的變化，將我坐的龍舟都斬的破碎，這才被我擊退，斗這二人我?guī)缀趸ㄙM了百招?！?p> “你怎不用你的內(nèi)功？若是霏霜霖霖一出，莫說天河雙蛟，便是百蛟，千蛟也不在話下?！敝懿恍γ靼?，天河雙蛟也算得上是一流高手，但是若是當(dāng)真與因如是為敵，絕不用百招！
“他們還不配！”因如是的眼神居然有了一絲傲然，“沒有明了‘氣’之理的人物，配不上我的內(nèi)功為敵！”
周不笑倒是沒有覺得因如是多高傲，只是點首道：“這等人物少。不過若是再給這二人十年時間大約也能把握住一絲玄機(jī)?！?p> “之后便是玄冥劍客和橫江墨龍自歸天！尤其是那自歸天，似乎已經(jīng)到了‘氣華’的程度，劍出如神龍入海，為了擋下那一劍我?guī)缀跤昧似叱蓛?nèi)力！”
“天下排名第五十一的人物，自然不會太次?！敝懿恍λ埔呀?jīng)將《長生譜》的排名記得滾瓜爛熟。
因如是將之后的事情緩緩說來，也讓周不笑聽了一愣一愣。不過因如是終究還是將月籠紗的事情給蓋過了，不愿提起，或許這等女子任何男子都希望少一個人知道他。
周不笑晃著腦袋問道：“你看蕭王孫的劍，已經(jīng)達(dá)到了‘氣’的什么地步？”
他不過只是隨口一問，卻也提起了因如是的心神，他沉默半晌說道：“傳聞在‘氣無暇’之上還有一種境界，叫做‘不朽’蕭王孫有可能已經(jīng)達(dá)到了那個程度。”
周不笑眼神一縮，眼眸之間又浮現(xiàn)了那一身白衣的男子，一如當(dāng)年不見半點衰老，“‘不朽’在武當(dāng)?shù)摹短珮O典》少林的《無量經(jīng)》之中記載過，一旦達(dá)到這等程度，那當(dāng)真能活上百年，千年！若是真的達(dá)到這種地步，此人已經(jīng)不是人，當(dāng)要稱做神明！”
“如今在我的眼中，此人就是神明！”因如是沒有任何的遮掩道，不知是為什么他見到蕭王孫時候心中的那種絕望惶恐好像遠(yuǎn)遠(yuǎn)超過了周不笑，那種恐怖仿佛深入了骨髓，已經(jīng)刺入到了血脈的深處，這是一種凌駕于死亡之上的荒蕪，死寂！
周不笑眼神閃爍，不知道在想什么，不過因如是卻感到自己的心緒似乎被看穿了一點。
這種感覺因如是并不喜歡，他抬首之間，眼前一亮遙指道：“黃沙縣到了，今日便在那里借宿。”
夜?jié)u漸降下，余暉已然黯淡了些，少了初夏時分的火氣，荒山野路間漸漸泛起了涼意。
周不笑順著因如是手指所在望去，山頭繁茂的樹枝之間，露出一個掛著杏黃色小旗的長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