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豐城郊一處小院內(nèi),石萬山躺在院子里的躺椅上,手里握著個小茶壺,閉著眼睛曬太陽,時不時地往嘴里灌一口茶,嗓子里還哼著小曲。
他臉色蒼老許多,仿佛一夜老了二十歲般。
一道身影忽然從墻外翻進(jìn)來,輕飄飄的落在他身前,只見他頭上扎了一根青竹簪,將頭發(fā)束起,身上穿著青色云袍,看上去約有五六十歲,與石萬山相比,年輕許多。
石萬山臉色不變,也沒有絲毫動作,嘴里哼的調(diào)子也平穩(wěn)。
“不愧是天下第八的石萬山,死到臨頭了也這么淡然?”那人影笑了起來。
微風(fēng)吹動那人的袖袍,露出兩只手,而左手的小手指卻短了一截,像是被什么利器斬斷一般。
“何出此言?”石萬山微微坐正身子,好奇的問。
“你可知道外面有多少人想殺你?想要你的劍法?”
石萬山往后一靠,悠悠道:“那就讓他們想去吧。”
“你不怕?”
“有你九指肖長天陪葬,死我也認(rèn)了。”石萬山瞇著眼睛哼了一聲。
“你可別胡咧咧!誰給你陪葬?我可不陪!誰愛陪誰陪!”肖長天哼了幾聲,又問道:“想好了么?要去什么地方?”
石萬山擺了擺手,說道:“往旁邊串串,別擋著我的陽光。”
頓了頓,他又說道:“沒想好,在這先住幾天吧,我倒想看看有多少人想要這顆大好頭顱?!?p> “越等人越多,到時候我也保不住你。”肖長天搖頭。
石萬山睜開眼睛,仔細(xì)的看了看他,很是嫉妒的問:“大家都七八十歲的人了,為什么你比我年輕這么多?”
“你功力散盡,如今不再是武林高手,只是一垂暮老人,自然比我老得多。”
“我不服。”石萬山哼哼起來。
半晌,他聲音帶著些遺憾:“可惜我沒有內(nèi)力了,不然非和你打一架,看看誰更厲害一點?!?p> “散了內(nèi)力也好,日后便遠(yuǎn)離了這江湖,做一個普通的老頭吧?!?p> “說的也是。我也打夠了。”
肖長天搬了把藤椅,在石萬山身邊躺下,也跟著曬太陽。
“日子不多了?!笔f山悠悠長嘆,問道:“還沒放下么?”
“不能放。”
“這么多年了……”
“天荒地老也不能放。”
“打算什么時候了結(jié)?”
“等把你送走吧。再晚些日子,我也要打不動了。”
院子里沒了動靜,安靜的仿佛沒人一般。
不知道過了多久,肖長天的聲音又響起來:“我看見佬道門的人了。不知道是巧合還是他們也想分一杯羹。”
“巧合吧。佬道門出來的人,也能叫個人了?”
“我覺得也是。就是一年輕的弟子,不過前幾年我去買藥的時候,無相老道說那小子是門里最天才的弟子。”
“凈聽他們吹牛,一幫賣假藥的?!?p> “……”
“我想好了,這邊事了,就送我去冷煙湖吧。在那起個茅屋,打漁為生。你要有時間來找我下下棋,我給你也起個屋子,你要忙完了,來住也方便。”
“好。”
……
……
“冰糖葫蘆!好吃的冰糖葫蘆!3個銅板一串,便宜又好吃咯!”
街上的叫賣聲傳進(jìn)客棧里,宇文亮好奇扭頭,而后一愣,旋即湊在徐慶安耳邊低聲道:“師兄,我看那個人有點眼熟?。 ?p> “眼熟?像誰?”徐慶安目光投過去,仔細(xì)打量賣糖葫蘆的小販。
宇文亮想了想,說:“我上次去佬道門買能給水兒改善體質(zhì)洗精伐髓的藥,在那遇見個佬道門的年輕弟子,跟他長得一模一樣。”
“你還能買得起洗精伐髓的藥?”徐慶安震驚。
“把家里老宅子賣了,反正家里也就我一人,還住門里,留著沒用。不是……這是重點么?”
徐慶安咂咂嘴,感嘆道:“你真舍得啊!那老宅子不是你爹給你留的么?”
“有什么舍得不舍得的。話說這是重點么?”
說起佬道門,徐慶安臉色就有些難看,哼哼一聲,沒好氣的說:“佬道門就佬道門吧,說實話我不喜歡和他們打交道。說好的買一送一,送我一假藥,害我拉了一天肚子,要不是打不過,我早就把佬道門從上到下砍一遍了!”
“師兄,佬道門在雍州那邊,距離這慶豐城何止千里,這里出現(xiàn)佬道門的人,你不覺得奇怪么?”
“咱不也在雍州么?你覺得咱出現(xiàn)在這奇怪不奇怪?”徐慶安看著宇文亮,正色道:“師兄教你一個為人處世的道理。”
“什么道理?”
“少管閑事,活到九十。”
“……”
想了想,宇文亮站起身,說道:“我去買兩串糖葫蘆吃。”
說完,也不等徐慶安開口,便跑了出去。
“這小子?!毙鞈c安搖搖頭,繼續(xù)喝酒。
一出門,宇文亮便朝著賣糖葫蘆的小販追去,喊道:“等會兒!我要買糖葫蘆!”
小販立刻駐足,臉上掛滿笑容:“好嘞!您要幾串?三個銅板一串?!?p> “來兩串?!?p> “您稍等!”
宇文亮仔細(xì)打量小販一番,把小販看的很不自在。
于是小販有些尷尬的問:“您怎么這么看我嘿?”
宇文亮微微一笑,付了錢,而后抱拳道:“在下白相門宇文亮,見閣下面熟,特來打個招呼。不知閣下可是佬道門的弟子?”
那小販也抱拳:“佬道門葉青痕,有禮了。”
“果真是佬道門的朋友。”宇文亮很是高興的說:“相見就是有緣,今日你我二人定要小酌一杯!”
葉青痕點頭,也笑起來:“固所愿爾。”
兩人便進(jìn)了另一家酒館,宇文亮特意避開了白相門眾多弟子下榻的客棧。
不想見師兄師弟們看見。
一番推杯換盞后,兩人都是臉色微紅,看來都不勝酒力,彼此望了一眼,頓時開懷大笑。
“今日與宇文兄一見如故,來,我敬你一杯!”葉青痕舉起酒杯。
宇文亮很是尷尬,低聲道:“葉兄,我不是復(fù)姓,我姓宇,叫文亮……”
“?。俊?p> “讓葉兄見笑了……”
“這是哪里話,是我沒弄清,自罰一杯!”葉青痕咕嘟咕嘟把酒灌進(jìn)肚子里,然后抹了抹嘴。
宇文亮看他眼神都飄忽了。
感覺喝的差不多,到位了。
于是宇文亮便一副嘆氣的樣子,說道:“說出來也不怕葉兄笑話。其實我今日是有事情想求葉兄幫忙的。”
葉青痕拍了拍胸脯,豪氣道:“你有什么事盡管說!但凡兄弟能幫上忙的,絕不含糊!”
宇文亮便說:“是這樣,我想從貴門求一些洗骨藥,只是這藥不但金貴,而且稀少,上山求了幾次,也沒能求到,今日見葉兄是門內(nèi)弟子,所以才想請葉兄幫忙。不知道葉兄方便不方便?”
“洗骨藥?。俊比~青痕有些迷糊,大著舌頭說:“這玩意兒是挺難搞的,我也只能想想辦法,不敢說一定能搞到手,不過兄弟你既然開了口,我一定盡力幫忙就是!”
宇文亮高興的說:“那就多謝葉兄了!”
說著,他舉杯敬了一杯酒。
倆人都喝的半暈,這才散了酒局,告別之后,晃晃悠悠的朝著相反的方向走去。
行人紛紛躲避。
這倆人一身酒氣,走路都不穩(wěn),一看就喝多了!
過了拐角,倆人動作一頓,迅速恢復(fù)常態(tài),哪還有絲毫喝醉的樣子?
甩了甩頭,宇文亮探頭探腦的觀察一番,然后快速回到了白相門弟子所在的客棧。
而另一邊,葉青痕抱著插著糖葫蘆的稻草棍,也不叫賣,幾個拐彎,消失在了巷子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