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墨并不是非得混進漫展不可。
他早先感受到的那股強大妖氣,還在附近徘徊。
他支走酒酒,是想去會會那個妖怪。
如果事情順利,他完全可以在酒酒之前趕回來。只見他騰身跳下了長椅,敏捷的身形在空中劃出一道凌厲的白色剪影,轉(zhuǎn)眼消失不見。
商場天臺上,驕陽似火,全無陰涼。
一只身形不大全身臟兮兮的流浪狗,正趴在地上,已是晌午時分,陽光愈發(fā)毒辣,它暴曬在烈日中,望來疲憊不堪。
是一只犬妖。
即墨是變成人形直接從樓梯走上來的,一扇銹跡斑斑的鐵門半敞著,從這狹窄的視角望去,那只趴在地上的犬妖更顯得可憐兮兮。他淡淡伸出一只骨節(jié)分明的修長大手,“吱呀”一聲,輕輕推開了門。
他步履從容走了過去,雪白的衣袍,在烈日的照耀下多了幾分灼目的華貴之感。
犬妖掙扎了一下,緩緩起身,回頭凝視著他,只見他抬起手來,袖口悄然滑落,腕間露出一抹紫色衣角,他淡淡解開衣角,將一頭雪白的發(fā)絲束在了頸后,滿身雍容華貴的氣息。
犬妖騰身一變,幻化成人。
不似即墨的高大挺拔,他身板單薄,仍是一副疲累不堪的模樣,一頭棕色卷發(fā),蒼白的面孔,五官卻很清秀。等即墨走到他面前,他單膝跪地,立即行了一回大禮。
“這是人間,你我都是妖怪,不宜高調(diào)行事。我等你很久了。”
犬妖的聲線也很蒼白,聽來虛弱。
可見他在人間,受了不少苦。
至于他為何要等他,即墨明白,不過是因為他在人間火透了半邊天,而他的手腕上有著屬于桑落的印記。這只犬妖,在等的人根本不是他,而是桑落。
果然,犬妖面露狐疑緊接著又道:
“為什么你身上……會有桑落大人的印記?”
即墨垂眸淡淡凝視著他,并未作答。
犬妖的眼眶泛起紅來,有淚水在眸底打轉(zhuǎn),叫他整個人更多了幾分羸弱的氣息,“你的手腕上,那分明是桑落大人的印記,還有你方才從手腕上解開的那一抹衣角,那分明是桑落大人的衣衫……”說著,喘息也紊亂起來,仿佛隨時有可能痛哭一場。
即墨薄唇微啟,這才開口:
“起來說話,我不是桑落。你不必拜我。”
他語調(diào)淡淡的,不摻絲毫情緒一般的寡淡,哪怕是提及“桑落”這個名字,連喘息也絲毫沒有紊亂,只有心尖愈演愈烈的疼痛提醒著他,有些人,有些名字,哪怕只是提及,哪怕只是念及,皆是一次痛極。
痛到極端,反而淡然。
他至今還記得,那血色濃重的一日,那滔天的酒紅色血霧,以及她清幽決絕的背影。他仰頭望向蒼空,驕陽映入他幽深的眸底,在他隱隱顫抖的眼角氤氳成一片幽光。
她從來都是那樣堅毅。
為了人間,什么都可以舍棄。
“我聽說……”
犬妖站起身來,緊緊凝視著即墨,欲言又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