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少年的過往：救贖（下）
不知道過了多久，也許很久、也許只是一會，琪絲娜扶著伯克藏在一顆大樹的陰影下，他們正大口地喘息著，經(jīng)過一路的奔逃，兩人的體力已經(jīng)接近極限了。
“伯克，待會他要是追上來了，就輪到我了，你要自己逃走哦！”琪絲娜雙手將伯克的頭轉(zhuǎn)到自己對面，看著他無神的眼睛叮囑道。
“為什么？”似是被這句話影響，伯克的眼神不再渙散，他看著眼前的女孩，黑色的發(fā)絲顯得十分凌亂，臉頰還殘留著未干的淚痕，但依舊是那個可愛的女孩。
“因為他們是沖著伯克來的，只有伯克能拿起那把刀啊，我們保護你，不是理所應(yīng)當(dāng)?shù)膯幔俊辩鹘z娜勉強地擠出一個微笑來。
“小鬼們，藏到哪里去了？反正就剩你們兩個了，不如直接出來吧，我來給你們一個痛快?！边h處傳來艾比的叫喊聲。
“伯克，你一定要活下去啊。”琪絲娜露出一個凄美的笑容，從陰影中跑出去。
伯克想要拉住她，但終究是晚了一步，右手只是碰到了她的衣角，隨即又從他手中滑走。
沒過多久，伯克聽見了琪絲娜的慘叫聲，他沒有起身逃跑，只是閉起眼睛把黑刀丟在一邊，用雙手捂住自己的耳朵，仿佛這樣，就能好受一些。
“對不起，沒用的，跑不掉的，明明留到了最后，卻還是這幅樣子啊，我真是沒用啊……”
又過了幾分鐘，一個身影來到了蹲坐著的伯克身前。
“找到你了……”
伯克放下雙手、睜開眼睛，看見了眼前長袍破損、半張臉滿是血跡的艾比，他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等待著。
艾比看了一眼被放在一旁的黑刀，又重新注視著最后一個幸存者，似是因為就要完成任務(wù)了，他自顧自地說了起來。
“不要怨我啊，這個世界就是如此殘酷，凡人大多只能依靠不停地折磨自己來掌握技藝，我這樣的魔法師反而是異類，也因此更加受到排斥，我仿佛是作為一個異客降生在這個世界的，所以為了能夠活下去、為了能夠被這個世界所接受，我只能把自己弄臟，只有這樣、只有這樣才能看上去和那些更加骯臟的冒險者一樣啊。”
艾比看著眼前沒有絲毫反應(yīng)，只是安靜地等待著自己命運的男孩，他覺得十分無趣。
“跟你說這些也沒有意義，還是等我死之后再去那些神明大人那里慚悔吧，不，或許我只能見到冥神?！卑扰e起了手中沾滿鮮血的匕首。
伯克再次閉上了眼睛，思緒飄飛。
克里斯這個笨蛋，你還沒有完成自己的夢想啊，你不是要加入帝國軍隊嗎？等將來你帶著一身的功勛回來，我們也能跟著沾光啊……
休斯還沒來得及離開這個小小的村莊，沒有來得及治好他父親的腿……
就像以前他對是否想去外面所做出的回答，他早就已經(jīng)想好了吧，只是不愿讓我們多想，而自己只是單純的迷?！?p> 約里士是個膽小鬼啊，所以才最喜歡眼前平靜的生活吧，可直到最后你卻沒有逃走……
琪絲娜啊，你一直是我們眼里最漂亮的那個女孩，但你知道嗎？克里斯那個笨蛋喜歡著你啊……
村長爺爺抱歉，休斯認為這一切都是他的錯，但如果當(dāng)初我沒有接著他的話說下去，這個村莊、還有村莊里面的大家，也就不會消失吧……
就在伯克以為自己就要死去的時候，一道厚重的聲音響徹在伯克心間。
“你真的甘心嗎？”
“什么？”他茫然地回應(yīng)著。
“你真的甘心就這樣死去嗎？就這樣任由你的仇人過著幸福、舒適的生活？”
“……我當(dāng)然不甘心??！可這又有什么辦法呢？我就要死了?。 辈说膬?nèi)心一下子被點燃了。
“睜開你的眼睛……”
伯克緩緩地睜開眼睛，卻并沒有看見艾比揮著匕首向他刺來的場景，而是看見了一個偉岸的背影，遠處的艾比正驚恐地看著他身前的那人。
那是一個給人感覺歷經(jīng)過滄桑的健壯中年人，沒有留著胡須，一頭灰白的長發(fā)隨意束在肩側(cè)，身著一套淺灰色禮服，胸前的口袋里還插著一只鮮紅的玫瑰。
“你是什么人？！為什么我動不了，是你搞的鬼嗎？”艾比發(fā)現(xiàn)自己除了嘴巴以外的部分竟然絲毫不能動彈，他只能顫抖著開口詢問那伴隨著一道雷光突然出現(xiàn)在自己面前的灰發(fā)中年人。
“你甘心嗎？”那出現(xiàn)在伯克心中的聲音再一次響起，只是聲源是從前方的男人那傳來的。
“我……當(dāng)然不甘心。”伯克原本已經(jīng)絕望的內(nèi)心，透過眼前的變故重新煥發(fā)出光彩。
就在此時，之前在原地等候地不耐煩了的強盜首領(lǐng)也來到了這里，并且沖著艾比大聲喊道：“你怎么還沒解決？”
但隨即他就發(fā)現(xiàn)不對，艾比一直保持著一個動作，而他前面則站著一個陌生的男人，他剛想詢問怎么回事，卻發(fā)現(xiàn)自己沒辦法發(fā)出聲音，驚駭之下就要挪動身體，卻再次發(fā)現(xiàn)，自己不能控制身體了。
“你痛恨冒險者嗎？”男人沒有在意剛才出現(xiàn)的人。
“……要是冒險者都像他一樣，當(dāng)然恨?！?p> “我也是冒險者?！?p> “……”
“你知道為什么我要成為冒險者嗎？”
“不知道?！?p> “他們是殺害那些村民的人吧，我到這里之前都看到了，身穿黑衣的人正在屠戮著村民，冰涼的尸身遍布大地?！?p> “……是的。”
即便早就被艾比告知過村民的結(jié)局，但被其他人證實之后，卻還是涌現(xiàn)出悲傷，是啊，那些曾經(jīng)在他眼里出現(xiàn)過的人們都已經(jīng)死去了，湯姆叔叔、戴維叔叔、爾爾夫叔叔……
“你想殺死他們嗎？”
“……當(dāng)然?！辈瞬患偎妓鞯鼗貞?yīng)，這點在伯克的心中無比地堅定。
“我剛才問你我為什么要成為冒險者吧？那是因為自由……”
“自由？”伯克感到有些疑惑。
“就像這樣……”男人舉起了自己的右手，稍微打了個響指，只見保持著驚恐狀態(tài)的強盜首領(lǐng)身體四處忽然滲出鮮血來，本人頓時感覺疼痛欲裂，又不知為何可以發(fā)出聲音了，于是他感受著極致疼痛大聲地慘叫起來。
“你痛恨他們隨意地掠奪了那些村民和你同伴的生命，這是屬于他們的自由，而我同樣輕易地掠奪了他們的生命，這是屬于我的自由。”
說話間，那響徹此間的慘叫聲戛然而止，強盜首領(lǐng)已經(jīng)失去了呼吸，而直至死之前，他仍未明白自己究竟為何落得如此下場。
“這就是你所說的‘自由’？”伯克咽下一口唾沫，怔怔地看著眼前高大的背影。
“這是力量，而這些力量，掌握在像我這樣的最高一級冒險者手中?！被野l(fā)中年人仿佛在講述著這個世間的真理，低沉的聲音振聾發(fā)聵，一次次沖擊著伯克的內(nèi)心。
“……力量。”伯克喃喃自語。
灰發(fā)中年人緩緩轉(zhuǎn)過身來，俯視著跌坐在地的伯克，而他身后驚恐萬分的艾比，則被一道粗大的雷光瞬間轟成了焦炭。
“吾名‘吉克·克雷斯’，掌控著雷霆權(quán)能的神明?！蹦腥顺厣系牟松斐鲇沂?。
“我叫伯克，‘伯克·科索夫’?！辈宋兆∧腥诉f來的手臂。
天空忽然陰云密布，皎潔的月光被云層所遮擋，光線變得稀疏不少，云層之間雷電繚繞，一時間雷鳴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