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心的住所就在不遠(yuǎn)處，她住在一個外租的閣樓上，外面是藏族的裝潢，內(nèi)部卻是一些先進(jìn)的設(shè)備與可愛的抱枕和床上用品。透過閣樓的小窗，她可以看到街上來往的人們。
“怎么樣，這地方還不錯吧？”陸心回到自己的小世界，整個人就像個孩子似的，抱著抱著坐在彈性很好的軟床上。
“您可以詳細(xì)跟我講一講關(guān)于這件事情嗎？”李小雷從進(jìn)門之后就一直站著。
“你先坐下來吧，如果不嫌棄就坐在這個墊子上吧。我給你倒一杯咖啡，在這里像這樣純正的咖啡可不多哦。”
“不用這么麻煩您了，我剛才已經(jīng)喝了不少酒。”
“哦，那我們就聊正事?！标懶挠肿卮采?，“你剛才一說到你是李小雷我就想起來了。不過，劉楚兒這個姑娘真的不簡單吶?！?p> “到底是怎么回事？”
“既然你能問我這話，你應(yīng)該還是記起那天晚上發(fā)生的事情了。我雖然不清楚那天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但是就我給你做的測試?yán)?，你?yīng)該是受到了死亡威脅的恐懼，并且因此做了沖動的事，那個詞叫什么來著？PTSD，差不多就是這個意思吧，你受到刺激，并且留下創(chuàng)傷。”陸心攤開手，“我能說得上來的就這么多。”
“可是我，我畢竟是殺了人···如果這是真的”李小雷掩藏了這么久的真實情感終于在這一刻全面崩潰，“那畢竟是一個人啊?！?p> “我之所以還能記得你，包括那個叫劉楚兒的姑娘，也就是因為這件事?！标懶膰@了一口氣，“其實在我聽到你說出真相的時候，我就已經(jīng)處于矛盾之中了。按照我的職業(yè)操守，你哪怕犯了再大的錯，我能做的只是疏導(dǎo)你，并且為你保守秘密；可是從另一方面，我親耳聽到了你的完整的作案過程，并且因為你，還讓那個叫劉楚兒的姑娘陷入另一個被冤枉的錯案之中，我實在是不知道應(yīng)該做出怎樣的選擇?！?p> “可是你最后卻為我保守了秘密？”李小雷痛苦地將頭埋進(jìn)自己的臂彎里。
“不，我并不是為了你，我是為了劉楚兒。”
“為了劉楚兒？”
“說來巧合，當(dāng)時那個教導(dǎo)主任怕那個姑娘內(nèi)心受了驚嚇，找的心理醫(yī)生也是我?！标懶目嘈α艘幌?，“按理說，我不應(yīng)該將兩位受訪者的情況進(jìn)行交匯的，可是我這么做了。我問了劉楚兒的意見，是她選擇將這件事隱瞞下去的。既然如此，我能做到的，只是讓你相信，那件事不是你做的，并且事情的嚴(yán)重程度還不足以與人的性命掛上鉤連?！?p> “所以你對我進(jìn)行了催眠？”
“也可以說是你自己對你自己的催眠。不過可惜的是，你還是想起來了?！标懶膹拇采掀鹆松?，“你來XZ也是因為這個？”
“我覺得我做了錯的事，我想在這里找到一些理由，一些活下去的理由?！?p> “傻孩子，活著本身就是理由，我們活在世上是去追求結(jié)果，而不是去溯求原因?！?p> “這也是心理學(xué)的書上說的？”
“不，這是那個宏德法師說的?！?p> “他看起來怪不正經(jīng)的，我還以為他是騙子呢。”
陸心笑了起來：“從某些角度來看，他確實是個騙子，但是他從來只騙活在世界里的人。但是對于那些活在世界之上的人來說，他就是一把戳穿一切騙局的錐子。所以他既是騙子又不是騙子?！?p> “不懂?！崩钚±渍f得誠懇。
陸心也不多做解釋，她還是重復(fù)了那句話：“喝不喝咖啡？”
“您當(dāng)初為什么要這樣幫我呢？就算劉楚兒她有心要替我承擔(dān)，您怎么又不問一問我的意見呢？”
“這可能是因為我是一個女人吧。就像我之前說的一樣，醫(yī)者不能自醫(yī)。我見到過太多的受訪者，她們都是十七八歲的女孩，她們想忘掉自己的第一次，想要我?guī)退齻?，告訴她們，她們還是清白的?？墒鞘聦嵳嫦嗑褪?，她們已經(jīng)因為各種原因，不再是一張白紙。你知道上個世紀(jì)一個關(guān)于美國黑人的故事么？他們用力地搓洗著身體，想讓自己變白，可是一直到身體都搓出了血，也于事無補。那些受到傷害的女孩除了遺忘，就是想自殺。而這里面最多的，就是像劉楚兒這樣的情況。幸好的是，你及時制止住了。換句話說，你是拯救了比她的命更重要的東西，我雖然一直告訴自己要不偏不倚，可是我同樣是一個女人，也同樣憎恨那些男人，所以我從心里，不希望你受到更多的傷害。再說這件事是征得劉楚兒的同意的，所以我這才沒有詢問你的意見。”陸心一連嘆了數(shù)口氣，“可惜從那之后，我就跟這個姑娘沒了聯(lián)系，也不知道她現(xiàn)在怎么樣了?！?p> “她跟我一起來XZ了···”
“真的嗎？”陸心顯得很興奮的樣子，她的眼睛眨了眨，“那你們現(xiàn)在已經(jīng)結(jié)婚了？”
“沒有沒有，就是正常的朋友。”李小雷輕輕地咳嗽了一下，“要不，我還是喝點咖啡？”
“好啊，我一個人住這里，已經(jīng)很久沒有人跟我聊這么多了，你要是時間上不緊張，多聊一些時候，我自然樂意?！标懶拈_心得不行。
李小雷之前一直心里有事，也沒注意看陸心，現(xiàn)在開始看她去拿咖啡豆。當(dāng)她走到燈下的時候，李小雷發(fā)現(xiàn)她的皮膚已經(jīng)有些發(fā)暗，但是不是那種黝黑，而是日照下，正常的顏色，透著一種干練與清爽，這與她身上文質(zhì)彬彬的氣質(zhì)相融合，有著一種獨特的魅力。
“您一直是一個人生活在這里嗎？”
“哦，其實我是跟我老公一起來的，不過現(xiàn)在得叫前夫了。他在這里住了一年，就受不了了，說是一定要我跟他回去，否則就離婚。我想都沒想，就說，那就離婚吧，反正我是不肯回去了?！?p> “您知道您讓我想起了誰嗎？”
“誰??？你不會是說《挪威的森林》里的玲子吧？”陸心笑了起來，“我可沒有像她那樣，渾身是褶子啊?！?p> “哈哈，您也看過那本書?！崩钚±仔ζ饋?。
“我要是玲子的話，那你是誰？渡邊君？你這不是要占我便宜呢嗎？”陸心一邊忙手上的事，一邊同李小雷閑聊。
李小雷想到書里最后一章，渡邊跟玲子相處的那個夜晚，臉上一紅，趕緊把話題扯開：“對了，還得麻煩您一件事，您知道像我這手一直不自覺地抖，就算是集中精力都控制不了，這是什么情況嗎？”
“這種情況一般出現(xiàn)在年紀(jì)比較大的人身上，像你這么年輕還這樣，你是不是手部受到過什么創(chuàng)傷？”
“沒有吧？”李小雷揉揉腦袋，“哦，對了我好像是出過一次車禍，但是那次是因為什么···”
李小雷說完這句話，兩眼一翻，就昏倒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