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的頤指氣使,勝券在握霎時間煙消云散,程瞎子連著向后趔趄了好幾步,終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望著閑衣靜坐的白袍公子哥的眼神如同望著豺狼虎豹,嘴唇一陣顫顫巍巍,卻是一個字也不曾蹦出。
“程老爺尋的朋友也不怎么樣嘛,這邊程老爺還未進(jìn)門,那邊就等不急要先動手了,怕是想搶在程老爺之前吃頭份呢!”白袍公子哥一個鯉魚打挺起身,淡笑信步而來。
就算這程瞎子再笨,也知道今日打錯了算盤,得罪了他絕對得罪不起的人。
現(xiàn)在,麻煩找上門了!
“公子饒命,今日之事都怪在下教豬油蒙了心智,才敢把主意打到公子頭上,還望公子神仙手段不要與在下一般見識!”程瞎子幾步跪爬于白袍公子腳下,叩首不止,連連告饒。
白袍公子亦不制止,抻了抻懶腰后依舊是那副閑適樣子,全程低首觀望著程瞎子一人表演,眸子中饒有興致。
程瞎子心一狠,雙手左后開弓便給了自己幾十個耳光,直打得鼻血橫竄,配以額頭上的那片烏黑血跡,倒也算誠意十足。
”我程瞎子走南闖北數(shù)十年從未行過一件惡事,處處與人為善,家中尚...尚還有古稀之年的老娘需要我養(yǎng)育,我一人性命死不足惜,可憐我那老娘......”他陣陣哽咽竟至說不出話來。
“還望......還望神仙公子可憐可憐我那老娘,沒了我她可怎么活啊!”
程瞎子涕淚縱橫,數(shù)次哭伏于地,如遇不知其底細(xì)之人定會將其誤認(rèn)為一位莫大的孝子,而心生憐憫,殊不知......
“關(guān)我屁事,”白袍公子哥淡淡吐口。
“什么?”程瞎子一愣。
“我說你孝順你老娘,你與人為善關(guān)我屁事?”白袍公子哥撇了撇嘴,一臉理所當(dāng)然。
對哈,關(guān)他什么事兒呢?程瞎子不禁陷入了思索,剛才那番說辭是他順嘴編出來的,他老娘早讓他給賣了,對付了十年前的那場饑荒。
哎?不對啊,戲詞里不都是這么說的嗎?一遇到綠林好漢要取自己性命,如果抬出孝順老娘等一干說辭,便能化險為夷,說不定還能交下來一兩個朋友,蹭頓大好酒肉。
可為何對面前之人不奏效?程瞎子心中疑惑。
正當(dāng)他竭盡心力的思索哪里出了紕漏時,一只大手陡然襲來,將他像拎小雞一樣拎了起來,手上硬繭密布,虎口粗如鐵鉗,這是常年習(xí)武所遺留下來的標(biāo)志,程瞎子見過相仿的。
在將他拎起來后,手臂臂彎回收,大手就勢搭在程瞎子肩膀處,兩幅身軀靠在了一起,竟好似勾肩搭背。
“其實我也挺同情你的,真的,你是個大孝子,又......”白袍公子哥一頓,好似忘了詞兒。
“又什么來的?”他笑問。
“又......又與人為善,”程瞎子紅著臉小聲道。
他不是因為說謊而臉紅,而是這白袍公子的姿勢實在太曖昧,令他不禁想起了那些市井傳聞,頗為不雅的那種。
京城大戶人家的公子多好男風(fēng),善養(yǎng)孌童,也就是那些唇紅齒白的童子少年,留作龍陽之用。已經(jīng)到了什么地步呢?若出門賞景赴宴時不攜一二以隨行,便會教其余公子們所瞧之不起。
下次不稀罕帶你玩了。
難道這位白袍公子也好這口?程瞎子心中忐忑??删妥约哼@副樣子,別說是比之那些精心調(diào)教出的孌童了,就是自己撒尿時照見都覺得惡心。
他也下的去口?
可萬一他就好自己這一口呢?吃慣了山珍海味偶爾換換粗茶淡飯也是不錯。
程瞎子腦中飛速旋轉(zhuǎn),越想越覺得可能,一想到自己這把老骨頭要在這位年輕魔頭胯下晚節(jié)不保時,他就不知該哭還是該笑。
可他又偏偏拗不過他,那東魁樓的齊管事與他的一眾兄弟們算是虎狼之魄了吧,可在這位公子手中呢?他緩緩喘了一口氣,表情說不出的無奈。
他動了!程瞎子嚇得一個哆嗦。
只感覺一只強(qiáng)有力的大手在朝著自己懷中摸來,粗暴又用力。
“公子,在.......在下自己來就好,您別動強(qiáng),”程瞎子兩手攥住那只大手,低聲苦苦哀求。
“松手,”白衣公子在他耳邊低吼。
程瞎子霎時間松開了手,聽話的不要不要的。
任憑那只大手在他懷中馳騁。
靜待了一會兒,程瞎子也看出些許門道,這位公子不像是在占著自己的便宜,倒像是在找著什么東西。
可這一地都是此人扯出來的千百兩面值的銀票,他想不出還有什么能比銀票更珍貴。
“找到了!”白袍公子面色一喜,驚呼出聲。
他大手一抽便將一絲帶狀的物什抽了出來,正是教齊管事一伙人畫魂兒的那根墜帶,后又教程瞎子收了回來。
白袍公子上上下下細(xì)細(xì)打量著,好似唯恐漏了一處。
“這條墜帶你一直貼身攜帶?”他看也不看程瞎子,隨口問道。
“是是,在下一直貼身攜帶,從未離身,便連睡覺都是小心貼放在胸口的,”程瞎子點頭哈腰。不是最開始想的那樣,這讓他寬心了不少。
白袍公子哥從自己袖間取出了一團(tuán)錦布,將錦布撩開后又是一層錦布,反反復(fù)復(fù)多次,終究現(xiàn)了真章兒。
那是枚晶瑩剔透的鳳紋吊墜,在日光下頗為耀眼。
“是這枚吊墜上拆下來的對嗎?”他一手端著玉墜,一手勾著墜帶,放于程瞎子面前教其辨認(rèn)。
“對,就是這個,那個女人給我后便教我抵押給了寶通銀號,可怎么......”程瞎子頓了一頓不再言語,玉墜自然是又教面前之人贖了出來,不然安會出現(xiàn)在這里。
“你沒看錯?”
程瞎子復(fù)又端詳了半晌,“沒看錯,”他十分篤定。
白袍公子小心翼翼地將玉墜連同墜帶一同包好,手法輕盈細(xì)膩,一層裹著一層,最后收回到袖間,在此過程中不曾接觸到玉墜分毫。
“好了,現(xiàn)在說說你的事情吧!”白袍公子笑著說。
“什么事情?”程瞎子一愣,他以為事情已經(jīng)結(jié)束了,一會自己便可以走了,可看起來似乎并沒有。
他眼角一顫,豆大的汗珠止不住的往下淌,兩條腿也不爭氣的打起了擺子。不知何時一把凌厲快刀倒提在了白袍公子左手中,刀身造型古樸,刀鋒亮如秋水,深深凹陷的血槽中尚有余燼。
著實是一把取人性命的好刀。
“自然是你的僭越之罪,”白袍公子抖了抖刀鋒,笑著說。